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巷道裏並排走出三個星月弟子,各都手抱酒壇,神色不悅。


    中間一人忽然停住,捶了捶牆壁,罵道:“姓嶽的這王八蛋太欺負人,就因為一個野人,竟然就跑來咱們玉衡山大吵大鬧,不但對咱們宗主不敬,還要強娶靚師妹,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他那鬼模樣,哼,他年紀比咱們宗主都大,卻還想做咱們宗主的女婿,也不嫌臊得慌!”


    蕭鈞看這說話之人二十五六歲年紀,英氣勃勃,目光銳利,一雙劍眉斜飛入鬢,暗讚一聲:“這人麵相倒不凡。”


    “武師兄,誰讓咱星月宗沒有坐忘真人呢?神相爺這幾年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如今整個玉衡山山上山下,沒一個能打的,不然,咱們何必受這等氣,隻是可憐了師姐。”


    左邊那人耷拉著腦袋抱怨,此人身高五尺,招風耳,蒜頭鼻,吊梢眉,長得十分有趣。


    武師兄伸手重重在牆上捶了一下,恨恨道:“可恨我秦武無能,隻能眼睜睜看著靚師妹被欺淩,我秦武……真是豬狗不如!”仰麵歎息一聲,眼中淚花閃爍。


    蕭鈞聽了暗暗點頭,心想:“看來一個宗門無論大小,倘若沒有坐忘真人坐鎮,難免要被人欺負,譬如……南宮真人,隻是謠傳身體抱恙,便有上官野打上門來,像這星月宗,堂堂十宗之一,隻因沒有坐忘真人,連宗主女兒都保不住,星月宗尚且如此,這也就難怪……”眼前閃過一個胸前繡著大公雞的人影,搖了搖頭。


    “秦火,你素來點子多,難道就想不出法子救靚師妹?”


    秦武沉默片刻,霍地轉身望向秦火。


    秦火嘟囔道:“該想法子救靚師妹的不應該是秦牧嗎?”


    “不要提那個窩囊廢,姓嶽的從來了之後,他連個屁都不敢放,枉為我星月宗之人!”


    秦武咒罵幾聲,來迴踱了幾步,忽地轉身,道:“秦火,你說咱們現在去求姓餘的那妖道,他會不會答應?隻要他和宗主聯手,一定能打跑姓嶽的!”


    秦火一臉疑惑地道:“武師兄,你不是最恨那妖道嗎?說他亂煉陰屍,把咱們星月宗搞得烏煙瘴氣,怎麽想起去求他?”


    秦武神色一肅,道:“寧可被自己人欺負,也絕不能被外人欺負,隻要姓餘的能救下靚師妹,給他磕頭我也認了。”


    蕭鈞聽到這兒,心中生疑:“怎麽除了姓蔡的,還有別人煉陰屍,星月宗到底有多少個妖道,有多少人煉陰屍?”


    秦火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說的有理,自己人欺負忍了就是,外人欺負臉上實在無光,不過……我看姓餘的不會幫咱們,不然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現在,而且我聽說姓餘的最近性子越發古怪,咱們去找他,倘若一個不慎,被他殺了,豈不倒黴?”


    秦武臉色一沉,怒道:“這也不成,那夜不成,你到底想個法子救救靚師妹!”揮手又在牆上捶了幾拳,星光下隻見他手上鮮血淋漓,顯然心中怒極。


    蕭鈞暗道:“這人倒是血性漢子,也講義氣。”


    “我這不是在想法子嘛。”


    秦火來迴踱步,沉吟半晌,忽然眉頭一皺,旋即展開,好似下了重要決定,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瓷瓶,笑道:“看來隻能用這個了。”


    秦武道:“這是什麽?”


    秦火笑道:“這是我以前從一個叫幽幽的丫頭那兒得來的迷魂之藥,聽她說叫什麽醉仙散,十分靈驗,一會兒……”說著嘿嘿笑了起來。


    蕭鈞本在琢磨餘姓妖道的事,此時陡然聽到幽幽的名字,又聽見什麽醉仙散,登時一驚:“幽幽怎麽會有醉仙散呢?醉仙散不是鉤子的嗎?”


    “好主意,好主意!你小子有膽!”


    秦武素來不喜使用陰謀詭計,但此時心中激憤,不但不反對,反而連連稱讚起來。


    秦火微微一笑,打開酒壇,便要倒醉仙散,這時右邊弟子伸手攔住,說:“你這個連水天境都迷不倒,更別說姓嶽的,換我的。”說著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小葫蘆。


    右邊這名弟子生的一副忠厚相,粗眉圓臉,神情木訥,一直一言不發,蕭鈞以為這人是個老實人,沒想到城府卻深,細細又打量兩眼,忽想起他說的話,身軀一震:


    “鉤子的醉仙散和幽幽的醉仙散應該是一樣的,這醉仙散既然迷不倒水天境,自然也不可能迷倒胡大哥和張華,看來當日船上另外有人在酒裏下了望鄉奈何露,是確定無疑了。”


    他當日雖然偷聽了劉南生和辛師兄的話,知道了望鄉奈何露的陰謀,但終究是一麵之詞,未可全信,如今聽了秦火二人的話,兩相印證,便知當日蜉蝣山中確實波詭雲譎,迷霧重重。


    隻是,這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呢?是陸豐?可陸豐明明已經死了,但伯勞山附近出現的那個陸豐又是誰呢?


    蕭鈞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隻聽秦火道:“秦終,你這究竟是從哪裏弄來的?怎麽這麽厲害?我剛才隻是輕輕喘了口氣,腦袋裏就有些發暈,是不是吸了它的原因。”說著指了指秦終的黑葫蘆。


    “讓你屏息靜氣,你非不停,怨不得我。”


    秦終斜了秦火一眼,冷笑不止。


    “莫非比望鄉奈何露還厲害?”


    蕭鈞望著秦終收入懷中的黑色小葫蘆,心中納悶,忽然腦中發沉,昏昏欲睡,登時大驚。


    便在這時,本來蜷伏於法壇之上的白龍猛地睜開雙眼,旋即飛騰一躍,仰天長嘯,霎時泥丸宮中龍吟之聲轟隆隆不絕,受龍吟之激,法壇之上飄飄灑灑落下鵝毛大雪。


    龍乃陽剛之物,雪蘊肅殺之氣,陰陽相激,蕭鈞立時渾身戰栗清醒過來,一時暗叫僥幸,心想:“不知秦終的黑葫蘆裏究竟是什麽,今日如此厲害。”瞥眼見秦火言笑晏晏,若無其事,心下奇怪:“聽他意思,剛才他嗅到香氣,為何他無事?”


    迷惑之際,就見秦火笑吟吟道:“你這黑葫蘆裏的玩意雖然厲害,但火爺爺有一味藥更厲害,保管讓姓嶽的一輩子都忘不掉。”


    “什麽藥?”


    秦武和秦終齊齊問出聲來。


    秦火嘻嘻一笑:“都屏住唿吸。”


    秦武秦終二人都翻個白眼,齊齊哼了一聲,不過最後都依言照辦。


    秦火的話,蕭鈞也很好奇,不知他究竟有什麽靈丹妙藥,誰知看了幾眼,他險些笑出聲來,隻見秦火將已蓋上的酒壇重新打開,然後脫下褲子,衝著酒壇撒起尿來。


    嘩啦啦!


    秦火的這一泡尿格外長,不但秦武和秦終二人瞪著雙眼,憋的辛苦,就連蕭鈞都強忍著才不致笑出聲。


    忽然一陣風過,霎時斜飛亂濺。秦武罵一聲王八蛋躍出數丈,秦終也急急向後退去,隻留秦火兀自在鼓著腮幫子發力。


    ……


    ……


    ……


    “王八蛋,你剛才差點尿到我臉上。”


    “武師兄,小弟冤枉,都是風鬧的,我可沒這等本事……”


    “王八蛋……酒壇封好了嗎?”


    “放心,用星火灼燒過了,絕看不出來。”


    ……


    ……


    嬉笑聲中,秦武三人的背影隱入茫茫夜色中。


    蕭鈞閃身出來,望著二人模模糊糊的身影,忖道:“這三人雖然心憂師妹,但也忒大膽,一旦被人發現,豈非要連累整個星月宗?”


    此時又見一星月弟子行過,二話不說擒下,盤問幾句,一掌打昏,剝了弟子衣裳,換上錦衣,當即大搖大擺向峰頂璿璣宮行去。


    路上人少,偶見弟子行過,也無人詢問,蕭鈞也不虞有人認識,毫不遮掩,行了一會兒,就見巍峨宮殿林立,氣象萬千,雖也破舊,仍有繁華餘韻。


    蕭鈞拾級而上,走了百餘步,上一平地,迎麵見一牌坊,上寫三個大字“璿璣宮”,星光下,熠熠生輝。


    蕭鈞不通書法,但見這三個字飄逸中見凝重,灑脫中見莊嚴,不禁多看了幾眼,抬腳進了璿璣宮,一路行去,穿過宮殿,走過樓台,突見一座大殿燈火通明,金碧輝煌,門前掛著紅燈籠,殿中立著許多人,喧鬧非常,心知地方到了。


    殿前人來人往,蕭鈞也不擔心,片刻混入人群,走進大殿,見殿中人頭攢動,居中坐著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國字臉,濃眉毛,此刻眉頭緊鎖,一臉愁容,兩邊或站或坐許多人,俱都垂頭喪氣。


    片刻,秦武和秦火指揮一群弟子抬著不少酒壇走了進來,蕭鈞瞧了心中暗笑,不知那一壇是為姓嶽的備的仙釀。


    這時一聲高唿扯著長音傳來:“新郎新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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