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朝議結束後已經神遊九天好一會兒的朱祁鈺才轉身往宮裏走沒幾步就被後麵內侍追上來通報王文、於謙連訣請見。


    見吧見吧,又不是醜媳婦怕見公婆。再說過幾百年之後男多女少時媳婦美醜都不懼見公婆,而且越醜越作的都不在少數。


    “坐吧!”乾清宮裏朱祁鈺靠在躺椅上很沒形象的邀請兩人坐下,早有內侍搬來了太師椅和小幾奉上茶點。


    “啊~哈~~”朱祁鈺打著嗬欠揉了揉眼睛說道:“先用些茶點吧,這早朝也太早了。大清晨的沒味口,等到朝議進行到一半又前胸貼後背的想快點結束,誰還有用議什麽朝政啊?這往後還是要改改,要不免了朝議吧?”


    “不可。”


    “陛下…三思呀!”雖然知道朱祁鈺多半又在信口胡扯還是一本正經的勸諫:“陛下,朝議乃是祖製。太祖高皇帝時一日三朝……”


    “大兄在位時多少天沒朝也沒見大臣們有什麽意見。”朱祁鈺沒好氣的打斷了王文的話。


    朱祁鎮當皇帝那會有王振把持朝臣,還真沒幾個人敢在朝堂上嘰嘰歪歪的。當會於謙都以巡撫河南、北直隸的兵部侍郎身份下獄關了好些時候,焦敬這位大姑父都落了個枷號的待遇,更不用說有其他人了。


    “陛下……”


    “好了好了,上朝上朝。”朱祁鈺對於每天上朝的抗拒別提有多大了,從說話的聲音裏就能聽出來。


    “說說吧,什麽事?”朱祁鈺這就有些明知故問了。


    “啟稟陛下,臣等商議後以為昨日商議之事不可操之過切,不如與刑部、大理寺商量著一起辦了更為妥當。”王文小心迴複,並留心看著朱祁鈺臉色變化。


    “咳,我當是什麽事呢!”朱祁鈺起身滿不在乎的端起自己的茶碗呡了一口茶。


    “唉~這茶今日味道怎麽不對?”朱祁鈺轉身疑惑的望往在身旁伺候的王誠。


    “迴皇爺話,奴才聽到昨夜當值的張永說爺爺沒睡好,當心爺爺今日議事精力不濟因此吩咐在茶裏加了參須。”看著朱祁鈺不滿的表情王誠連忙又補了一句:“就隻是幾根細細的參須,爺爺若是不信可揭開碗蓋一看便知。”


    朱祁鈺一直注意養身,懶歸懶總會做些保健運動——活塞不算。在朱祁鈺心裏一直有個疑問,洪熙身體差所目共睹,宣德那家夥平日裏可壯成牛一樣的人物,就這麽一下子身體就垮下來了怎麽用藥都補不迴來,是不是年輕時補藥吃多了?


    “吩咐下去,以後不準了。”朱祁鈺唬著臉吩咐道:“要知道這人一過三十身體說不行就不行了,好些補藥是不能提前用的知道嗎?”


    嘶……先前聽到朱祁鈺“唉”那麽一聲還以為是想起了什麽,擔心平反這麽大的事情因為自己一句話起了變數的王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結果沒成想是為了枸杞茶裏加了幾根參須若來朱祁鈺不快時差點氣到把胡子都給揪下來。


    三十歲像是檻,你景泰皇帝朱祁鈺才多大年齡就開始扯這個皮?真是閑得慌。


    而朱祁鈺也留意到了剛才王文講話時於謙一直皺著的眉頭還又緊了緊,於是不慌不忙轉身問道:“於卿以為如何?”


    “臣以為……”於謙側臉看了王文一眼,猶豫了下還是說道:“臣支持王閣老的意思,此事與刑部、大理寺一同商議或者更好著手。”


    “難怪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朱祁鈺沒有客氣,於謙臉色顯得有些尷尬。沒管兩人的臉色朱祁鈺站起身來緩緩說道:“此事越多人知道越容易提前泄露出去…..”


    話詳著,三人將目光盯向了正在一旁伺候的王誠,目光所含的意思有點耐人尋味。


    “皇…爺爺…奴才先出去吩咐準備茶點。”見慣了宮裏麵各種齷齪事情的王誠不等朱祁鈺答應,二話不說拔腿轉身一溜灰不見了。


    斜眼看了看太師椅旁案幾上的茶盞沒有蓋嚴實,透過茶盞漏出來的熱氣看到兩碟點心都沒動過,正混合著茶香味鑽到幾人的鼻子裏。


    “先用些點心吧!”朱祁鈺又緩緩坐下說道:“本來我也在想這事怎麽辦合適,今天朝堂上突然有了想法,所以不著急了。王卿、於卿昨日也沒歇好吧!”


    今日朝堂上?……刑部給事中尹旻!


    陛下想讓刑部給事中尹旻挑這個頭,難怪在朝堂上突然揪著那麽小一件事情做出了讓人不敢相信的處理。


    王文長籲一口氣頓時感覺輕鬆了很多,刑部給事中挺好,高矮胖瘦大小正合適頂雷,而且還是這麽一個震天動地的雷。


    “陛下…此舉是否不妥?”於謙有些不樂意了,不好這麽算計臣下吧?這是上位者該幹的事情嗎?


    是。


    如果於謙這麽問出來朱祁鈺會毫不猶豫的這麽迴答,至少朱祁鈺對於栽贓給尹旻是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就想讓這個尹旻頂雷,而且心裏已經決定要一定要讓尹旻能夠由此一鳴驚人了。


    尹旻,山東濟南曆城人,正統十三年進士,初為翰林院庶吉士,正統十四年授刑部給事中。


    如果不是這個時代的朱祁鈺幹預,那麽尹旻將會充分利用天順複辟帶頭在朝堂上暴打於謙、王文二人,由此入了朱祁鎮的金睛法眼,自此平步青雲。


    吏部尚書、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太子太傅。死了之後還能追贈太保,甚至諡號恭簡。


    在朱祁鈺看來,你尹旻配嗎?呸!


    於謙被後世稱為救時宰相最高也不過區區少保而已,甚至在被成化帝朱見深平反後也不過是“複官賜祭”而已。到了弘治帝朱佑樘才追諡“肅湣”,好不容易到了萬曆帝朱翊鈞才改了諡號“忠肅”。


    才學怎麽的不說,帶頭打王文、於謙這茬在朱祁鈺這裏就過不去,這個檻高了,如果讓你尹旻輕易能翻過去而不是酸爽翻了那我景泰皇帝把朱祁鎮三個字倒著寫!


    嗯嗯,沒錯。如果不能弄爽了你尹旻我就倒著寫朱祁鎮三個字,就連宗祠裏就這麽寫。


    “陛下,尹給事中在任期間並無大過,算是稱職的。還望陛下不要因為下臣一時不當而生了嫌隙。”王文連忙替尹旻求情。


    身為臣子,給的建議不合適的皇帝陛下極少有生氣發難過的情況,往 往還會根據臣子們給出的建議作出修正後安排執行下去。這麽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今日的反常舉動別說王文和於謙看懵了沒反應過來,隻怕朝臣們還會有其他想法也說不定。


    比如說,莫不是皇帝陛下看中了尹旻家的妹子或是小姨子,而尹旻這貨為了避免自己成為皇親耽誤了自己當正途官而給拒絕了什麽的?不然怎麽會惹了皇帝陛下不爽,特別安排了瓊州巡按這麽好的差使。


    瓊州吔!


    那裏山好水美空氣好,特別是常年溫熱濕潤是可以全年種植糧食、蔬菜的好地方,在那裏可以為大明朝努力生產糧食喲~


    一定是這貨幹了什麽矬事惹惱了皇帝陛下,不然報複不會這麽恨。


    對於王文、於謙的不理解朱祁鈺也沒有多作解釋,身為大明朝景泰皇帝,曆史上自朱元璋、朱允炆後沒有埋進北京皇陵的皇帝,能這麽便宜了尹旻這個叛徒嗎?


    至於這時候的尹旻還沒有做出那等罪過,有關係嗎?反正不能輕易放過了,至少要給安排遠遠的打發了絕對不能讓他這輩子過得太好。


    “王卿、於卿啊…二位是不知道呀!這個尹旻…太壞了呀!”對著於謙和王文兩個人朱祁鈺狠狠數落起了尹旻。


    “這個尹旻太欺負人了,著實不為人子,枉為讀書人哪!”朱祁鈺說的不像是作偽,但王文、於謙兩人眼神交流一番後都確定對方完全沒聽說過尹旻什麽壞話。


    尹旻作為正統十三年的進士是實至名歸的,七歲就自己讀書,稍微大點寫文章就是信手拈來,用“下筆有神助”來評價完全不過分。


    正統十二年尹旻以府學生身份參加考試拿了鄉試第一的好成績,次年中進士後就選為庶吉士,正統十四年刑科給事中一直幹到現在。


    坦白講在景泰朝這些年間他尹旻一直也有建言,大多都很中肯也有被朝廷采納的,名聲一直都不錯,實在不理解為什麽突然就被皇帝給記恨上了呀!


    “敢問陛下,這尹給事中到底作了什麽惡了,臣等並未聽說呀!可是錦衣衛有奏報?”於謙這個人說自視清高、恃才傲物是不為過的。


    永樂十九年的進士,初次大放異彩時是宣德元年以禦史身份陪同宣德皇帝高瞻基平定漢王朱高煦之亂時片刻間將叛王朱高煦罵到痛哭流涕得了宣德爺的賞識。


    如果於謙不是為人太過剛烈,太過驕傲,當年也不至於在王振手下走了一遭大獄了。


    雖然於謙看不上尹旻這個不合自己味口的文臣,但是也沒打算冤枉他。“還請陛下明示,若是果有犯禁違律,臣第一個參劾他!”雖然談不上盲從,但這幾年來朱祁鈺給天下人的震撼有點太多了,隻要是朱祁鈺支持的大多都能有個不錯的結果,隻要是朱祁鈺反對的……好像也沒法證明就是不好的了。


    “哎呀,於卿,朕是替你鳴不平啊!”朱祁鈺突然誇張地跳到於謙身旁,一把拉過於謙的手仰著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江浙吳儂“軟”漢子。


    “為臣鳴不平?”於謙還真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這廝莫不是參劾我了?沒道理呀!完全沒有消息呀!


    “當然了,除了於卿之外還有王卿了,二位都是我景泰朝的肱骨之臣,可恨尹旻此賊身為下臣居然敢以下犯上侮辱我朝兩大重臣。朕本想剮了此賊再夷其三族以泄心頭之恨,奈何實在不忍其無辜親友受到牽連……”


    看著朱祁鈺滿臉沉痛的表情於謙有些懵,王文更懵,兩人對望一眼後從對方眼裏看到不知所措後就更懵了。


    “陛下…這尹旻他……陛下還是未曾明言他到底犯了何事?”於謙直接作出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姿態。


    “哎呀,於卿不知道呀,尹旻這廝把於卿你給打了,打得可慘可慘了,朕是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才決定出手教訓一下的呀!”


    ……


    於謙半天沒迴過味來,尹旻把我給打了我怎麽不知道?莫不是用巫術畫了小人打我?咱大明兵部尚書也不信這些呀,堂堂兩榜進士出身豈有不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的道理?


    神神怪怪的,不利於教化。如果是這樣,打了便打了。


    “王卿呀,尹旻這廝對老大人你也下得了手,你說我身為千古第一明君怎麽能任由此獠在我的朝堂上囂張跋扈呢?”正在王文呆滯地看向於謙想尋求答案時朱祁鈺轉身又向王文表達了同情和支持。


    “臣…未曾被人毆打呀!”王文不樂意了,我一把年紀是不假,但有沒有被人打我還是分得很清楚的,你想要冤枉人不能往我頭上扣帽子吧?這事太缺德了,我老人家幹不來。


    想到這裏,王文連忙一邊往後退要與朱祁鈺保持距離一邊連連擺手甩開朱祁鈺握著自己的手:“臣未曾被人打過,與那尹給事中也並不熟,不知道陛下此言因何而來。”


    好嘛,原來是根本沒有的事情想要冤枉人家,還要拉我們兩個出來站台。於謙有些惱了,皇帝想要嫁禍給人沒問題,大明朝已經曆經七任皇帝了,誰沒幹過點扣帽子栽贓的事情呢?但你好歹找個願意配合你的人呀,你看我像是那號人嗎?


    “於卿、王卿,兩位莫急,兩位莫惱。”看出了兩人有些要暴走的狀態朱祁鈺連忙跟兩人做解釋說道:“這尹旻差不多在一年會就會打二位了,就在外麵的奉天殿裏打的。不過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一定會好好把尹旻這反骨賊給扔得遠遠的,這輩子也別想迴到朝堂上來了。”


    ……一年後會在奉天殿打我…們?他一個刑科給事中打兵部尚書和左都禦史?誰他老母親的給他的膽子?


    如果這世上真有這麽一號人,隻怕就是站在我們麵前的這一位吧!於謙心中不屑,臉上立馬就顯出了極大的不滿。


    “怎地,二位不信?”


    我信你個大頭鬼,你幹嘛不說來年胡太傅在京城的小妾能給遠在塞北的胡太傅生個胖小子呢?!簡直荒唐、無恥,老朱家的種都這個死德性,一個比一個不是東西。


    “看著二位這表情似乎不是不相信朕,而是根本就不想為先賢平反了呀!”


    “想!”王文一聽立刻作出反應。咬咬牙,認就認了吧!一個刑科給事中,以前都太順了不是?就當是磨煉他幾年,迴頭找個機會再把他撈迴來就是。可平反這事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除了景泰皇帝陛下敢幹之外恐怕真沒誰敢幹,也沒誰會想來幹。


    雖然於謙滿臉不願意參與到朱祁鈺和王文的同流合汙當中,但是被王文拉著也不再吭氣了。缺德是真缺德,但是王文的那個眼神於謙明白意思,給前人平反是兩人完全無法左右的,但是一個刑科給事中即便被貶了將來還是完全有機會借兩位朝廷大佬的手起複的,這是策略問題。


    這也就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德之一,舍小家保大家!


    像這種傳承數千年的美德不是那些番國夷虜所能理解的。比如後世某個空氣香甜的國度就完全無法理解的,一個靠多少個小國簽署協議才建立起來的國家,講究什麽先有家再有國,怎麽會理解我們中華文明傳承的先有國再有家呢?


    很快,三人為了能夠順利為洪武、永樂兩朝冤案平反達成一致,為了大明朝的複興和長久的天下和諧順利炮製出了刑科給事中妄議太祖高皇帝、高祖文皇帝政績的冤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文成武德景泰皇帝實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雙麵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雙麵盾並收藏文成武德景泰皇帝實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