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說元康帝站在一旁, 心裏猜測著她會作如何反應, 也已經做好了抱住撲將過來的她的準備,不料偏頭一瞧, 卻見她在朦朧珠光中淌下一行淚來,倒教他著實吃了一驚。

    “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 又淌淚。”元康帝把人攬在懷裏問道。

    周蕊吸了吸鼻子,盯著他沒說話, 默了一瞬後忽地毫無征兆地“嗚哇”一聲哭了出來,聲不在小, 音量和小永祉哭著要奶娘時的姿態如出一轍,元康帝頓覺頭大如鬥, 一手將燈點了,一手拍著她背道:“不哭啊,怎麽了這是?”

    周蕊如何不知道這些畫大抵是他親手所作,以他近來的忙碌,能抽出時間來準備這些, 足見他用心,她感動是感動,但想到近來的一些糟心事情,不免心緒繁雜,五味雜陳。

    她這人有個毛病, 糟心的時候會開導自己, 都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 沒什麽過得去的, 這種心態堪稱樂觀,但當開心的事來臨的時候,她又總愛想些糟心的,告訴自己開心不過是一時的,沒什麽值得特別開懷的,得時時為往後的坑爹後續做好準備,這種就不知道是悲觀還是現實主義了。

    她穿越之後的運氣也一直不大好,那樣的家庭,吃不吃飽,穿穿不暖,還得擔心著隨時可能被賣掉做童養媳,進宮後雖說太皇太後人好,但她也受過灌藥之苦,久而久之,便把清醒現實作為首要的生存法則。

    對於元康帝的態度也是一樣,他是封建皇帝大豬蹄子,給予真心未免煞-筆,紅顏未老恩先斷,又不是沒讀過詩書,元康帝對她的好,她一直有種,嗯,還不錯,享受一日是一日,但也有但凡哪日失寵了,後宮形勢也不大好,便得及時去抱老祖宗大腿,應當還能繼續苟下去之類之類的想法。

    如果問她,喜不喜歡現在的生活,那她的迴答一定是不喜歡的,即使這會再多美裳華服,吞金咽玉,但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樣東西——自由。

    元康帝對她再好,不要說唯一呢,她連正妻都不是,要是哪天她不想過了能提出離婚並離宮嗎?如今他是願意對她好,但往後呢,他不願意對她好了呢,她到時卻得承受曾經的優待帶來的苦果。

    前時因現時果,她是一個沒有退路可走的人。

    燈燭之光一下子充盈側間,周蕊就像是被人扯下了遮羞布一樣,霎時間停止了嚎叫,紅著鼻頭看向身邊之人。

    元康帝沒有立時過去,抱臂看著她,似是在判斷她還有沒有繼續哭下去的打算。

    周蕊張了張嘴,有心說一句,要你不是皇帝就好了,但話出口就變成了:“要是你是我一個人的就好了。”

    元康帝聞言一怔,過去將人攬進懷裏,想開口哄,但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隻以手撫著她一頭烏發,一下一下。

    在他懷裏,周遭都是他身的氣息,周蕊的理智慢慢歸位,恨不能把腦袋埋進去,不出來,她這是說了些啥,人家千年來般想和你玩個浪漫,有你這麽破壞氣氛的嗎

    措了會辭,周蕊決定說些什麽挽救這糟糕的氣氛。

    元康帝卻先開口了:“這些日子不是一直等你嗎?你個小沒良心的,還不知足?”

    這話雖是兩句問話,但他說來嗓音既低且柔,周蕊聽來恍然,直起身子看他,臉上一片茫然。

    他在說什麽,他在她懷孕期間守身如玉了?別逗了好嗎,怎麽可能?

    說來元康帝自己也覺得神奇,身為帝王,他從不沉湎聲色,卻也無必要於這種事上委屈自己,但自那次見過柳氏裹足後的畸形腳掌之後,再翻牌子時他都覺得一陣抵觸,就算勉強翻了,也會想起那日的情形,最後不了了之,加之近來對內興修水利以防洪災,對外厲兵秣馬,抵禦瓦奴,他也卻是案牘累形,百事纏身,算來,確實有近一年未召幸嬪妃了。

    但見她一臉茫然,沒忍住往她產後豐腴的臉頰上狠捏了一把。

    周蕊“呀”了一下就往後躲,元康帝頓時生出些許興味來,迫進了些,不叫她有地方躲藏,周蕊滿麵含粉,低頭垂首,那樣子竟不似已經生產過的婦人,反比未經人事的少女還要含羞幾分。

    元康帝輕笑兩聲,將人打橫抱起,迴了內室。

    咳咳咳咳咳的分割線————————————————

    六月的天已是有些燥熱了,一場之後,周蕊微喘著喊熱,身旁之人還要湊過來,周蕊嫌熱,躲了兩下無果,許是今夜的氣氛與尋常不同,許是他今日的態度給了她底氣,她也不知哪裏生就的一腔孤勇,一掌把人推了開去。

    這一推力道不大,但是兩人都愣住了,一個是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麽給嚇的,一個略微地不可置信給驚的,半晌後,元康帝哈哈一笑,欺身上來,壓住她的手腕低聲道:“你這膽子是愈發大了......”

    此時,室外忽起得一聲:“娘娘,小皇子忽地夜啼不止,奶娘怎麽哄也哄不住。”

    周蕊聞言一個閃身坐起,隨手扯了件裏衣裹上,略微整理一番就去開門,雲嵐抱著小圓子進殿,剛將孩子抱給周蕊,忽地訝然道:“娘娘,您這是......”

    她怎麽了?她剛剛明明整理過了,都被衣服覆蓋住了,看不出哪裏衣衫不整地才對,順著雲嵐的目光再一低頭,然後當場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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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響起元康帝無奈地一聲:“讓你慢著點,這下穿錯了罷......”

    黑曆史的分割線————————————————

    次日清晨,周蕊伸手一摸,往枕邊一摸,沒人,隔著床帳看見一個人影長開雙臂在旁人伺候下穿戴朝服。

    雖是背影,但是看得出脊背很挺,和小白楊似的,儀態不錯,加之周身氣場,周蕊不由得翻起了花癡,她現在算是深切地明白了什麽叫,不是太子,穿上龍袍也不會像皇帝的,有些人天生就吃這碗飯啊。

    轉眼穿戴齊整了,他忽地掀開床帳似想要再看她一眼,發覺她醒了也是一頓,轉而笑道:“怎不再休息會?”

    周蕊也不顧什麽禦前奏對的儀態,不說坐直身子說話,她就這麽躺著,就偏個頭的姿勢,也不是太累,但就是不願意動彈,懶洋洋道:“餓了,想早膳想得睡不著。”

    元康帝聞言一笑,捏了她鼻子一下。

    邊上丁程奉侍立著,忽地輕咳兩聲,提醒著莫誤了早朝的時辰。

    兩人都聽見了,周蕊從被子裏頭伸出手捏住他依在床沿的小拇指頭,捏了下又放開,明明是在調皮,臉上卻一本正經,就差把後妃之德掛在額頭上,肅容道:“陛下快去罷,莫誤了時辰。”

    元康帝無奈地輕笑,迴捏住她作怪那隻手,把指頭圈進掌心,道:“昨晚那些畫,可喜歡?”

    周蕊點點頭,卻見他神色略微一暗。

    “原是該這幾日就著手給你晉封的,但......”

    原本也可以隨意扯個由頭敷衍她,但元康帝就想對她說實話。到底要平衡後宮局勢,又都是有皇子出生的主位,若是偏封哪個,太過顯眼對她也不好,若是沒罰過賢妃倒也罷了,既已罰過了,又一升一罰,未免對比太過,元康帝考慮再三,決定將晉封還是按著規矩推遲到永祉周歲之時。

    周蕊見他這樣為難,原本還當是什麽事,一聽原來是晉封,一臉這有什麽大不了地道:“原是這事,我都快忘了。”

    她這樣灑脫,倒教他更為不快,周蕊不想再和他因為這點小事浪費時間,真讓他遲到了,妖妃誤國的名頭還得她承擔,於是道:“您快去罷,這點小事迴來再說也不遲。”

    元康帝走後,周蕊叫來小安子要吃早膳,放開了吃的那種,點了要吃鍋貼和胡辣湯,鍋貼要牛肉餡的,兩頭不封口,煎得金黃色澤,隔壁小孩都攙哭那種,然後整一盤不動形狀地拿上來,她以前吃這個就覺得壞了形狀太可惜了,還影響食欲。另外還要醋碟,辣碟和蒜碟做蘸料,其他糕點粥湯之類的就隨便上了。

    當吃完這一頓略顯重口的早膳後,周蕊不禁朝雲嵐感歎:“雲嵐,我終於又活得像個人樣了。”

    孕期吃食有多少限製,別問,問就是一個字慘。

    雲嵐忍著笑,招唿人上來撤膳,等都清淨了,周蕊問:“小圓子呢,怎麽一早上沒聽見他哭?”

    “奶娘喂過了,這會睡得呢,奴婢去瞧過,小皇子睡得香,還吐泡泡呢?”

    周蕊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會睡得那麽安生,晚上怎麽就那麽鬧騰,還非得老娘來報,誰來都不好使,害得......”

    害得老娘出那種醜,傳錯元康帝裏衣這種黑曆史,好險是隻有雲嵐發現了,她又是個嘴嚴的,要是真傳了出去,她非得把這臭小子的屁股打成八瓣不可。

    雲嵐則吃了個大驚,她不懂娘娘這是受了什麽刺激,為什麽要以坊間老嫗的自稱來稱唿自己。

    周蕊瞥見她的反應,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忙收斂了神色,準備繼續做一個儀態端方地後宮婦人。

    此時小安子進來打了個千道:“娘娘,老夫人那頭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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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糖我碼得有點膩,咳咳咳。

    有小天使在評論說文長的事,這裏說一下,等蕊蕊把小包子都生完,都拉扯得差不多大就差不多完結了,不會特別長,大概再十幾萬字就差不多了,感謝小天使們一直以來地追更支持哦,今天六個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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