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的思考方向是充滿智慧、大局觀的,很難用一、兩句話去形容。


    比如說在麵對一場自然災害中,無數官軍因為某個地方官府官吏的失職甚至是故意瞞報、虛報而損失慘重,該怎麽處理呢?


    普通老百姓可能會覺得這該把那個地方的官吏從上到下擼個幹淨,再把負有主要責任的都給宰了祭奠英雄亡靈才能上對得起天地、祖宗,下對得起黎民百姓,更能彰顯律法的森嚴、公平性,其實不然。


    對於上位者而言,很多情況下已經逝去的英雄已經是一個“與決策無關的成本”了。可不就與決策無關了,再怎麽樣那些已經逝去的英靈也無法迴來了,隻能想想怎麽把不利影響控製在最小。


    比如消息傳開了去,官軍上下對於地方官府的不信任會不會影響後續的救災救援工作?又比如會不會有官軍旗校要為自己冤死的袍澤兄弟報仇而去對官、吏動手?甚至於在國內形成一股朝廷不願意看到的浪潮?


    至於冤死的軍士們……朝廷認可他們是英雄,給了撫恤,還想怎麽樣?讓朝廷再殺幾個還能用的官吏給他們陪葬嗎?嗬嗬,韭菜怎麽會有這麽荒唐地想法!


    即便是身體裏住著一個不屬於當代靈魂的朱祁鈺也一樣,不得不接受這個時代的主流思想。當然,後世的想法也不見得會有多少差異。


    唯一能夠自我安慰的就是朱祁鈺對於一些屢屢犯錯的官吏下手是真狠,一腳踢到百米開外永遠看不到的地方是基本操作。也有例外,比如羅通…如果非要算的話石亨也是一個。


    隻有朱驥自己知道,皇帝對石氏叔侄已經有了很大的不滿。自己領著錦衣衛同知的銜負責皇室安全的同時也接到了讓他關注石氏叔侄的密令,密令喲~全程不能向旁人透露喔~


    對於密令的執行朱驥也是一個頭兩個大,自己的嶽丈深得皇帝陛下信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對於自己老丈人遞給皇帝的奏本可以看得出來是所有臣工中批複最快,改的最少的。


    如果不是老爺子死活不肯,早在正統十四年就跨入三公行列,這次升賞該是太保銜了也說不定。


    但是老丈人生性太過剛直,皇帝也幾次公開批評過這一點。如今皇爺交給自己這麽個差使到底算是怎麽迴事呢?


    嶽父已經以兵部尚書銜領了北疆總督了,這麽算下來石亨、石彪叔侄正好在嶽丈旗下當差,自己卻要越過老丈人去調查他手下的大將。要是查出東西來了,豈不是說自己老丈人用人不明,有問題的大將都沒有發現問題。如果查不出東西來…皇帝吩咐要查的,可以查不出東西來嗎?


    更苦惱的是,按照針對石氏叔侄的套路來看,吩咐安排錦衣衛旗軍保護老丈人真的是去保護的嗎?唉~好煩,如果被捅出來了,老婆的搓衣板會不會要換新的了?


    相比較而言,盧忠和袁彬就比較簡單了。


    特別是得到了皇帝明確指示之後,盧忠負責的反腐工作簡直不要太輕鬆了。錦衣衛廉政公務局上門,請喝茶是不可能請的,這輩子是不可能請的,錦衣衛上門就是來喝茶的。


    至於茶嘛,粗茶淡飯就好了。錦衣衛上門不需要通報,也不接受任何所謂的通報要求。兩、三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馬車慢悠悠駛到被徹查對象的大門口,下來幾個貴客打扮的人慢悠悠上前正要跟門子作揖請見時突然手一翻掏出腰牌當場就控製住門口所有的人,然後大隊人馬直接就衝了進去……


    大明朝的官有不貪的嗎?有,比如於謙!嗯,就於謙,其他的就不好說了,就算不貪也有可能收受賄賂不是。


    錦衣衛上門直接清點財產,一句話:“貴府所費幾何呀?”就問你怎麽答?


    我這宅子是祖上傳下來的。


    哦,你祖上貪腐得下來的。做人可不能這樣呀,這可是汙了自己祖上的名聲,這是大不孝的行徑,傳出去了別說做官,這做人都難了喲~


    我這是人送的。


    喲,有人無緣無故送宅子?敢問是哪位送的,咱這就去查查那位大善人的錢財是怎麽來的。您確認在任職期間沒與送宅子的大善人有什麽交集?


    自己買的行不行?我自己買的!


    成,能自己買宅子、買地還雇傭了這麽多下人的…哦哦,不是下人是吧?是認的幹兒子、幹女兒…成成成,就算這些都是您的幹兒子、幹女兒,那您先說說您買宅子這錢是貪了哪筆賬來的?


    一句話,說不清楚自己的錢財哪來的就是貪腐得來的。既然是貪官,那不好意思了,賬咱們可得好好算算,免不免官那是朝廷的事情,咱隻管反腐介廉。


    針對商賈的稅務稽查更加粗暴了,商賈自古以來就是賤業,官老爺上門查稅還有什麽需要跟你解釋的嗎?呸,你也配?!


    說說,鋪子裏沒錢,那錢都去哪兒了?


    賬上顯示每年的收、支少到可憐啊…嗬嗬嗬,問下這些腳力錢、雇車馬的支項是怎麽個意思?還有還有,收入不多雇的人不少,幹嘛呢,做慈善嗎?


    ……


    找問題而已,隻要用心總能找到突破口一一擊破。更何況盧忠與袁彬兩方麵互通有無,很快就有大量官、商勾結的證據捏在手裏一個個輪著打擊了。


    商賈偷稅漏稅的好辦,具結文書限期補足,反正不讓你們想著關門大吉。至於官吏嘛~哼哼,吏員滿世界都有讀書人可以補上,自然是直接踢出局永不敘用了,官員反而因為“深得為官之道”而有機會異地起複,這也應了那句千古不變的“嚴律治民,寬典待吏”。


    皇帝說南北朝時期的事情就是南北朝時期的,至於 具體是哪個國…自己找古籍去。實在找不到,就當是被秦始皇焚書坑儒時提前把咱大明要看的南北朝時期古書都燒了,著書人都給埋了吧!反正不能是皇帝陛下弄錯了。


    那是陛下嘞,改祖宗律法都跟玩一樣的,什麽重要改什麽,什麽不準改就改什麽的陛下,是真龍天子嘞,怎麽會錯!


    你見過哪個陛下認錯了?正統還是宣德?又或者洪武、永樂有過罪己詔?哼,想吃元寶蠟燭早點說,別拖累大家跟你一起倒黴。


    也因為景泰朝懲治貪腐的力度遠超曆朝曆代,查處經驗豐富,突破手段五花八門又無可抵賴,使得大明朝邊疆州縣很快獲得了大量的人力湧入。


    罪官被降職後連同家眷被扔到西南的雲、貴、桂地區,通過這種變相手段促進了大明朝廷對於西南少數民族傳統土司管理地區進行了滲入,為加速推動改土歸流做出了相應貢獻。


    “爺今日似乎興致不高,可是朝中有什麽事情惹爺惱了?”看見朱祁鈺躺著也不說話就讓紫虛給自己輕輕按摩,杭氏輕輕提了一嘴。


    “宮外一路高喊著‘寧夏大捷’,宮裏可都聽的真真的。”說著,杭氏將枸杞茶輕輕送到朱祁鈺手旁的小幾上。


    “嗯…”朱祁鈺從鼻子哼了一聲算是迴應。


    “這是真有煩心事了。”看著朱祁鈺完全沒有說話的興致一般,杭氏也不再多說什麽了。


    生過幾個孩子的人了,男人對自己的迷戀早不像是剛成親納入潛?那會了。這幾年宮裏添了不少人,各族的美女穿著自己民族的服裝把寢宮按照自己民族打扮,皇宮被裝扮的花裏胡哨的連宦官看了這些異族風物都要流口水,咱這位爺還能夠時不時宿在自己宮裏,也該知足了。


    “哼~”見朱祁鈺緊鎖眉頭又哼出一腔濁氣來,任誰都能看出朱祁鈺有心事。


    “爺就是個藏不住話的,還是說出來吧!這裏就奴與靜妃妹妹,也沒旁人。”說著,杭氏招人吩咐寢宮裏的人都退了出去。


    要說自己心裏藏不住話,朱祁鈺可不能苟同。隻是如果真說了自己的靈魂來自千百年後,隻怕杭氏不是拿自己當說笑就是要高喊著太醫然後開始求神拜佛了。


    “也沒什麽,想起了些事情有些不快而已。”


    “爺說說唄,奴和靜妃妹妹為爺開導開導。”


    看著杭氏那媚眼朱祁鈺哭笑不得,這眼神配上這句話很難不讓人有其他想法。當然自己隻要願意也隨時可以,杭氏不會拒絕,紫虛嘛…更不會了。


    “沒什麽,就是對代朕牧民的那些官吏很是頭疼而已。明明已經知道我根本容不下顧興祖這種人,可現在還是不停有奏折請旨起複因罪罷免、貶謫的官員。朕著實是氣悶!”


    門生故吏、黨鄉派係,甚至包括憑公而論的,無論是大明朝還是曾經軌道上的滿清又或者某些政權都一樣。隻要隊沒站錯,當時犯錯沒有直接給噶掉的都有起複的機會,甚至是圈內人早就知道了會在一、兩年後就會被安排換個區域、換一條線起複。


    曾經草根的那個靈魂從內心深處痛恨這一切,即便已經身為皇帝仍然隻能無力的麵對這一切。


    大明朝從上到下都認可這種情況,因為這是在中國流傳了幾千年的事情了。不是說“刑不上大夫”嘛,這可是周朝就傳下來的了,依周禮我大明朝還差很多了,不過是起複官員而且算不得什麽。


    可是在朱祁鈺看來這簡直就是不能容忍的事情,一個官員吃肥了,你給他做個抽脂之後他就能管住嘴、邁開腿了?想多了,隻會吃起來更小心一點而已。


    “爺這話說的,莫不是想逛我們姐妹服侍故意做出這般樣子?”連杭氏也不信朱祁鈺是真的為了這事情生氣。


    “爺是天子,要是哪個犯了錯的官員入不了爺的眼,便不準起複便是。大不了下個旨說明‘遇赦不赦’又或是‘三代不準為官’就是了。”這都是常規操作,在杭氏看來根本就沒什麽值得生氣的。


    轉臉看一眼紫虛也是一臉波瀾不驚沒有半點覺得有什麽不妥的感覺,古人的思想還真是沒法接受。


    “你這也是在氣我,哼!”朱祁鈺更不開心了。


    “這些都是朕早就明旨申明過的,變法時還要求寫進了律法裏,可怎麽這些官吏遇事不問律法反而都要事事請旨呢?”朱祁鈺想打造一個依法治國的盛世,而不是一個事事問皇帝的朝廷。


    “咱大明朝要養成不論官吏軍民,凡事問律法的習慣。事事問上官,請旨,這變法革新有何用處?”封建王朝裏當權者恨不能天下事事無巨細盡在掌握,這種獨裁的統治方式成功在全民開智的時代為資本主義替代。


    資本麵前,一切都是浮雲,哪怕你是皇權又或者其他什麽打著任何名頭的政權。


    想想看後世裏全球麵對病毒時的態度和各國的應對過程就能心中了然了,這其中的資本作用根本不需要懷疑。想要快速獲利最好的辦法是什麽?當然是劫富。


    但是富人的錢現在哪有這麽好搶的,反而是窮人更好騙,而且窮人因為認識麵和自身能力的問題很多人根本無力反抗。


    如果這樣還嫌慢了呢?那當然是給國家找點事情了,比較發動戰爭、比如對抗疫病…相比較起來引導全民消費已經算是絕對平和講良心的資本大鱷了。


    “這朝廷大事,奴姐妹是不懂的。爺自顧與朝中大臣們商議就好,奴姐妹隻伺候好爺便是了。”老夫老妻了,早就沒有了之前的青澀。


    可能杭氏隻是寬慰一下自己男人,但聽在朱祁鈺耳裏怎麽都像是勾引~


    “你們姐妹今日打算怎麽伺候?”這句話差一點就從朱祁鈺口裏跳出來了,最後還是忍住了。


    按照後世說法,朱祁鈺確實是因為操勞過度在不到三十歲的年齡就身體透支臥病在床的,這才給了石亨這些跳梁小醜機會。朱祁鎮更慘,三十八歲因為腳氣丟了命……因為腳氣吔~好酸爽的疾病呀!


    據史料記載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小日子過得不錯的東北那個群島國家也有很多軍人因為腳氣的病症直接丟了命,可其實要治療最直接的辦法就是食用粗糧從而獲得相應的營養就能解決。


    就很想知道,朱祁鎮因為腳氣喪了命,他那些後宮妃嬪…爛腳不?!


    “唉~如果天下人都以律法為本,而不是遇事即上請,則可天下大定。你們想想啊,所有人都按律法行事,那是不是朝廷隻要掌控律法就可以掌控天下了…就算後繼者昏庸又或者朝廷有宵小作亂,又能對天下造成什麽影響呢?”


    “呀~”聽了朱祁鈺的話,稍一遲疑後杭氏發出輕唿:“爺可莫說這種話,這可不是暴秦的思想嗎?”強秦法律過於苛刻,兩世而亡,難免後人中有把責任怪在法家思想的頭上。


    “暴秦?瞎說,強秦律法非常完善,僅僅是因為大秦統一六國時日尚短,人心不一,這才給了那些投機者可趁之機。瞧瞧咱大明朝,正統年間不也幾乎到了天下伐明的地步嗎?”


    “爺,快莫說這些了。這要是傳了出去還能得了,又要讓人搬弄是非了。”杭氏嚇了一跳,連忙跳上前一把捂住了朱祁鈺的嘴。


    順勢,朱祁鈺一把攬過杭氏的腰枝順手將另一隻鹹豬手伸向了杭氏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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