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足足持續了小半月,終於是有了消退的樣子。


    王煜半個月內,在臨濟收攏了兩千餘潰軍,正準備北渡黃河,返迴朝中。


    他亦是聽聞了雍丘大火的消息,隻恨自己不在陳留,未能識破敵人的計策,然而陳留之戰已是塵埃落定,他也隻能扼腕長歎。


    “文姬,該啟程了。”


    陽光正好,灑落在黃河冰麵上,升騰起陣陣水汽,隱約能看見冰下的粼粼水光。這些日子,王煜身上的傷是好的七七八八,唯獨這腿疾還是時常發作。兗州一戰,冰寒之氣侵襲身體,這腿疾症狀更是加重,膝蓋處甚至鼓起了兩個青紫色的腫塊,嚴重時,不能支撐站立,如今他隻能坐四輪車,待到迴朝再尋禦醫想辦法。


    “好啊。”蔡琰捋了捋遮眼的鬢發,答應了一聲,推著車往船上走去。


    “這次你來兗州,若是蔡老爺子知道了,恐怕要發瘋了。”


    王煜摸了摸額頭,若那老儒知道了女兒跟他來了兗州,必然要發難於他,自己汝南坑儒時便與他結下了梁子,現在豈不恨他入骨?


    “經世,此事,我一直瞞著你......”蔡琰聽得他談及蔡邕,原本歡快的眼神一黯,“父親曾與我講過,若我來尋你,便逐我出門,不再認我這個女兒。”


    “這......”王煜沉默了,他自然知道蔡邕現在與他不對頭,可如今是儒家治世,自己既然得罪了儒家,在朝中便會寸步難行。


    蔡琰的話給他敲了警鍾,他太不夠重視世家了,甚至以為,隻要有皇帝支持,便能夠在朝中橫行無阻。自己從袁術那兒迴到朝裏的時候,便已經有不少大臣彈劾他了,是劉協一力保下了他,可現在呢?


    兗州一戰,十萬大軍剩了不到萬餘,李儒與他,再沒有強大的軍隊來維持自己在朝裏的地位,此時,世家必然會群起而攻之,狠狠地撕咬他們這些寒門勢力下的肥肉。而這一次,皇帝恐怕再不會力保他們。


    但無論結果如何,總要迴朝中一探究竟。王煜突然迴想起,荀攸小朝會時模棱兩可的態度,恐怕這一次,破局還得依靠他一迴!


    “文姬,此事由我來想辦法,先迴了河內再說。”


    他的手中,仍捏有一張王牌,如果迫不得已,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翻出來,讓那世家大族好好看看,寒門的手段!


    中都


    中都縣衙後房裏,正坐著一個身著黑袍,頭戴鬥笠的中年男子。


    “中都令,事情都已經辦妥?”


    “既然是大人下令,早便辦妥了。”那中都令笑了笑,手中遞出一物,交到那男子手中,“大人信物,下官原物奉還。”


    那是一塊通體漆黑的木製令牌,上方雕了一頭正在咆哮的巨熊,此物兇煞之氣彌漫,隱隱有寒氣逼來,讓人心神都隨之一滯。


    “恰時分金,莫要忘了某一杯羹。”那男子不再多言,轉身便出了縣衙。


    “哼!從那牢獄中逃脫,不是多虧了我司馬家鼎力相助?竟還要裝出一副臭臉,真是不識抬舉......”那中都令看他出了府衙,不禁咒罵了一句。


    龐統正漫無目的地在中都大街上走著,那青石街上,堅冰初化,仍有些潮濕,麻繩草鞋走上去,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格外的引人注目。


    走至縣衙門口,側麵突然衝出一人,二人是撞了個滿懷,都跌倒在地上。


    “娘的,真是晦氣!”來人咒罵一聲,聽得龐統一陣不悅。


    “閣下莫非走路不長眼?”龐統拄著行路棒,從地上翻身起來,身上的麻衣已是沾濕一片。他打量著來人,那人渾身遮在黑袍中,頭上的鬥笠被他撞了下來,麵容十分兇狠,滿臉橫肉,好似賊子。


    “你又是何處來的乞丐......”那人剛想破口大罵,突然拍拍腦袋,從地上撿起鬥笠戴上,好似想起了什麽,急匆匆地便趕走了。


    “混賬,若是老子有時間,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龐統剛欲起身追他,忽地見著地上一塊通體漆黑的木製令牌,那令牌煞氣撲麵,使得龐統瞳孔一陣,直覺告訴他,此物定不是凡物。


    他拾起令牌,揣入兜中,混入了滿街的人流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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