皇帝要整頓吏治,清理國家的賊寇用來治河的消息就這麽不經意間傳出北京城,一時間老百姓有仇的報仇,有恨的報恨,多少舊事被重新翻了出來。


    幸好景泰皇帝陛下高瞻遠矚,早有先見之明,一大波新的監察禦史被派了出來。配合著六科給事中、十三道禦史一起劃到了大明南方用來調查取證重整官場風氣。


    南京官吏們也仿佛得到了新生,南京的同一套班子挑選了一批精兵強將直接負責了大明朝北方的整頓行動,


    按照皇帝陛下最新發布的最高指示,三大、五小的“八反活動”在大明朝正式展開。


    三大即針對官吏為主的反貪、反賄、反霸權,五小是要求百姓萬民都要嚴守國家利益至上的反行賄、反漏稅、反侵占朝廷財產、反叛國、反違背社會公秩良俗。


    律法是人們最低的道德底線,但是更多的違律其實是從社會公序良俗的崩塌開始的。


    除了違背社會公序良俗不用依律判刑之外,其他的一旦查辦坐實了直接送到黃河邊上修堤、建渠,為大明朝治黃工程添磚加瓦也算是為人民服務減輕了自己的罪孽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徐有貞還算是混得不錯的,至少還是個官,沒有被一擼到底直接到黃河大堤上擔泥巴去了。


    對於朱祁鈺這般迷之操作,宮裏宮外都看不透。就連皇後汪氏收到消息後也忍不住借著準備八月十五的空檔繞著彎詢問朱祁鈺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近日聽舒良、張永他們幾個說朝廷事情多,爺辛苦了。眼見著就要中秋了,奴擬了個章程,還請爺諭示妥當否?”看著朱祁鈺有些發福的肚腩,汪氏輕輕布置著菜肴,隨手將一碟蛋糕遞給了一旁伺候的宮女。


    “禦廚們的手藝可有長進?”看見蛋糕的形狀已經有那麽些意思了,朱祁鈺接過熱毛巾擦了把臉問道。


    “也不爺從哪裏得來的方子,這蛋糕在宮裏可受孩子們喜歡了。幸得是宮裏孩子們多,總能吃到蛋糕,隻是這老話說的‘爺在不留須,母在不慶生’,爺這般莫不是寵壞了孩子們。”汪氏接過朱祁鈺擦過手的毛巾,轉手又傳給一旁的內侍。


    “孩子們就是兩點一線,不是寢宮就是學宮,平日裏膳食也都按照規矩嚴加管控著,偶爾貪個嘴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說是給孩子們慶生吃的,宮裏的女人們也沒少吃。


    孩子們不懂宮外老百姓的苦楚,才不會珍惜蛋糕還是雞蛋、牛奶什麽的。除了少數貪嘴的,其他人多是吃過兩迴後就不那麽積極了,反而對於切蛋糕、分蛋糕那種儀式感更為著迷。已經做到三層高的蛋糕反麵更多進了各宮娘娘們的嘴。特別是經曆過真正苦頓的番人女子更是瞪直了眼睛就等著哪個皇子、公主生辰到了好有由頭讓孩子去分一份蛋糕帶迴來嚐嚐。


    “看著朝廷裏的事情,我寧願跟孩子們在一起嬉鬧,唉~”知道汪氏遲早還會找由頭再繞迴來,往日裏從來不過問政事的汪皇後既然開了口就一定想要發表一下自己的不同意見的。


    “這幾年勞你在後宮操持,也沒真正安心過。還是在王府時好,我們隻要不論白日黑夜行夫妻之事,日子可比這開心多了。”


    “啐!”汪氏輕啐了朱祁鈺一口:“都是兒女成群的人了,還這麽沒個正型。奴可沒跟爺白日宣淫過,那都是我們夫妻行莊公之禮呢!”


    “是是,行禮行禮。你瞅瞅,我這不是又要行禮了嗎?”說著,朱祁鈺低頭朝胯下看去,又羞紅了汪氏的臉。


    雖然生下的都是女孩,但朱祁鈺還真沒想過要按照原本曆史軌跡那樣廢了汪氏另立杭氏為後,就像從沒打算在朱見濟當大明朝的皇帝一樣。


    也許正是因為這些善行,朱見濟並沒有早逝,杭氏也順利誕下了三個皇子了。


    不知道這算是自己改變曆史軌跡之後沒有觸發某些條件造成的反噬又或者是自己格外小心應對這才使杭氏母子躲過了這場災禍。


    “朝堂上整日裏歌功頌德,凡奏報必先稱頌景泰中興,通篇都是新時代、新征程、新目標…唉~其實呢,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接過汪氏端過來的枸杞茶朱祁鈺輕啜了一口接著說道:“這次興安是捅破了窗戶紙了,把大明朝藏在窗戶後麵的齷齪、醃臢事都給露了出來……”


    說到這裏,朱祁鈺都不知道怎麽說得下去了。


    興安捅破的窗戶紙後麵藏的東西太多、太髒了,雖然原本就能想到不幹淨,但是卻沒料到有這麽髒。


    “朝堂上大臣們的意思是那些事情不能廣為宣揚,一是給朝廷留些體麵,二來一旦傳揚出了難免會有更多的百姓要來京城告禦狀了。”對於大臣們的這種想法朱祁鈺也很無奈,但又非常現實。


    曆朝曆代推崇儒家思想,容忍佛教在中國無限製傳播其根本意義就在於這符合統治者的利益。


    如果老百姓都聰明的不信奉因果報應,不再認可“天地君親師”了會是一個什麽樣子?


    毫無疑問將會成為一個人人唯利是圖的天下,國人們眼中隻有錢。為了能夠自己過得更好一些的生活,國家、民族、親人,沒有誰是不能出賣的。


    為了快速積累個人財富,男人屈膝隻為錢,女人為錢褪羅衫…正應了那句“笑貧不笑娼”。


    “大臣們思慮的,想來定然是有道理的。”汪氏隻見到自己丈夫滿臉愁容又不知道該怎麽寬慰。


    “現在我理解王莽當時有多難嘍~”王莽推行新政其實有後世考證也是采用了部分先秦古法而已,但可惜動了世族門閥的利益最終新朝成了短命王朝。


    “爺可莫這麽講,怎地拿王莽那廝作比較,平白汙了爺的身份。”


    “我有什麽身份,不過一窮苦人子孫而已。”對於所謂的身份朱祁鈺看得很淡,笑笑沒當迴事。


    “我這一世原本都是賺來的,原本想利用這次機會徹底改變中國,讓皇權得以弱化,避免因為皇帝一人無能拖累天下,如今看起來還是另起爐灶更為方便嘍~”


    “爺這又是說哪裏話…”第一反應汪氏理解朱祁鈺所說的賺來的是指自己能當上皇帝是意外得來的。


    “爺,便是瞧不起大兄,隻肖好好培養太子便是了,怎麽又說起要改變千年流傳的格局,破壞祖製了?”汪氏感覺自己這個皇後的位置有點紮屁股,這位皇帝三天兩頭整點妖蛾子出來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好在大方向沒什麽毛病朝廷一直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但怎麽突然就來了這麽一出。


    出一個無能、甚至愚蠢的皇帝出來拖累整個天下又怎麽了?幾千年來的文明不都是這樣的嗎?


    除了堯、舜之後,繼承製本就會遇到這種帝王,所以在前人經過上千年立長、立賢的經驗教訓後大明朝采用了立嫡長的製度以期能夠讓大明朝代代相傳經久…好吧,第二代就出了點狀況。


    但總體而言現在執行的嫡長製還算穩定,何況皇帝陛下自己還跟宗室明確約定了要繼續遵守嫡長製要在退位後讓太子……莫不是爺有了別的想法,這可不行!


    “爺,莫不是要因此再召一眾宗氏入京商議修改約定之事?”汪氏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能夠入主皇宮是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絕對算得上是得天之幸了,難不成這位爺想要把皇位傳給自己兒子朱見濟嗎?


    “啊?沒有啊!”朱祁鈺被問到一懵,轉頭看向汪氏。哪句話讓這娘們有了這種想法了?


    “就是想限製一下皇權,避免因為皇帝一人的過失使天下遭受劫難而已。”朱祁鈺見汪氏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興趣,也就解釋了起來。


    “這大明江山,到底是誰最大?”對著汪氏,朱祁鈺問出了早就想問的話。


    “瞧爺這問的,這大明朝如今當然是爺最大了…要說還有爺要顧忌的也就是太後和母親了。”這娘們性子直,做事情全憑自己的認知,完全不怎麽過腦子的感覺。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你覺得這大明朝天下人辦事情有沒有什麽可以…借鑒…遵循…對,就是遵循的規矩?”朱祁鈺繼續引導著說道。


    “遵循的規矩?這能有什麽遵循的規矩,可不就是遵守祖製,守禮法…爺是當今聖上,爺說的話就是大明朝的律法,天下人都得聽爺的。”汪氏似乎突然開了竅,轉過頭說起了自己的男人是天下之主,全天下人都該聽皇帝的。


    “咳…我想說的就是包括皇帝在內,是不是也有該遵循的?”再繞下去,汪氏的直性子該說自己也要守禮教了。


    “我的意思是全天下的人其實都該遵守律法,包括宗室,包括皇帝。可是現在你看,朝廷上下這些官員遇到事情不是查看律法,都是問上意,我的意思有什麽可問的,當然都是律法怎麽說怎麽來唄!”


    “這麽多年了,朕先是安排了內閣與司禮監做各項公文的審核、匯報製度,又一再強調各級官府、衙門都要嚴格遵從律法行事。可每每總有大量奏報還是同樣的事情要請示上意。”


    “縣裏麵遭了災要問上官是不是可以減免稅賦放賑糧食,府裏再問省裏,省裏再報到戶部然後又問到朕這裏。離北京城近的半個月,遠一些的一個來迴要一個月時間,這得耽誤多少事?得死多少人?”


    “有現成律法的依律法,依律行事不就行了?南邊的報南京備案,北邊的報北京備案。各地都有巡按禦史,甚至還有巡撫有總督,各省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監察禦史就能辦的差使,非要上報到京城裏。這是什麽問題?這就是怕擔責任!”


    朱祁鈺越說越生氣, 越說越上火“都這個樣子,這大明朝再遇到個沒腦子的皇帝不就毀了嗎?朕就是想讓整個大明朝上到大臣…到朕,下到平民百姓都依著律法行事。怎麽就這麽難呢?”


    “爺別上火,你這聲音都嚇到丫鬟們了。”這幾年新進的主要是小丫頭片子,十歲、八歲入宮學個一年半載的規矩,能跟著規矩做事情了安排在各宮裏服侍。


    按汪氏意思宮裏不進宦官了也好,陰氣也挺重的。不如等到這些姑娘們十四、五歲身體長開了,有喜歡的就留在宮裏或是指到某個府上,其他的也都早些放出宮去免得耽誤了女娃子們。


    在習慣了二八被認定為成親佳齡的年代裏,二十歲沒嫁人就是老姑娘了。即便朱祁鈺以諭旨的形式命令全國百姓必須嚴守禁令,女性必須在十六以後才準成親生子,仍然止不住有人偷偷摸摸在十三、四歲就把親事給辦了。同村同宗的,隻不那麽大張旗鼓惹人眼就是了。


    “喔,嚇到外麵的小姑娘了。”對於那些半大點的小孩子朱祁鈺也沒有什麽更多的壞心思,都還沒長開呢!迴頭見深、見濟這些孩子再大點,可以從中挑幾個給他們做房裏人才是正經道理。


    “再過些年頭,宮裏可能要多用些小童了。”宮裏退下去的宦官越來越多,空缺的差使要人幹,可不是得多安排些童男童女入宮才行。


    “到底氣力上還是不足的,還是得要有些個能正經幹活的才行。”汪氏看著宮裏這幾年的變化,深知宮裏人手不足的現狀需要改變,但是朱祁鈺不願意用閹割這種殘害人身體的手段,宮裏人手根本就得不到有效解決。


    “嗯,這事我再想想看看……”朱祁鈺稍一沉吟說道:“到底皇權大還是律法大,還真是個難迴答的問題呀!”


    “爺,這怎麽就是個問題了,當然是皇權大了!”汪氏見狀都忍不住笑了,自家的這位爺莫不是腦子被門給夾壞了?如果不是皇權大,為什麽天下間總有人想要爭著當皇帝呢?


    “是呀,從古至今就是皇權更大,凡是問到‘權大還是法大’這種話本身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文成武德景泰皇帝實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雙麵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雙麵盾並收藏文成武德景泰皇帝實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