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質小刀切入皮肉,竟有個指節之深,猩紅色逐漸浮起,如小泉般湧出。


    “孫郎,拿銅盆來接血!”老頭兒的額角上汗珠逐漸浮現,一根斷骨早已取出,另一根卻是分崩離析,隻尋見了大半截,還有一小段纏入了經絡之中,極難取出。


    王煜此時喝了麻沸散,已經完全昏睡了過去,雖然軀體仍因本能而不時抽搐著,但意識早已神遊於天外了。


    銀質小刀挑起一根經絡,老頭兒橫下一條心,用手捏住了碎骨的末端,緩緩向外扯出,還好,隻是帶出些碎肉,並未損及經絡。


    “銀針過火,棉線連結,快!”


    老頭兒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每過去一分一秒,這位太傅大人的生機都在流失,必須要在失血過多之前,完成傷口的縫製。但這老頭的眼中,卻是比之前愈加的狂熱,這輩子他就沒有行過如此之術!


    “師傅!銀針棉線!”孫郎中遞過銀針棉線,卻聽見床上傳來了微微的呻吟。


    王煜的眉頭已經打了結,腹部的痛楚幾乎將他喚醒,輕微的痙攣使他的腹部弓起,造成了更大的出血。


    “神庭,合穀,陽白,魚腰!”老頭口中念叨,手中的動作也沒停下來,一隻手死死壓在出血處近心端,另一隻手上下飛舞,銀針細線如縫紉機一般打入王煜體內。


    孫郎中聽聞師傅的話,從包袱中摸出四根銀針,快速地紮入相應穴位,眉心,太陽穴,耳朵根部,還有腰間的位置。


    王煜弓起的腰部緩緩放下,神色逐漸平緩下來。


    孫郎中手中端著油燈,蹲坐在床邊,一邊烤著銀針尾部,一邊長抒了一口氣,“師傅,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麽緊張。”


    “臭小子,以後有的你緊張的。”


    老頭兒縫上最後一針,一個沒站穩,倒坐在地上。他揩揩汗,閉上了眼,剛剛那場手術,所需要的精氣神,早已不是自己這個年紀所能承受的,自己的身體,也已經是走到了極限。


    這小子,看來真的是成長了不少,今後或許能獨當一麵了。


    行術三個時辰,身體的疲憊和心靈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湧來,將老頭兒的思緒拉入了深海。


    “此生已無憾事了......”他嘟囔了一聲,閉上了眼。


    夜色慢慢暗了下來,村裏炊煙嫋嫋升起,倒是勾起了孫郎中肚裏的饞蟲。


    院子裏傳來一陣腳步,“孫郎中,還在不哩?”


    是裏正的聲音。


    “在裏屋哩!快進來吧。”


    細柳拐頂開房門,裏正跛著腳走了進來,他的手上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肉糜。


    “這,這是怎麽了個?”


    裏正這小老頭見了小半盆血,又是濺了滿地的血跡,再有一個床上一個地下兩個血人,著實被嚇得不輕。


    “莫事,俺和俺師傅給這位行術呢。”孫郎中仍是半蹲著烤火,他可不敢起身,自己師傅那老頭兒倒是閉眼睡了,還一臉血呢,也不收拾收拾,不怕嚇到人。


    “師傅,好起來收拾收拾,吃飯食了。”


    他吆喝了一聲,卻不見應答。


    “師傅?”


    裏正將肉糜放在案上,拄著細柳拐俯身拍了拍坐在地上睡著的老頭兒,竟將那老頭兒如棉絮般的拍倒在了地上。


    “這?這這......”他探了探鼻息,卻是連退數步,倚在了牆上。


    孫郎中卻是不敢相信,放下手中油燈,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老頭兒跟前,以手探鼻息,竟無半點動靜,他再一診脈,臉色竟如白紙一般。


    寂靜,孫郎中的心中已經是萬籟俱寂。


    怎麽這老頭兒,睡著睡著就拋下他去了?


    “孫郎中,節哀。”


    裏正小老頭兒俯著身子退出了茅廬,他知道現在不該去打擾他們。


    一周後小沛城郊


    王煜背上捆著白綾,與孫郎中共抬著一卷竹席,正扛著往前麵的那個小丘上趕。


    “尊師究竟叫什麽?”自從他醒來,孫郎中便一直未曾與他言語,這是他第一次開口。


    “師傅姓張,南陽人氏,單名機。”孫郎中將手中裹屍的竹席置下,撩起手中的鎬子,開始挖坑。


    “是那位寫了《傷寒雜病論》的醫聖?”


    “正是。”


    兩人再不言語,隻顧著鏟土掘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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