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繼室, 還生下了一個兒子,與前頭先夫人所出的嫡子, 怎麽可能關係融洽?”季景霄摸著傅安瑜左手虎口上的那顆痣,淡淡的說到。

    雖然季景霄沒有說,可傅安瑜知道,他一定受了很多很多的苦。

    以前在溪雲村的時候,聽說過鎮上有戶人家就是這樣的, 前頭的夫人去了, 留下一個不過幾歲的男孩,男主人又娶了一個繼室,那個繼室很快就生了一個男孩,前頭的那個男孩子的日子也就越過越艱難了,而男主人因著做生意的緣故, 常年在外奔波,所以根本不知道家中的事情。

    家中不過小有薄產,都會生出這種事情來, 一旦牽扯到了更多的金錢、權力, 想來會更加的可怕。

    傅安瑜不敢深思,隻能緊緊握住了季景霄的手,輕聲道了一句:“沒事的,都過去了,先生如今已經年歲漸長, 她欺負不到先生了, 若是她還來欺負先生, 我就幫先生欺負迴去。”

    季景霄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來,心裏有些暖意,笑著道:“放心,她欺負不到我身上來。將來我們成婚了,我也不會讓她來欺負你的,你隻要快活過日子就好了。”

    其實傅安瑜對這件事情倒是沒什麽擔心,若是以後劉氏敢欺負到自己身上,自己一個公主有什麽好怕的,大不了住自己的公主府就好了,自己又不是沒有後路。

    兩人又坐著說了一會兒的話,傅安瑜就帶了一些自家奶奶愛吃的鹹口小酥餅迴了宮。

    皇帝雖然十分舍不得女兒嫁人,但也知道女兒終歸是要嫁人的,留也留不住的。況且季景霄如今也是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皇帝知道京中不少人家都盯著他,想要讓他做乘龍快婿。

    所以皇帝跑去了皇陵,在皇後的墓前訴了一夜的苦之後,就下了賜婚的旨意。

    這道旨意下得突然,京中眾人都沒有想到。

    而季府之中,季何遠早就被皇帝找過談了話,所以沒什麽驚訝。可劉氏就不一樣了,劉氏一直致力於給季景霄找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妻子,誰料到突降一道聖旨,季景霄就變成了當朝駙馬爺。

    劉氏雖然覺得華安公主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粗鄙不堪,也上不得台麵,心中看她不起,可也清楚的知道,人家再粗鄙,如今也是當朝的公主了,有了尊貴的身份。

    原還打算著給季景霄找一個能夠拖他後腿的妻子,讓他家宅不寧,可如今倒好,皇帝的聖旨一下,這華安公主,定然於他大大的有利啊。

    季景霄原本就與皇帝太子關係好,到時候娶了華安公主,成了一家人,定然更是好了。

    氣得劉氏在屋裏摔了一套汝窯的瓷器,發現被砸的瓷器是汝窯的之後,就更生氣了。

    對於劉氏房裏發生的一切,季景霄自然是不知道的。

    季景霄接了聖旨之後,就美滋滋的迴了自己的秋暝居,開了一壇子的好酒來慶賀了一番。

    終於了了心中的一樁心事,季景霄可是開心的不得了,夜裏睡得也是格外的香甜。

    之後幾天,季景霄與華安公主的這樁婚事,都是京城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無論是街頭的百姓,還是大院裏的女眷,或者是官場上的朝臣。

    不知何時,京中開始有人傳言,說是華安公主看上了季景霄,但是季景霄眼光甚高,並未同意,華安公主以皇權壓人,讓皇帝賜了婚,季景霄也就不得不點了頭。

    傅安瑜坐在屋子裏,靠著火盆取暖,聽到這些傳言之後,笑得合不攏嘴。

    “這些話傳的,我好像是那強搶民女的惡霸,季先生好像是那個美貌卻無權無勢的女子。”傅安瑜笑著拍了拍手,才轉頭問到,“我看起來就這麽兇狠可怕嗎?”

    “沒有,公主看起來很好看。”修竹嘴甜的讚美了一句。

    霜華怕自家公主想多了,開口安慰了幾句:“公主不必往心裏去,深宅大院裏的那些女眷,每日無事可幹,閑得很,嚼嚼舌根子才能打發一些時間,聊以度日。”

    “放心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傅安瑜拿火鉗子撥了撥埋在火堆裏的幾個白薯,瞧著差不多了,就夾了出來,“這些人這些話還沒有這幾個白薯重要呢。”

    聽傅安瑜這麽一說,霜華才放下心來。

    “公主,這個好吃嗎?瞧著黑黢黢的。”修竹有些懷疑,不相信這髒髒的一團能入口。

    “我跟你保證,這個可好吃了,冷得不行的冬天,吃一口這個,可暖和了。”傅安瑜挑了一個小的,在兩個手裏來迴扔著。

    等沒那麽燙了,才把焦黑的皮撕了下來,露出了裏麵微黃,還冒著熱氣的肉來,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修竹聞著飄出來的香甜味道,看著自家公主吃得開心,也探出手去拿了一個吃了起來。

    等那軟糯微幹的瓤入了口,修竹才覺出美味來,眯著眼就開心的吃完了。

    “就跟你說我不會騙你吧。”傅安瑜看了看被染黑了雙手,伸手往修竹臉頰上抹了一道,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公主都是快嫁人的人了,還這般愛玩鬧。”霜華拿了帕子幫修竹擦了臉上的黑印子,才笑著與傅安瑜說了一句。

    傅安瑜拿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黑灰才道:“好了,不跟你們玩了,幫我梳妝打扮一下,一會兒得出宮見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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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兩人已經被賜了婚,平日裏出去一道走走,也沒什麽大問題,所以傅安瑜得了太後的首肯,便約了季景霄一起去城外的清泉寺走走。

    約好了在山腳下碰麵,所以馬車到了山腳,傅安瑜就下了馬車。

    才下馬車,就看見在不遠處站著的季景霄,突然有些害羞,傅安瑜微微低下了頭。

    這算是兩個人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一起出來,傅安瑜雖然性子灑脫,但到底是個女孩子,見到未婚夫風度翩翩的朝自己走來,多少還是有些羞澀。

    季景霄走到傅安瑜麵前,伸手把剛才折的那朵梅花遞給了她:“方才瞧著路邊的一顆梅花,含苞待放的,煞是好看,就折了一朵。”

    傅安瑜接過了那一朵花苞,輕聲道了謝,兩人就慢慢往山上的清涼寺走去。

    過兩日便是臘八了,清涼寺每年都有熬臘八粥分發給京中眾人的活動。

    所以這個時候去清涼寺,能見到的僧人不多,大多都在忙活臘八粥的事宜。

    寺裏的香客也不多,大冷天的,也沒那麽多人願意出來往山上走一遭。

    倒也正好,寺裏清淨的很,兩個人一路悠閑的逛著。

    “這清涼寺名叫清涼,便是因為寺廟建於山上,掩在樹林之間,每每到了夏日,寺裏便會比城裏涼爽不少,有不少人夏日裏愛來這小住兩日,一為禮佛,二為納涼。”季景霄給傅安瑜講著這清涼寺名字的原由。

    “這取名字的人真有趣,那若是這寺建在一個熱得不得了的地方,豈不是可以叫火爐寺了?”傅安瑜攏了攏袖口,笑著問了一句。

    “有可能,說不定真的有一座寺廟名叫火爐寺也未可知。”

    季景霄瞧著傅安瑜冷得有些泛紅的鼻頭,伸手捂了上去,想給她暖暖。

    傅安瑜突然感覺臉上多了一隻手,垂眸一看,才發現季景霄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原本冰涼的鼻子,現在有了陣陣的暖意湧了上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地看著傅安瑜臉上的那隻手。

    身後跟著的一大幫人,不是看天就是看地,裝著一副沒看見的模樣。

    “山裏夏天的時候涼快,可冬日裏也著實是冷得不行。”傅安瑜拉下了季景霄的手,嘴邊冒著白氣說了一句。

    “冷嗎?冷得話那就下山吧,以後多的是機會上來瞧。”季景霄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風,披在了傅安瑜的身上,朗聲說到。

    一股獨屬於季景霄的味道,滿滿的裹住了傅安瑜,一瞬間就讓傅安瑜暖和了不少。

    季景霄比傅安瑜要高出不少,所以他的披風在傅安瑜的身上,也長了不少,直拖到了地上。

    傅安瑜身上現在有兩件披風了,伸手攥緊了才轉頭看向拖到地上的披風,小聲道:“拖地了。”

    “沒事,迴去洗洗就行了。下山吧,小心一會兒凍壞了。”季景霄對那件披風不甚在意,隻怕山上太冷,呆久了傅安瑜會著了涼。

    時間還早,傅安瑜不想這麽早迴宮,兩人就決定去霧隱樓坐下說一會兒話,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也好。

    馬車一路慢行,到了霧隱樓門口。

    季景霄從自己的馬上下來,就走到了馬車旁,將傅安瑜扶了下來。

    大庭廣眾之下,季景霄也沒有蒙著自己的臉,自然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他。

    季景霄扶著一位姑娘下馬車,這件事情一下子就入了不少人的眼裏。

    他這人素來是個翩翩公子,但卻從不與女子過多親近,向來禮數周全,如今卻親扶女子下馬車,麵上還滿是溫柔的笑意。

    雖然那姑娘戴上了幃帽,可身上的衣服首飾,身後跟著的丫鬟侍衛,都顯示出這女子身份的不俗來。

    且如今皇帝已經給季景霄和華安公主賜了婚,季景霄也不可能與別的女子有過多的接觸,況且他也不是這種人。

    仔細認了認那女子身後的幾個丫鬟,很快就有人認出來那是華安公主身邊的人了。

    這下子,事情就明了了。

    季景霄與華安公主一道出現,且麵帶笑意的扶華安公主下了馬車,還有說有笑的,一點都不像流言裏說的那樣。

    兩人沒有管這些人的目光,跟著小二徑直上了樓梯,準備去三樓的雅間。

    隻是走到二樓的時候,樓梯邊上的的隔間裏傳出了兩名男子的一段對話。

    “這季景霄平日裏一副心高氣傲的模樣,如今還不是為了前程娶了華安公主那個鄉野村姑。”

    “王兄,你這話說的,說不定是那位華安公主貌美心善,季景霄心儀她呢?”

    話落,就是一陣不懷好意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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