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不平,山風嗚咽有聲,蕭鈞手撐長劍,踉蹌而行,行了十餘步,迴過頭去,隻見蘭絮因手按著程薺肩膀,二人已經向林中深處行去,望著程薺纖瘦身影,蕭鈞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憤懣,既恨自己本事不濟,又惱怒蘭絮因的為人,想起昨日程薺曾對他說,她雖是神霄山天心宗宗主的女兒,但自小在陽明山隨一位高人修道,極少與外界往來,就連神霄山也極少迴去,不禁想:“程姑娘稟性純良,又無心機,如今又被姓蘭的劫去,姓蘭的雖然發了誓,可若他反悔,程姑娘豈不是糟了。”


    一念及此,便想去追二人,剛行幾步,眼前清光一閃,定睛一看,程薺的碧霄天心簪漂浮在身前。


    “蕭大……哥,簪子……收好,不必來找我。”


    程薺的聲音從林中傳來,含混不清。


    蕭鈞皺了皺眉,匆匆取過碧綠晶瑩的碧霄天心簪,還要去追,行了幾步,腳下被絆了一下,摔倒在地,再起身時,程薺二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林深處。


    蕭鈞大驚,急忙起身再去追,可他傷勢不輕,踉踉蹌蹌找了半天,再也找不到程薺二人,他仍不放棄,看不遠處有個羊腸小道,兩側俱是懸崖,便想程薺二人許是從此處離去了,當下步履蹣跚行了過去。


    山路崎嶇陡峭,他喘著粗氣爬了十幾丈,突然腳下一空載了下去。


    山霧彌漫,罡風唿嘯。


    蕭鈞陡然間身墜崖下,但見四周昏暗,不見其底,暗道:“這下糟了,恐怕要摔個粉身碎骨。”


    耳聽著山風喔喔長鳴,在一片晦暗中,蕭鈞不知飛墜了多久,突然眼前清光一閃,一團清光將他包裹其中,然後緩緩墜下。


    飄飄蕩蕩,晃晃悠悠。


    蕭鈞尚未迴過神來,突然間身子一震,他知道落地了。


    此時清光一點點緩緩斂去,片刻全都消散,隻有蕭鈞胸前尚有一點微光閃動,蕭鈞伸手入懷,取出程薺的碧霄天心簪,見通體晶瑩碧綠,光澤照人,觸手清涼柔膩,歎了口氣,喃喃道:“若非她送給我這簪子,恐怕我這會兒已經去見閻王了。”


    想起這幾日程薺對他的悉心照顧,登時思潮起伏,默然良久,自言自語:“當務之急還是先養好傷,這樣才能去救她。”


    當下收起碧霄天心簪,打量四周,見此處亂石遍布,土丘起伏,四下裏可見嶙峋白骨,破爛衣衫,心知此處是個亂葬崗,他不想停留,當即轉身離去。


    誰知這亂葬崗頗大,行了半天,仍不見盡頭,正煩悶時,突然腳下踢中一件物事,低頭一看卻是個劍鞘,向周圍一看,隻見遍地白骨,遺骸處處可見,而長劍短刀,首飾器皿也著實不少,尋思恐是山洪暴發衝刷所致。


    “不管身前何等風光,死後終究不過枯骨而已。”


    蕭鈞搖了搖頭,又複前行,又行許久,地勢漸漸平坦,雖然四周寸草不生,十分荒涼,但終究比處處白骨要好些。


    他正要尋個地方歇息療傷,突然懷中一震,碧霄天心簪筆直向前飛去。


    他吃了一驚,急忙追去,約莫行了三十多丈,隻見碧霄天心簪懸停在前方,而它下方,則有一個黑漆漆的戒指,上麵滿是汙泥,蕭鈞微一沉吟,拾起戒指擦拭幹淨,卻發現這戒指愈發黑了,其黑如墨,看不出什麽材質,而且上麵無半點雕飾,形狀極醜,不禁莞爾一笑:“這麽醜的戒指卻也少見。”


    戒指在地上時,碧霄天心簪便停在他上方尺許處,此時蕭鈞拿在手中,碧霄天心簪便圍著戒指亂轉,蕭鈞看在眼裏,心想:“莫非這戒指是件寶物?”思忖片刻,收入懷中。


    蕭鈞已經知道碧霄天心簪是件稀世寶物,能讓它留戀不去的,恐怕也差不了,既是無主之物,蕭鈞卻也不客氣。


    他尋了個隱蔽地方療傷,他開始尚不覺,隻以為受了普通之傷,隨著一天天過去,他才知道桃木劍的厲害,這些時日,他被桃木劍刺中的傷口仿佛一頭怪獸,不停吸取他的真氣,每吸取一分,傷口就潰爛一分,饒是蕭鈞身體強健,也足足休養了半月有餘,傷勢才痊愈。


    這日傷好,蕭鈞撫摸著留有劍痕的傷口,心有餘悸,尋思:“倘若抵製不住傷處,豈非全身真氣要被吸幹,然後潰爛而死?”


    他罵了幾聲卑鄙,當下一飛衝天,禦劍離去。


    他依稀還記得朝露嶺的方位,他打算先去一趟朝露嶺,告知神霄山和葉城程薺葉寧二人被劫一事,然後再直奔玉衡山。


    蕭鈞禦劍排空,直上雲霄,剛飛了數百丈,忽聽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循聲望去,登時怔住,隻見遠處天邊黑雲滾滾而來,依稀當日蜉蝣山模樣,他心中一驚,這才想起幽冥之氣已經侵襲到天柱山,當下不敢逗留,禦劍向遠處飛去,飛出數裏,忽見幽冥之氣來處突然大方光明,一道金光橫亙天地,無遠弗屆,仿佛一堵金光長城截斷南北,也將幽冥之氣隔絕在外。


    目睹如此恢弘景象,蕭鈞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恰在此時,蕭鈞猛覺天地震動,元氣狂飆,四麵八方的元氣仿佛突然間像炸裂開來一樣,一時間山崩地裂,群山起伏不定,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在天地之偉力麵前,個人如滄海一粟般渺小,蕭鈞雖已修至水天境,但周遭元氣越來越亂,忽然一陣大潮湧起,登時將他拋了起來,隨即一個浪頭打來,又將他砸向山間。


    蕭鈞又驚又懼,暗叫倒黴,好在他精通流風術,當即借勢隨形,隨著元氣大潮起起落落向遠處飄去,一路行去,隻見高山深穀塌陷不在少數,而尚算完好的山穀也漸顯敗落之象,許多樹木由榮轉枯不過片刻之事。


    蕭鈞想起路上曾聽人言,天柱山之所以能擋住幽冥之氣,賴有古之十二真人飛升之時在天柱山合力布下斬仙絕陣,幽冥之氣不能南下,皆因此陣法發動之故。


    蕭鈞不通陣法,不過也知此陣之所以能有如此偉力,恐怕也是抽絕天地生力之故。


    半個時辰之後,金光斂去,幽冥之氣也不見了,天地又複寧靜,蕭鈞停在空中,望著澄澈天空,自言自語道:“不知幽冥之氣何時又來,不知斬仙絕陣還能撐多久。”


    蕭鈞辨明方向,重又向朝露嶺飛去,經過遠處一個低矮山坡,上麵散落著不少院落,遠遠看見院落中橫七豎八躺著不少屍體,蕭鈞皺皺眉頭,禦劍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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