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晨咳了一聲:“你誤會了, 我們在討論晚上吃什麽。”

    “那你們晚上吃什麽?”薑秋燁板著臉,咄咄逼人。

    錦林和卓晨麵麵相覷,薑秋燁不屑地哼了哼,以此表達自己早已識破兩人的謊言。錦林想起來聖帕裏斯小前鋒是薑秋池, 他們的名字都差不多,基本可以確認是兄弟,性格卻南轅北轍。

    就在她忍不住對薑秋燁上下打量的時候,薑秋燁從椅子上跳了下去, 雖然眼睛閃爍著光澤, 臉上依然沒有一絲波瀾:“安星哥。”

    錦林下意識地看向接待室門口,那個少年仿佛一進門就奪走了室內的燈光, 雖然穿著簡單的襯衫和休閑褲, 卻也精致得仿佛是一幅畫。

    盛安星一進門便看到了錦林,在她抬頭的瞬間轉開了視線, 落在薑秋燁身上。

    “抱歉,有點來晚了。”盛安星說,上前幾步, 伸手拿過薑秋燁的書包。

    “沒有等多久。”薑秋燁又噘噘嘴,扭頭瞪了卓晨和錦林一眼,飽含著告狀的威脅。

    卓晨朝他咧嘴一笑, 那副表情在他腫脹的臉上有些滑稽, 而錦林自從反應過來後就一直控製著自己不去往盛安星那裏看, 更不用說與他對視。

    場麵對她來說有些糟糕, 無論是相對於上一個輪迴的決裂還是這個時空裏的惡意, 他會認出她嗎?還是會重新提起幾個月前的警告,讓她不要再出現在他麵前?

    但是就像在卓晨起身迎接時她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盛安星也如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存在,他微微低著頭,摸了摸薑秋燁的腦袋:“跟教練說再見。”

    “教練再見。”薑秋燁甕聲甕氣道,顯然還心存不滿。

    卓晨也衝他們揮了揮手,笑眯眯道:“再見,路上小心。”

    盛安星把薑秋燁領了出去,從頭到尾他都沒正眼看錦林,他們彼此都將對方視若空氣。

    但是坐上了車,盛安星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片刻後才記起自己沒有帶煙,成年後他能完全自主自己名下的信托基金,時長近四個月的暑假也能讓他有充足的時間慢慢接觸集團裏的事務。

    雖然是非正式工作,盛安星也下決心戒煙,他無比相信自己的自控力,沒想到這次差點再犯。

    盛安星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車掛到行進擋,正要鬆刹車,薑秋燁忽然道:“安星哥你沒有係安全帶!”

    盛安星愣了一下,連忙係好安全帶,囑咐道:“你坐後排也要係好。”

    “知道了。”薑秋燁哼了哼,“開車要集中注意力,安全駕駛第一知道嗎?你從剛剛來接我就一直走神。”

    聽到這些老氣橫秋的抱怨,盛安星失笑:“你說得對。”

    車子朝薑秋池家駛去,上路沒多久,盛安星問道:“剛剛那個姐姐,也是俱樂部的工作人員嗎?”

    “不是,她來看教練的。教練今天來的時候受傷了,我聽說是昨天跟人打架的。”

    “打架?”

    “那個姐姐應該是他的女朋友吧,我看到她送東西過來了。”

    盛安星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甚至覺得眼前的日光越發刺目,刺得他他睜不開眼睛,而大腦又開始出現幻覺。

    似乎從四月開始,他總是頻繁感覺到身邊有個不存在的人,他能聞到她的氣息,偶爾還聽到她的笑聲,半夢半醒間聽到她在說話。

    每當這時,心跳就會異常加速,伴隨著酸澀和悸動,有幾次失神間還差點開口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在即將脫口而出的時候,那個名字隻是在他的舌尖轉了一圈便消散了,如何努力都想不起來。

    甚至再往深處想就會引發頭痛,身體的本能在避免他過度思考幻覺的意義,仿佛隻要清楚一切來龍去脈,就會陷入萬劫不複。

    盛安星還會做一些曾經讓他厭惡無比的夢,死死纏著那個女孩,吻著她耳垂上的紅痣,失控的歡愉讓他醒來時身體都還猶似陷在幻覺之中。

    而這次意外見到錦林,強烈的熟悉感撲麵而來——那是幻覺中的氣味,如果不是她,盛安星或許早已衝過去問他們是不是在哪裏經曆過什麽。

    但氣味是從她身上散發的,那個和她母親邱雅一樣裝腔作勢攀權富貴的女孩,怎麽是她,為什麽是她?

    盛安星瘋狂迴憶著見麵的瞬間,卻驚訝的發現當他看到她時,心中升起的不是憎惡,而是疑惑。疑惑她為什麽會出現在俱樂部,疑惑她和那個少年教練是什麽關係。

    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弄明白自己當時想了什麽。

    薑秋燁下車時說:“安星哥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好差。”

    “我沒事,你迴去吧。”盛安星說,溫和的笑意衝淡了青白麵色中的陰鬱感。

    迴到盛宅,邱思綺還在廚房裏準備晚餐,明明有廚師,她卻非要自己準備,以此表現出善解人意的賢惠模樣,他以前還會很諷刺地想,盛彥禾這是給自己找了個情人還是上不了台麵的保姆。

    這次他路過廚房的時候停了下來,邱思綺一見到他眼裏有著轉瞬即逝的驚訝,隨即笑著打招唿:“要不要喝點銀耳粥?剛煮好。”

    盛安星搖了搖頭,“你現在每個月還在向銜崗福利院匯錢?”他仿佛不經意地開口道,就像在問天氣如何一樣隨意。

    而邱思綺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的手指顫抖了一下,沒抓穩調羹,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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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安星從她見鬼般的表情中獲得了答案,他轉身離開了前廳。

    一進臥室,那股熟悉的感覺又來了,熟悉的混合著鼠尾草氣味的體香,這次他眼中也出現了幻覺——錦林正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本書。

    盛安星用力閉了閉眼睛,那幻象才消失,但隨著她的消失,他心頭也如空了一塊,漂浮在虛空之中,無法觸及實處,連心跳都有氣無力。

    盛安星慢慢坐到沙發上,拿起手機,給某個號碼發出了短信。

    【幫我查一下錦林在銜崗福利院經曆的事。】

    短信發送出去後,他打開了mo,在反應過來前輸入錦林兩字,按下了搜索。下方顯示的隻有同名同姓的人,沒有一個能同錦林對得上。

    mo上的信息很活躍,不止聖帕裏斯麵板,也有各種群,其中學生會的群便有人在通報最新消息,陸肖銘昨天和人打架了。

    【在鬧市區打架,可激烈了!】

    【為什麽會打架?】

    【聽說是遇到上學期退學的女生,那個女生挑起來的。】

    【我記得名字叫錦林?好像特別喜歡幹這種下作的事,以前還屁顛屁顛跟在陸肖銘身後呢。】

    群裏的人說得幸災樂禍。

    盛安星給陸肖銘打去了電話,接電話的人卻是公爵府的管家。

    “少爺還在發燒,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有什麽事可以我能轉告給他。”

    “沒什麽,剛剛知道他受傷了,想問一下情況怎樣?”

    “受傷不嚴重,就是情緒波動很大,休息兩天就沒事了。”管家聲音平和,聽起來陸肖銘確實沒有大礙。

    盛安星掛斷電話,從這些隻言片語和群裏的消息隻能推測出是錦林鬧事引發衝突,這不是不可能,她退學前就找陸肖銘鬧過。

    他知道她是怎樣的人。

    盛安星又開始篤定,暫時的幻覺大多數都是長期壓力大引發的生理現象,這是他的心理醫生告訴他的,他每天晚上都會服用緩解壓力的非處方藥,這會減輕失眠症狀。

    盛安星吞下了兩顆藥片才去睡覺,夢中又摟著那個看不清麵孔的女孩,他的臉貼近她的脖子,在她的氣息包圍中,聽著她清淺平緩的唿吸聲才安心睡去。

    但當他第二天一睜眼,耳邊的唿吸聲和那熟悉溫暖的氣息又消失了。

    錦林在銜崗的經曆很好查,調查人員隻用了一個晚上便搜集好了資料,這日早上發送到了盛安星的郵箱裏。

    盛安星盯著電腦屏幕上的資料,那份資料隻需十幾分鍾便能看完,他足足看了兩個小時。

    集團的事忙完後,盛安星開車停在籃球俱樂部附近,一直等到天黑,所有人都離開,連俱樂部大門都已經關上,他卻再也沒看到那個女孩出現。

    盛安星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這對減弱幻覺造成的影響沒有任何好處,他打了電話預約周末見心理醫生。

    然而僅過了一天,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上,連盛彥禾的助理都發現他的不對勁,問是不是因為工作強度太大累到了。

    “我下午有點事。”盛安星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下午離開了公司。

    雖然沒有特意記下什麽,但那個地址仿佛印在了腦海裏,盛安星開車來到了櫻陽街,保持著距離,停在錦家的別墅前。

    他想過應該這樣的見麵會太過突兀,他應該事先給她打電話,但剛按下了號碼,就已經產生錦林不會和他見麵的預感。

    盛安星在別墅前停留了沒多久,大門忽然開了,錦林走了出來,她穿著t恤和運動褲,頭發在腦後紮成一個小團,額頭上有許多碎發,她背著雙肩包,站在陽光下,因為光線太過強烈而揉了揉眼睛。

    錦林沒有發現盛安星,她在路邊站了一小會兒就攔到了一輛計程車。

    盛安星一路跟著計程車,計程車在市區的一家綜合格鬥武館前停了下來,錦林走進了武館內。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盛安星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本想上前問幾句話,卻變成了一場跟蹤,還是跟蹤一個自己曾不齒的人。

    “我在做什麽……”盛安星用力揉著眉心。

    盡管這麽想,他依然坐在車裏,等到心跳漸漸沉下去,天空被染成上了微微的暗黃色。錦林終於從武館裏走了出來,原本蒼白的臉變得紅潤,額前的頭發稍稍汗濕,看起來剛經過一次長時間的練習。

    而盛安星耗盡的耐心終於戰勝了自尊與猶豫不決。

    他打開駕駛座的門,直接走向錦林,錦林在看到他的那刻眼睛睜大了一瞬,隨即撇過臉,後退一步,似乎準備繞過他。

    盛安星加快步伐,攔在錦林麵前:“我們談談。”

    錦林所能想到的他準備談的事不外乎幾種,懷疑她出現在薑秋池弟弟所在的籃球俱樂部是有所圖謀,或者知道了她與陸肖銘起衝突,來找她麻煩。

    於是她打算先發製人,在對方指責之前把一切理由說明白:“我昨天在俱樂部是因為我朋友受傷了,陸肖銘挨打也是他喝醉先動的手,如果想討公道讓他自己來。”

    錦林想得很清楚,她可以賠錢或是道歉,隻要不把事情鬧大拖延她去羅拉弗的日程,還有兩周不到就離開這裏了,忍氣吞聲一段時間也不算困難。

    盛安星沉默地注視著她,所有聲音都像是啞在了喉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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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林見他站著不動,便垂下眼簾,低聲說句“借過”就要再次繞開。

    然而這時盛安星身體卻率先做出了反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如鐵鉗般緊緊扣著。錦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觸電似的用力甩了一下手,沒甩開。

    “放手!”她又掙紮了起來。

    “我們得談談。”盛安星又說,這一次聲音輕飄飄的。

    “你先放手我們再談,”錦林說,她發現他根本沒有鬆手的意圖,不安和怒氣都湧上了胸口,“盛安星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盛安星喉頭滾了滾,垂頭看到手中抓著的皓白的手腕,她戴著一串珠子,在掙紮中珠子移了位,露出了下方皮膚上的傷疤,粉紅中帶著暗色,長度幾乎覆蓋半個手腕。

    盛安星感到自己的手被那片皮膚燙著了,鬆開時掌心都抽筋似的疼。

    他無法去思考自己應該和她談什麽,隻能轉身走向路邊的車子,如同落荒而逃,他的腦袋漸漸如裂開般劇痛無比,開車迴家的路上差點撞到樹。

    到達臥室的時候已經疼得喘不過氣,管家一直跟著他,不斷地問他到底怎麽了,家庭醫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盛安星彎腰抱著腦袋,一開始還能迴想發生過的事,他很久以前就得知邱雅每個月都會把從盛家拿走的錢匯一部分去銜崗福利院,收款人是錦林,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錦林是盛彥禾情婦的女兒。他沒有錯,任何人處在這個位置都會做出相同的判斷。

    但是越來越多的畫麵湧了進來,她在他醒來時羞澀又不知所措的模樣,她哭喊著辯解自己遭人陷害,她動作淩厲地迴擊幾個欺淩同學的惡棍,她被月光映照得更顯強顏歡笑的表情,她在地鐵站內緊張地與他擁吻。

    腦海中的畫麵定格在錦林灰敗眼眸上,她失去生機的軀體迎接著雨水的衝刷。

    盛安星感到周圍晃動了起來,也許這裏正在發生地震,也許連地震都是他的幻覺,而此時他已經顧不上分辨真實與虛幻,他隻是用力捂著腦袋,發出了無聲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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