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晨曦,寒意已經不那麽強烈,陣陣微風下聽著鳥鳴嗅著花香,閑庭漫步也是一種享受。


    朱祁鈺難得空出時間來帶著孩子們在外麵撒野了,主要是紫虛太能較真了。不過是隨口一提要帶孩子們踏晚青就被她當了真,早起後想要再來一發都被拒絕了。


    紫虛隻要接到了朱祁鈺一定會要灌輸一些道家的養生功夫,大清早的就泄元精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雖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紫虛的身子變化仍然不是很大,不像皇後汪氏與貴妃杭氏已經有些往唐朝美人的方向發展了。可見道家的養生功法多少還是有些作用的,這也進一步確認了當年靜慈仙師一定是那啥啥啥的啊~


    一旁侍候的紫虛不緊不慢的擺放茶點,等待朱祁鈺與一群孩子們玩累了過來歇息。遠遠的也能看到杭貴妃也在候著了,一連生了兩個兒子,皇帝帶孩子們玩卻是跟自己曾經用來固寵的道姑,多少有些心裏不滿。


    雲南進獻的滇馬矮小,其實幾個半大孩子也不用擔心,何況還配上了護具根本沒什麽風險。如果真要說危險,那恐怕來自於孩子們那個不著調的父親才是。不是有話說在沒有危險時,父親就是最大的危險嘛!


    騎馬並不比跑步輕鬆多少,孩子們平時瘋玩的機會不多,更不會有多少機會在禦花園裏騎馬了。


    “見深,帶弟弟們過來休息一會吧!”半大點的孩子們平日裏的功課就有些煩重了,雖然已經被朱祁鈺要求改過多次, 但是改得多了朝臣們不願意,經過多次交鋒之後還是朱祁鈺強壓了下去大臣們才勉強做出了讓步。


    “叔父,見深往後還能騎馬嗎?”


    “當然,騎射會列入你們兄弟們的學業當中,所謂的君子六藝就有騎射的。”


    “可是師傅們不讓,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騎馬若是有了閃失便是國朝不穩。”


    “那你覺得呢?”朱祁鈺問道。


    “孩兒想騎馬,不想念書。”朱見濟搶先迴答道。


    按照儒學傳統,給皇家子弟念的書其實也不過如此,哪裏能引起孩子們的興趣呢!


    “見濟,今年你多大了?”


    “見濟比太子大兄小一歲,所以見濟今年七歲了。”景泰六年就這麽不知不覺到了,原本在這一年離世的朱見濟現在暫時沒有任何身體不適的問題,這一點讓朱祁鈺很心慰。


    “七歲了,不能隻能認識千餘字就行了,還要讀懂書裏的意思。師傅們教過‘書中自有粟滿倉’是要會讀書,然後從書中找到知識,學會讓自己吃飽穿暖。你們是皇室子弟,不用自己辛苦務農做工就能錦衣玉食,可你們也要學習如何讓天下萬民能夠吃飽穿暖,明白嗎?”


    “父親,師傅們說這天下是太子要繼承的,與兒無關,兒不想念書嘛!”


    “胡鬧,就算天下不是你的,你也要認真學習。要知道,你是皇室子孫,隻有天下安穩了,皇室才能安穩,你才能夠錦衣玉食。否則亂民四起,莫說衣食無憂,身為皇室就算是想要逃得性命隻怕都是難事了。”


    “為什麽呢?”朱見濟不解。


    “你們學史已經學到哪裏了?講到唐了嗎?”


    “迴叔父,已經講到漢朝光武中興了。”朱見深拉了拉朱見濟沒有拽動,於是接過話頭。


    “哦,劉秀。那西漢時藩鎮割據,農民起義的原因你們要好好想想。不僅是見深要想,見濟、見潾、見灝、見濼、見濰你們都要好好想想。如果天下宗室都能一心維護朝廷,維護皇室,那天下怎麽會亂呢?天下不亂,宗室們也就能一直享受太平。漢朝大亂最後留下來的宗室又有幾個?”


    中國的改朝換代與歐洲還是有本質性的區別,中國每次改朝換代都是前一個皇室被屠殺幹淨,族親也很難幸免。而歐洲的君主之間的戰爭 甚至臣下叛亂,失敗一方也常常能夠有機會毫發無傷的退出,並保留貴族的榮譽。


    “孩子們還小,哪裏懂得這麽些,教他們一定要好好學習就是了。”


    “嗯,你們姨娘說得對。現在你們還小,不懂沒關係,隻要記得要認真念書就對了。學好了有獎,學差了要打板子。”


    教育孩子還是得用胡蘿卜加棒槌的方法最管用,時不時的放鬆一下,再加上一定的鍛煉身體,讓孩子們能夠在繁重地學習中得到充分放鬆。


    “興伴伴。”


    “奴才在。”興安還是願意跟在朱祁鈺屁股後麵,雖然現在輪班製常常兩、三天才能當一班,但是這個時候反而是最讓他安心的時候。伴君如伴虎,如果能將老虎鎖定在自己視線範圍內會比自己背過身去更讓人放心。


    “皇子們讀書不能安排太繁重,每三刻必得歇一歇,這個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聽說還有講臣不能遵守?要改,必須要改,你安排內侍在一旁提醒,如果改不了就換能遵守的來。翰林院裏找些能體會念書辛苦的人就這麽難嗎?”


    翰林院裏都是大明朝讀書的精英,不然早在中進士後經過培訓後就直接外放為官了。


    “奴才遵旨。”


    “孩子們念書辛苦,每日午後要安排午憩一小會,哪怕隻是半個時辰好也。午後安排完成課業,再加些騎射課。再就是琴棋書畫一類的,讓孩子們自己選自己喜歡的學,都別落下。咱們身為皇室子弟需要以此為生,但得懂得分辨好壞,不然豈不都成了酒囊飯袋一般了?”


    大明朝的宗室一直以來采用養豬政策,但那是在沒有領土擴張意識的前提下,有擴張意識時為什麽要讓子弟們都當豬一樣呢?放出去豈不是更好,比如蒙古成吉思汗鐵木真,自己噶屁之後兒孫都成了一方霸主,即便都死了百餘年整個蒙古仍然隻認黃金家族統治的正統性。


    原本也不過是個小部落族長的兒子而已,比朱元璋也沒好到哪裏去,憑什麽能成為整個蒙古的神呢?


    “陛下,茶。”無論是國事還是家事,紫虛都是不管的。隻是借著向朱祁鈺遞茶的功夫安排給一群小屁孩子潔麵淨手端上茶點。


    瘋了一個時辰倒也沒那麽累,但是有吃有喝大多數孩子還是不會拒絕的。


    “都出了不少汗,用過茶點後都去換上幹爽衣服。這春夏之交若是一不留神染了風寒可就不妥了,皇後和嫂夫人非要叨叨我不可。”有過前世經驗的朱祁鈺也留意到了孩子們正在暴汗的細節,輕聲吩咐著正在大塊朵頤的朱見深幾人。


    六年時間兩兄弟充分發揮了積極為大明朝皇室開枝散葉的重任,男女不論幾十個小屁孩子混在一起這個哭那個鬧能把皇宮給翻了。平日除了朱見深帶著朱見潾幾個年歲稍大點的在皇宮裏念書之外朱祁鎮的孩子們還都住在燕王府裏。


    好在燕王府是曾經的京城第一寺廟改建的,王府還算夠大,不然還真住不過來,就這都經不住幾年鬧騰了。


    招手將杭氏一行人喚了過來,讓仆從們帶孩子到一旁更換衣服,隻剩下朱祁鈺與杭氏、紫虛三人。興安眼尖,輕輕打聲招唿說要陪著太子幾人,擔心那些下人粗手粗腳辦不好差使就退了下去。


    都活成老賊了,如果朱祁鈺無所謂的說一句無妨那他自己會留下來的,既然點了頭就是人家想自己夫妻間說些體己話,自己這個做下人的還是不要湊太近了好。


    “剛才吩咐了興安盯著點孩子們,不要隻端坐著學些寫寫畫畫的筆頭功夫,還要身體強健才行。你身為貴妃,又是兩個皇子的生母,平日也要多帶孩子們出來走一走,跑一跑,不用怕他們摔著碰著。這是皇宮,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這麽大都得割豬草、放牛放羊了呢!”


    “奴知道了。”杭氏阻止了行禮的紫虛,輕輕坐在了朱祁鈺一側。


    紫虛起身後沒有再坐下,而是為杭氏布茶送水。


    “坐吧,好久沒有一起這麽靜靜的待著了。”朱祁鈺輕聲對紫虛說道。


    曾經借著杭氏的扶持才成了上頭有人的後宮妃嬪之一,紫虛本就不爭不搶,見了杭氏更是多一分殷勤。


    答應了聲,紫虛仍然將石桌上的茶點重新布置了一番這才側著身子挨著凳邊邊坐下。


    “好快呀,都景泰七年了,再過幾年太子就成人了。”朱祁鈺看著遠遠鬧騰的孩子們有感而發。


    “是呀,見濟隻比見深小一歲。和他父親一樣都是皇帝的兒子,可惜就沒有皇帝的命呀!”類似的話杭氏總會時不時酸幾句,朱祁鈺已經聽習慣了。


    “不是跟你說了嗎,不當大明的皇帝又有什麽關係?天下之大,哪裏不能安家?”


    “見濟生在京師,長在皇宮裏,這如何就會沒關係了?”


    “男子漢應當誌在四方。”


    “爺誌在四方,奴隻盼著兒女都在眼前就好。”


    “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昭皇帝、景皇帝就不盼著兒女都在眼前了?昭皇後、景皇後就願意了?”


    “陛下,茶。姐姐,喝茶。”紫虛適時插話奉上茶水,攔住了兩人越來越激烈的話頭。


    杭氏端起茶水轉念一想,又狠狠將茶碗放迴碗托上發出刺眼的聲響,還灑出來一些茶湯。


    “早知如此,當年就不那麽費勁心思了。”沒有杭氏從旁出力,朱祁鈺沒那麽容易算計襄王、鄭王幾個上奏請立自己,更沒有那麽容易讓京師內外掀起針對孫太後和正統皇帝的聲潮。


    如果完全沿著曆史走向,朱見深自然仍然是被孫太後立為太子,自己也能夠被立為皇帝。但是沒有了廢帝一出戲,這個皇帝的寶座哪裏坐得安穩。可即便如此,對於杭氏的無禮舉動朱祁鈺仍然堅決不退半路。


    “杭貴妃,濟兒得封晨王,後改封普王,都是親王。見灝也是你所出,晟王也是親王。”如果朱祁鈺不是皇帝,朱見濟有可能繼承郕王的王爵,但是見灝頂多也隻能是個郡王了。


    這個話題兩人已經談過很多次了,無非地點不同。床榻上、春凳上又或者案幾上、馬車上,無論什麽地方朱祁鈺都堅持不肯鬆口。


    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為什麽要爭奪祖上這點家產?大明朝經過數年的發展水師已經形成雛型,黃養正帶領著大明水師一部在東南沿海幾乎已經把倭寇掃蕩到絕跡了。


    “陛下,妾不懂國政。隻是陛下若是對普王、晟王殿下早有安排,不如早些告訴姐姐,免得姐姐掛懷。”被杭氏惡狠狠盯過之後,紫虛不動聲色的為朱祁鈺加上茶水說道。


    “塞北經過胡太傅如年經營,已經有了在開平設立都成的基本規模,待朝廷餘些錢糧下來便抽調人手在開平建都,然後大明逐步向北直至冰雪山城。”北極圈裏其實礦產豐富,奈何因為沒有專屬某一個國家所有。


    “東邊倭寇近年仍然年年犯邊,據兵部迴報幾乎十不存一。為什麽年來死傷慘重還年年有人要來?因為倭國亂了。倭國礦產豐富,更有寶刀、漆器無雙。往年朝鮮每每有報大舉倭寇犯邊請朝廷助剿。”


    “朝廷自鄭和之後再無大舉西下,外番屬國多有金珠寶石奇珍異獸,哪個不是無價之寶?眼光放長遠些,朕要天下歸明,並非天下皆明皇直屬。”


    “爺的意思是要將見濟、見灝打發得遠遠的?”一想到朱祁鈺曾經的約法三章杭氏就泣不成聲。


    “我都想全天下遊曆一遍呢!隻要這皇帝不做了,我就帶著你們滿天下看風景品美食,再也不要坐在這座牢籠裏寸步不得離。”


    “大明富有天下,哪有什麽好東西在京城裏找不見的?”


    “還真有,不少。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還記得我常說的《山海經》嗎?其中就有不少異獸在鄭和下西洋時有過記載,天下間那麽美好,我怎麽能不去走走看看呢?”


    “那見濟……”


    “別總是婆婆媽媽的,好歹是個做貴妃的人了。”朱祁鈺有些不耐煩了。


    “孩子們願意留下來的就托給見深照拂,願意陪在我們身邊的就一並帶走遊曆天下。每得一地遍封一王就是了,一路走來一路封。天下諸國視大明皇帝為共主,藩屬若是有難豈有宗主國坐視之理?這便是我大中國領導,一眾藩屬國共同繁榮、共同富強的共榮圈!”


    不要說在朝廷管理範圍之外,就算是民國時期中央對地方的管理也很鬆散,所謂政令不下鄉並不是說說而已。往往一鄉之長,甚至一村之長便是當地的土皇帝,日子過得絕對比坐在金鑾殿上的人要肆無忌憚得多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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