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實錄》:


    景泰元年十一月一十五日,南京戶部尚書周忱遷謹身殿大學士,奉旨總督江南糧稅並鹽課、礦銀革新。


    總督之職首創在大明永樂年間,起到的是督撫地方尤其是監督武官的作用。“國初兵事專任武臣,後曾以文臣監督,文臣重者曰總督,次曰巡撫。”


    而巡撫、總督製的正式形成到了宣德年間,徹底將明初時的邊塞王為防禦核心的體製變更為以內官鎮守、武將任總兵官、文臣任總督或巡撫的邊塞“三元共存製”,也被後世稱為“三堂共理”製。


    正統六年正月,正統朝廷第三次征討麓川時行在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王驥就掛了總督軍務的頭銜統率大明官軍征討麓川叛寇思任發。


    當然了,在大明朝看來思任發是叛寇,隻不過人家思任發自己可是認為自己是在恢複祖業的。


    這次朱祁鈺以總督之名任命周忱,難免讓人有些遐想。“皇爺適才真真是嚇死老奴了,現在想想還後怕呢!”


    興安會拍馬屁,朱祁鈺雖然對聽奉承話沒有癮,也不拒絕,隻是嗬嗬笑笑也不多說什麽。


    “爺爺可莫以為奴才是在說渾話,奴才見那些給事中、禦史們咄咄逼人的樣子還真是為周尚書……為周閣老擔心呢!”


    景泰朝的閣臣沒有含金量,這個學士那個學士的不說,就算掛了個大學士的頭銜也不值幾個銅子。但是這個總督江南的財稅改革可就是真金白銀了,甚至可以用金鑲玉、金包銀來形容了。


    周忱在南京的手段引起的利益既得者首輪強勢反攻被朱祁鈺以輕鬆手段給化解了,做為馬前卒跳出來的禦史言官交章彈劾周忱換來了周尚書成了周總督。


    彈劾的官員則都因此一一受到朝廷重用,按朝廷對外公布的消息來說是“俱升一級,放任地方”,一眾清貴無比的京官立刻成了南疆某個土司老爺地盤的新任地方官長。至於這官能不能做得長久,甚至會不會被噶掉,那就嗬嗬了。


    “六科給事中和十三道禦史騰出來好些位置,要讓吏部快點推薦合適的官員補了缺才行。”朱祁鈺端起永遠不離手的枸杞茶輕聲說道。


    “皇爺聖明。奴才稍後便差人傳諭催促吏部。不過依奴才之見,皇爺知人善用,便是不催,王太保這幾日也便會有折子呈上來的。”興安諂媚地笑著說道。


    朱祁鈺懶,這幾個月更加不想動腦袋想問題。就這副小身板,上頭用功了下頭就勁力不足了,後宮這麽多番族聯姻的貴女還要安撫,哪裏有這功夫來忙活朝廷裏的事情。


    好在六部裏胡濙老成,於謙精幹,王直持重,更有左都禦史王文人越老越精怪,兩眼放光盯著百官糾錯,右都禦史陳鎰不甘示弱總要跟老臣爭一下鋒芒。百官裏不知道多少被追在屁股後咬,一不小心就會被彈劾。


    朝廷裏自然也沒什麽大事要朱祁鈺多操心,現在甚至是將一日兩朝都給省了,一日一朝僅各部、各衙主官匯報工作,確有急事的可以直接上折子請見。但是讓一介綠袍站在紅、紫麵前麵聖,就算不說話牙齒也得打磕巴,實際上也難得有幾個官員急吼吼的要上朝麵聖。所以真有什麽事情有異議的,更多中、低階官員選擇在逢五逢十的大朝的時候提出來。


    “嗯,王卿久掌吏部事,這些問題應該能早些發現。”朱祁鈺覺得也有道理。


    這次對於六科給事中和十三道禦史下重手雖然說是朱祁鈺臨時起意,但也不得不說是早有收拾的想法了。


    前世裏石亨帶領張軏、張輗、孫繼宗、羅通等人於景泰八年正月十六日深夜三更調兵奪門,次日迎朱祁鎮重新登上皇帝寶座後就是六科給事中、十三道禦史率先對救時宰相於謙和重臣王文等人發動汙陷潑髒水的行動。


    一個救國家於危難的重臣,因為太上皇帝需要複辟,因為幾個宵小想更進一步就被冠以汙名給弄死了,而那些清貴的禦史言官卻是直接幫兇。這種情況下,早就知道這些清貴們嘴臉的朱祁鈺早就想出手教訓了,正好瞌睡有人送枕頭,這就順手把這群會打嘴炮的家夥給送到地方上去好好打嘴炮去了。


    “興伴伴。”


    “奴才在,皇爺吩咐。”聽到朱祁鈺主動出聲,興安連忙答應。


    “迴頭你吩咐人去給周忱帶句話,朝廷革新要用錢,但是不能殺雞取卵,做事要有分寸。”


    “是,要有分寸,不殺雞取卵。”朱祁鈺說一句,興安應一句,做個簡單的歸納總結,免得傳錯了話。


    “催促南京工部加緊對西南諸部地界勘察,多找些礦脈來,適宜開采的早些安排開采出來,朝廷等錢用。”


    “是,朝廷等錢用,讓工部加緊勘察礦脈。”興安再次應道。


    “南邊的兵要好好操練,要讓官軍再往南擴一擴。”說到這裏,朱祁鈺張開手掌阻止了要繼續接話的興安,稍一沉思說道:“隋唐時期,西南不過是瘴氣繚繞,毒蟲橫生之地,便是在唐宋兩廣也不過是放逐罪囚之地,如今再看呢?”


    朱祁鈺說到這裏,有些激動,站起來道:“如今兩廣連接湖廣,盛產稻米,魚獲也很豐厚,算得上是我朝的魚米之鄉了,誰又能知道百十年後交趾等地又不是膏腴之地呢?”


    “是……讓南京兵部加緊征兵練兵,為朝廷開疆拓土準備。交趾等地或有一日終為大明之膏腴。”稍加思考,興安再次接上了話。


    “嗯,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意思。去傳話吧!”朱祁鈺一直想在潛意識裏改變身邊人對於皇權的認知,不過好像作用不大。


    得到認可的興安立即躬行禮,然後一路小跑著吩咐親近人去南京傳皇帝口諭了。


    沒有經過內閣的話,又沒有落在紙頭上,隻能找信得過的人去傳話。若是傳錯了或者有些別樣心思的人去傳話,興安都不敢想後果。


    目送興安跑出視線,朱祁鈺安步當車晃晃悠悠走進了杭氏寢殿。


    “喲喲,這是哪陣風把爺給吹來了,奴這還沒來得及梳妝打扮,爺莫怪呀!”遠遠的有小宦官通報,杭氏一邊快步走了出來一邊酸溜溜拿話揶揄朱祁鈺。


    原本三天兩頭往杭氏這邊跑的,就算杭氏挺著大肚子時也要來看一看,還時不時摸摸肚子調笑一番,這確實有好長時間沒進過杭氏寢殿了。


    “愛妃免禮,快來讓朕看看最近有沒有更圓潤些……喲喲,像是消瘦了不少,待會讓膳房給愛妃整個水晶肘子好好補補才行。”朱祁鈺也學著杭氏那酸味調侃道。


    “哼……”杭氏也不好過分,隻是麵色有些不悅,說道:“爺今兒得空來奴這,皇後那莫不會怪罪奴奴惑媚大駕?”


    “呃……”皇後那裏沒去的似乎更久了。


    汪氏性子剛直有好有壞,當朱祁鈺想放鬆放鬆的時候跟汪氏在一起難免有些不能盡興,甚至還會掃興了。潛意識時裏朱祁鈺離自己的正妻也就遠了,平日裏沒事下意識都會繞開走。


    連杭貴妃都看出問題來了,當然得抓緊時間去看一下才是。而且汪氏生了兩個公主,也是勞苦功高的。


    按照後世科學說法,生男孩子是母親智商更高些吧?那汪氏那直性子是不是純粹腦子不靈光的原因也說不定了~


    想到這裏,朱祁鈺尷尬一笑。“今日特意過來看看愛妃,說旁的幹什麽。見濟和見灝呢?也帶來我們一起享享一天倫之樂。”


    不等杭氏吩咐,自然有內侍去帶普王朱見濟和晟王朱見灝。正應了那句話,貨比貨該扔,人比人該埋。兩個小屁孩子出生就是貴人,起點就已經是滿大明99.%的孩子終生無法到達的頂點。


    “爺這些日子怕是勞累了,不如吩咐禦廚燉些虎鞭鹿茸湯來補補?”雖然做為父係氏族的封建社會時女性地位普遍偏低,但不代表女人不會吃醋。


    之前不過是汪氏一個正妃,加上杭氏側妃兩個女人而已。說是為了固寵也好為,為了能夠為兒子多打拚一下也罷拉上個紫虛的道姑上了朱祁鈺的床也不過才三足鼎立而已。


    現在好了,朱祁鈺一句要為祖宗基業舍身,一下子後宮裏折騰進來一大群鶯鶯燕燕,照這個樣子發展下去很快還會有不知道還會有多少要進宮裏來。


    明明說是有合適的給太子納為側妃,結果這些部族也不知道怎麽就有那麽多適齡姑娘給送進了宮。沒有女兒的直接把姐妹送了進來,親的沒有堂的表的都沒放過,太子那邊定下的娃娃親不多,皇帝的後宮隊伍反而迅速壯大了起來。


    “我就知道還是愛妃體貼我,今兒我可得好好疼疼……”沒等朱祁鈺說完,乳母將見濟、見灝給帶了進來,杭氏連忙製止了朱祁鈺的沒正經。


    可不能讓這個不著調的帶壞了孩子,不然等孩子再大點隻怕身邊的宮女都沒法保住清白了。


    普王朱見濟才兩歲多,正是人嫌狗不理的時候。看著身後跟著的乳母、內侍一個個小心謹慎的樣子朱祁鈺笑道:“孩子就是摔打大的,不用如此緊張。”


    雖然眾人連忙謝恩,但是還能看出真沒有誰敢就這麽想的。


    “往後孩子多放在身邊帶,自己家的孩子還是自己帶才親。”朱祁鈺轉身對杭氏說道,說著抱起朱見濟。


    對於自己這個平時不常見的父親,朱見濟並不排斥的。每次這個叫“父親”、“阿爺”的人總是能給自己帶來些新奇玩意兒,還會帶自己去跟兄長玩。


    孩子都喜歡跟大的玩,朱見濟當然也不例外。雖然每天都能跟固安妹妹一起玩,可是相比較起來跟太子兄長朱見深一起玩更吸引朱見濟。


    “大兄,大兄……”朱見濟一見父親朱祁鈺就拉著手,一手指著門外示意要去找大兄朱見深。


    雖然朱祁鎮被自己扔到寺廟裏去造小人了,但不影響太後想見孫子。為此朱祁鈺還特意安排將朱見深、朱見潾兩兄弟養在南苑陪在孫太後身邊。


    朱見湜還小暫時留在萬氏身邊,也算陪著朱祁鎮這個不靠譜的父親。按照朱祁鈺的要求,所有皇親國戚家的孩子遲早都要進入南、北二京皇家學院陪讀,屆時甭管太子、皇子,都隻是學子而已。


    “喲,見濟這是要去找太子大兄嗎?”朱祁鈺低下身子輕聲問道。


    “嗯嗯……大兄大兄。”聽到朱祁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朱見濟更帶勁的拉著朱祁鈺要往屋外走。


    “不急不急,稍晚些我們再去找大兄好嗎?太子大兄有功課要做,要讀書寫字,沒空陪見濟玩。等太子作完功課我們再去找太子玩好嗎?”


    看著朱祁鈺這麽哄孩子,杭氏臉上終於露出了真心地笑容。莫說皇室了,就是平常的富裕人家中當家男子也難得有抱孩子的,自家夫君能夠真心對孩子好這就已經非常難得了。


    任旁人也不敢想,一邊逗弄朱見灝,一邊哄著朱見濟的男人正是大明朝景泰皇帝。朝臣們口中那個平日裏作風不太著調行事又從未出過差錯的賢明君主,被百姓擁護到要破了宮禁質問孫太後的天選之子。


    好吧,也是床榻上不依不饒的那個男人。隻是不知道這幾日還能雄風依舊否?


    “爺這次召宗室入京所圖不小,可要再仔細些行事,莫要打雁反被雁給啄了才好。”好不容易等朱祁鈺逗弄累了,孩子被帶下去後杭氏打發了內侍自己親自服侍著朱祁鈺輕聲說道。


    在郕王府時朱祁鈺的一些手段就沒瞞過杭氏,甚至很多事情都是借杭氏的家人來操辦的,進了宮後反而杭氏插手朱祁鈺私密的事情越來越少了,難免有些擔心自己失了寵主動關心起朝臣來。


    “嗯,這次所圖確實不小。”朱祁鈺也不在意,畢竟是自己身下的女人,在這個封建社會除了一心一意服侍自己之外並不會有什麽其他想法的。


    “一是要將大兄複辟的可能性徹底掐掉,二是要為見濟、見灝再打下一份家業來。”朱祁鈺微微閉上眼,輕輕享受著杭氏的按摩服務。


    “見濟、見灝都已經貴為親王,日後皇欠了給封個富饒些的封地就是了,哪裏還要再來一份家業?”從杭氏按摩的力度上來看,朱祁鈺很清楚杭氏這會一定很緊張。


    “一個大明朝的親王而已,哪有域外一國主來的實在。”澳洲、美洲的國土遠超大明本土,整個歐亞大陸現在大明也是絕對實力最強的霸主。曾經上帝選擇了中國,但中國放棄了,由此給中國人民帶來了好多個世紀的落後與苦難。現在有機會可以再來一次,朱祁鈺不打算放棄。


    “爺這是要將見濟、見灝打發到西域去還是南洋去?”杭氏手上一頓,臉上再也沒有了輕鬆的神色。


    “愛妃讀過《山海經》嗎?如果我告訴你那不是鬼怪異誌而是正經的人文地理記錄,你覺得怎麽樣?”朱祁鈺緩緩睜開眼,看著杭氏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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