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16日,農曆七月十六,星期六,晴。


    因為這天是“雙日子”,而且占了三個“六”,湊成了大順之意的“六六六”,加上正在開奧運會,全國都喜氣洋洋的,所以在很多人眼裏8月16日是適宜結婚的好日子。


    翻一翻黃曆,黃曆上麵也說這天“宜納采、訂盟、嫁娶、祭祀、祈福”。


    諸般好兆頭、好寓意湊在一塊兒,就連日子挨著“孟蘭節”都不算忌諱了,在8月16日這天結婚的新人著實不少。


    東森大學知名經濟學教授嚴合生獨子嚴大同的婚禮也選在8月16日這天。


    800多萬人口的鬆江,16號這天少說有幾百場婚禮,可要論婚禮排場和陣容,嚴大同的婚禮絕對首屈一指。


    這一切都因為嚴大同有一個好爹!


    嚴家不再是幾年前的嚴家,嚴合生也早已不是幾年前的嚴合生。


    嚴合生是誰?


    他的第一個身份是東森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院長;第二個身份是北江省最知名的經濟學者,第三個身份是國內幾個經濟論壇的客串主持人;第四個身份是“530全國哀掉日”的首倡者;第五個身份是“北江首富”邊學道的老師。


    就在不久前,嚴合生的第六個身份也曝光了——鬆江新任市長許青鬆的同窗好友。


    嚴大同有這樣一個爹,他的婚禮怎麽可能差得了?


    更何況,家中獨子結婚,親家又是鬆江有名的書香世家,嚴合生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低調,他將自己積累了半輩子的人脈資源全動用了,勢要辦一場盛大的婚禮,風風光光地把兒媳婦娶進門。


    婚禮要風光,在哪裏辦,開什麽車,這都是其次,主要看的是來賓。


    關於嘉賓……


    嚴合生重點邀請的第一個人是鬆江新任市長許青鬆。


    嚴許二人是大學同學,而且之前許青鬆也在大學當過老師,兩人曾是同行,有過交集,所以接到邀請的許青鬆欣然答應出席婚禮。


    嚴合生重點邀請的第二個人是邊學道。


    盡管嚴合生是邊學道的老師,並且二人有一些淵源,但能否請動這個名聲赫赫的大忙人,嚴合生心裏沒什麽底。


    還好,邊學道答應的很痛快。


    婚禮前,有道集團辦公室的人主動聯係嚴合生,問婚禮是否需要用車,說老板有交代,用車的話盡管開口。


    除了許青鬆和邊學道這一政一商兩尊大神,嚴合生還邀請了一堆重量級嘉賓,包括東森大學正副校長,包括鬆江市內另外幾所高校的校級領導,包括鬆江教育、文化、宣傳口的領導,包括嚴合生在經濟圈裏認識的一些專家學者,包括嚴合生在各地講學時認識的一些明星大腕,還包括嚴合生的老同學老朋友老鄰居……


    婚禮嘉賓名單原本是保密的,可是隨著婚禮日期臨近,女方拿到名單後,人多嘴雜,名單流了出來。


    “嚴合生真把邊學道請來了!”


    “嚴家居然請動了邊學道和許青鬆!”


    “認識這兩個人,在鬆江還有嚴家辦不成的事嗎?”


    一傳十十傳百,一時間,嚴合生兒子嚴大同這場婚禮在一定範圍內非常受矚目。


    名單泄露的最直接後果就是嚴合生和親家的電話忽然忙碌起來,各種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紛紛打來電話道喜,道完喜就開始攀關係。


    在中國這樣一個人情社會,自家辦喜事,沒有把朋友往外推的道理,於是僅僅兩天,新郎嚴大同就通知辦婚宴的酒店,說他們家需要再加40桌。


    這40桌,有15桌是衝著許青鬆來的,有15桌是衝著邊學道來的,另外10桌是男方嚴家和女方殷家“漏下”的。


    別的不說,知道市長和邊學道都會參加婚禮,東森大學教過邊學道的老師基本全來了。


    嚴合生是怎麽牛起來的?


    短短幾年裏又是評優,又是當選院長,又是買房買車,又是上報紙,又是上電視,源頭還不是在邊學道的兩篇論文上署了個名?


    有些事情瞞得了別人,瞞不住在東森大學共事多年的老師。


    論文發表之前,嚴合生算是有點水平,不然也當不上“正高級”教授,可那時的嚴合生中規中矩,並不出彩。


    一直到他和邊學道聯名的論文橫空出世,這才魚躍龍門,一下翻身。


    在東森大學內部,私下裏說起嚴合生和邊學道聯名發表的那兩篇論文,真真讓好多人羨慕紅了眼睛。


    眼紅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那兩篇論文是誰寫的。


    如果是一個普通學生,還有可能是在嚴合生指導下寫出了那樣的論文。可如果把那個人換成邊學道,隻看邊學道今時今日的成就,就知道那兩篇論文一定是邊學道寫的,嚴合生不過是搭了個順風車。


    整個東森大學,必修課加上選修課,四年裏給邊學道當過老師的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人,到頭來,隻有嚴合生搭上了順風車,撈到了多少人一輩子都求不到的名利。這還是其次,最讓教授們鬱悶的是,因為在論文上聯合署名,嚴合生儼然成了邊學道的導師,把其他教授的功勞全掩蓋了。


    難道邊學道在東森大學的四年隻上過嚴合生一個人的課?


    難道邊學道是嚴合生一個人教出來的?


    所以……


    這次嚴合生擺酒,教過邊學道的教授們全來了。


    無意拆台,他們隻是想借機跟平時根本見不著人的邊學道聊幾句,提醒一下邊學道:你也上過我的課,別忘了還有這麽一個老師。


    這也是人之常情。


    要知道,老師可能一輩子是老師,職業大體固定了,而學生的人生卻有無數種可能。所以,在學校時,學生靠老師,走上社會後,就會調過來,變成老師靠學生。


    就像當初沈馥惹上官司,正是靠她父親沈教授找教過的學生幫忙,開出精神證明,沈馥才能順利脫身。


    現代社會,人們不講“事師如父”那一套了,可是老師和學生畢竟是一種關係網。無論在學校時相處怎麽樣,若幹年後,如果當年的老師有困難找上了學生,學生大多是會幫忙的,當然,這種人情頂多能用一兩次,再多,就不好說了。


    可是仔細想想,一兩次已經足夠了。


    人活一世,有時候一文錢能難倒英雄漢,如果在危難時能找到人幫那麽一兩次,人生可能大有不同。


    所以,眼看著嚴合生因為一個學生飛黃騰達,其他教過邊學道的教授坐不住了。


    邊學道上過誰的課那都是事實,不是瞎編的。


    其他教授也不指望能像嚴合生這樣風光,他們隻求以後遇到難事求助時,邊學道能認他們這個老師。


    教過就是教過,幾句話的事,不丟臉,而如果真能跟邊學道拉上關係,那益處可就太大了。


    ……


    ……


    8月16日早上6點10分。


    有道集團司機駕駛的由兩輛奧迪a8l、兩輛奔馳s600、兩輛凱迪拉克凱雷德、四輛奧迪a6l組成的車隊來到嚴合生家所在的“新泰小區”,準備跟著新郎去新娘家接親。


    車隊一到,嚴合生立刻下樓,滿麵笑容地朝頭車走來。


    邊學道這種大牌當然不會跟著去接親,坐在頭車裏的是同樣上過嚴合生課的李裕。


    身為有道集團監察部部長,李裕起大早趕來跟著接親,也算很給嚴合生麵子了。


    嚴合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邊學道公司裏用了不少東森同學和校友,所以早早就托人打聽了有道集團裏的“東森係”,然後找到邊學道同屆和附近兩屆相關院係的畢業照存檔,把人名和樣貌對上了號。


    樓下,路邊。


    看見走下車的李裕,不等李裕開口自我介紹,嚴合生就大笑著說:“你是國貿班的李裕,我記得你!上我課的時候你總愛跟一個叫楊浩的男生坐一桌,你還逃過我的課,點名沒到,我有印象。”


    跟在李裕後麵下車的楊恩喬聽了,在心裏豎了一下大拇指:這個教授很厲害!


    見麵直接喊出李裕的名字和專業,點明了兩人的師生關係,接著說到李裕逃課,又輕鬆幽默地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隻一句話,就體現出了嚴合生為人處事的水平。


    早已不是吳下阿蒙的李裕跟嚴合生握手說:“老師您還記得我這個不成器的學生,受寵若驚啊!邊總一會兒就到,我先跟著師哥去接親,有什麽需要您盡管吩咐我。”


    嚴合生聽了,親熱地拍著李裕肩膀,感慨地說:“成器,你們都成器了,看著你們一個個出息,老師這心裏啊……驕傲,高興,真高興。”


    李裕跟著嚴合生上樓,看見了新郎,說了句恭喜,留下紅包,在門口打了個轉兒,下樓迴到車裏,等嚴家人下樓。


    他和楊恩喬足足在車裏等了近一個小時,過了7點,一大幫人走出嚴家的單元門。


    嚴合生的一個弟弟和兩個妹夫跑前跑後安排親屬上車,又忙活了10多分鍾,按照事前定好的,7點18分,充當頭車的紅色蘭博基尼啟動,當先駛出小區。


    有道集團的十輛車因為顏色統一,而且絕對夠檔次,所以安排在了三輛跑車和兩輛賓利後麵,屬於第一梯隊。


    嚴家不少直係親屬都安排在了有道集團的10輛車裏。


    嚴大同的一個堂姐和兩個表妹坐在氣派的奔馳s600裏,跟司機問出這是有道集團的車,立刻芳心亂跳。


    其中最漂亮最活潑的長發女孩問司機:“司機哥哥,你們邊老總坐過你的車嗎?”


    戴著白手套的年輕男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問話的女孩一眼,點頭說:“坐過。”


    女孩聽了,又問道:“你們邊總真人帥嗎?跟網上的照片比,像嗎?”


    年輕男司機笑了笑,沒說話。


    想著很快就能在婚禮上見到傳說中的“超級鑽石男”,車裏幾個年輕未婚女人心裏全都無比期待。


    本質上,有點姿色的年輕女人期待自己能和富豪一見鍾情看對眼的心理,跟那些前赴後繼進彩票站買彩票期待自己中500萬甚至1億元大獎的人是一樣的。


    隻能說人家有想法,但不應該鄙視,畢竟人都有做夢的權利。


    人人有夢想,人人會做夢,世上隻有一種人不做夢——死人。


    ……


    ……


    同一天,有人出生,有人死去。


    同一天,是有些人的吉日,是有些人的忌日。


    天河市,徐家小區。


    大清早,小區裏車越來越多,人越來越多,樓下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尤其是王家所在單元的門口,裏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


    消防車趕到後,車裏下來的消防員跟報警人和社區人員接觸後,走進單元門,兩三分鍾後,消防員走了出來,站在樓下仰頭看樓上的窗戶,然後從消防車的工具箱裏拿出三根撬棍,又走了進去。


    站在自家陽台上的徐康遠實在太好奇發生了什麽,他跟正在廚房裏做早飯的李秀珍說了一聲,穿衣服下樓。


    來到樓下,才感覺到空氣裏那股子緊張氣氛。


    走到人群外圍,看見兩個老鄰居,徐康遠湊過去問道:“老李,誰家出事了?怎麽了?”


    叫老李的半大老頭見是徐康遠,眼神有點怪,然後看著王家所在的單元門說:“王家出事了,據說是煤氣泄漏。”


    徐康遠聽了一愣:“王家?”


    老李見了,歎了口氣說:“蔡芬和王誌成母子都在裏麵,剛才120的醫生在他家門外問話,門裏沒有迴音。”


    徐康遠:“……”


    王家單元。


    站在樓道裏都能聞到一股煤氣味。


    王家門口,由於防盜門緊鎖,急救人員無法進入房內救人。


    消防員趕到後,因為無法判斷煤氣泄露的濃度,怕引發火災事故,不敢使用電鋸等工具,隻能小心翼翼地利用撬棍進行手動破拆。


    幾分鍾後,消防員成功破開防盜門,進入到屋內。


    接著,站在樓下的人群看見消防員將王家能打開的窗戶全打開了。


    又過了幾分鍾,身穿紅背心紅色短褲的王誌成被消防員抬下樓,裝進120急救車,拉走了。


    樓下的人等了好半天也沒見蔡芬下來,就拉住一個消防員問:“樓上就一個人?”


    消防員麵無表情地說:“兩個,男的還有氣,女的已經死了,120不拉,要等殯儀館的車……這月份這家人居然關窗戶睡覺,怎麽想的?看一會兒警察到了怎麽說吧!”


    站在附近的徐康遠聽見消防員的話,好像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腦袋,蹙起了眉頭。


    ……


    ……


    (抱歉,最近單位換了一把手,大洗牌,全員重新競聘上崗,聘上的有活幹,聘不上的直接待崗。事關安身立命的飯碗,事關工資待遇和職稱評定,事關五險一金,老庚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不重視,最近這些天一直在寫競聘材料,請人吃飯,活動關係,畢竟這種競聘不在於你在台上說什麽,在於台下是否活動明白了,一個蘿卜一個坑,這次順利過關的話,就能穩當兩年。下周一競聘,所以,下周會恢複正常更新,這周事太多心太亂,實在碼不出來,請大家多理解多包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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