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聽到程德的詢問,連忙迴道:“迴稟將軍,濠州一切正常。小的,隻是代楊大人,給將軍送來一份新婚大禮。這份大禮,已經被小的安排在了泗洲城一家客棧裏。”


    程德愣住了,當即便問:“什麽大禮?”


    士兵不敢磨蹭:“楊大人在濠州,為將軍招攬了一些技藝精湛的工匠,各行各業,幾乎都有。按楊大人的意思是,他現在也無法幫將軍些什麽。除了幫將軍鎮守濠州外,唯一所能做的便是,為將軍招攬一些工匠,以充實將軍所重視的科學院。”


    程德聽到士兵的一番話,對於楊威的做法,心中多了幾分感動。


    他真沒想到,楊威是這麽替他如此著想的人。


    可謂忠心可嘉。


    要是這樣的屬下,多一些就更好了。


    當然,程德也明白,這也是一番奢望了。


    對於那些技藝精湛的工匠,他準備明日去見一見他們。


    接著,程德看向眼前士兵說道:“楊威的心意,我收到了。你這次返迴濠州後,替我傳一句話給他,這件事他做得很好,我不會忘了他的功勞的。此外,讓他多注意一下安豐路元軍的動向,以防元軍攻打濠州。”


    士兵暗暗記下了程德的話,便拍著胸膛昂著頭說道:“是,小的一定將話帶到。”


    程德點點頭:“嗯。你先下去休息,等休息好後,你再返迴濠州城。”


    士兵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應道:“是。”


    望著士兵離開書房的背影,程德這才又將目光看向藍玉。


    “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藍玉聽到程德的話,先是一怔,再抬起頭看向程德,目光充滿了堅定:“將軍,我若是提前得到了方主簿的認可,是不是就可以早些跟隨在馮偏將身邊學習兵法?”


    程德沒有立即迴應,而是目光平靜地打量了一番藍玉後,才淡淡地說道:“當然。隻要你真的通過了方銘那邊的考核,我這邊自然是沒問題。不過,你突然這樣說,恐怕是為了你的姐夫常遇春吧?”


    藍玉沒有說話。


    而他的沉默,以及目光深處的擔憂,便是最好的迴答。


    程德沒有繼續在這件事上聊,而是換了一個話題:“今逢亂世,生民多艱,豪強如劉福通、徐壽輝,皆兵多將廣,他們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而我程德不甘其後。且今天下紛亂,豪傑蜂起,男兒大丈夫豈能碌碌一世?在我心中,是很看好你藍玉的。希望你能永遠記住你的誌向。還有,我送你一句話——英雄何須問出處。”


    藍玉聞言,心中露出幾分感動。


    或許,這是自己被認可後的欣喜。


    心中得到了一番激勵後,藍玉昂著頭,目光炯炯有神,自信地迴道:“將軍的話,藍玉記住了。大丈夫獲取功名,當馬上取,這便是我藍玉今後要做的。我一定會學好本事的,請將軍放心。”


    程德欣慰地看著藍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你可讀過《史記》?”


    藍玉一怔,撓了撓頭,紅著臉道:“方主簿,還未教我。”


    程德清了下嗓子後,便說道:“我接下來,給你背誦一段《史記》的內容,這段內容,你必須要給我牢記。然後,返迴淮安城後,就向方主簿請教。事後,記得寫一篇感悟,到時候,讓絕聲衛送來我泗洲城,我要親自檢查一番。”


    藍玉則是目光錯愕。


    心中有幾分忐忑。


    這,將軍對他也太重視了。


    頓時,他感到壓力山大。


    藍玉惴惴不安的屏息凝神,靜待程德的下文。


    而程德也絲毫沒有磨蹭,便直接張口誦道:“項籍少時,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於是項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學。”


    接著,程德目光緊緊地盯著藍玉,平靜地說道:“剛剛誦讀的一段,都記下了嗎?”


    藍玉對上程德的目光,心中莫名地有幾分慌亂,支吾道:“差不多都記下了吧?”


    而程德則是眉頭一皺,目光直視著藍玉,眼神多了幾分淩厲:“差不多?你要明白,失之毫厘謬以千裏。記住了,就是記住了,沒記住,就是沒記住。以後要是再在我麵前說差不多,不用等你姐夫教訓你,我直接上手揍你好了。”


    藍玉聽到程德這番話,頓感頭皮發麻,身體陡然間一僵。


    藍玉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程德的神色後,便立即垂下頭,輕聲道:“剛剛將軍說的,我都記住了。”


    程德這才滿意地說道:“我剛誦讀的那段,你不僅要記住,還要將它放在心上,終生不能忘記它。”


    藍玉緩緩抬起頭,當即承諾道:“藍玉絕不會忘記的。”


    見此,程德擺擺手道:“行,你先下去好好休息一陣。等休息好後,就立即返迴淮安城吧!記得,注意安全。”


    藍玉急忙躬身行禮道:“那藍玉就不打擾將軍了,藍玉告退。”


    隨後,藍玉便疾步走出書房,在關好書房門後,藍玉用手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然後一溜煙似的離開了此處。


    等藍玉離開後,程德這才繼續坐在伏案旁,翻看一些絕聲衛送來的情報。


    與此同時。


    宋濂府。


    大堂處。


    此時,大堂裏坐著三人:宋濂、章溢、胡惟庸。


    宋濂先起了頭,看向章溢、胡惟庸說道:“昨日,我因忙於將軍的大婚之事,才很晚迴府。而府中下人告訴我,說有我的故友求見,但沒見到我便離去了。本來我心中疑惑是哪位故友來見我,沒想到,故友卻是章兄。另外,對於昨日的怠慢,是宋某的不是了,還望二位多多包涵。”


    章溢、胡惟庸都道:“事出有因,不必放在心上。”


    宋濂目光直直地看向章溢:“多日不見,章兄近來可好?”


    章溢聞言,笑道:“這些年,各處遊曆,倒是增長了不少見識。然後,也結交了一些朋友,和以往一樣,還是老樣子。”


    宋濂撫須,稱讚道:“固守本心,我不如章兄。”


    章溢苦笑道:“這方麵,倒是宋兄過謙了。隻是,我很好奇,宋兄三年前一別,臨別言說要在深山老林著書,怎麽會入世,還成了泗州征虜將軍的左膀右臂了呢?”


    宋濂臉色一滯,無奈地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過去之事,就不必再提了。事情已經是這樣子了,隻能這樣了。”


    自從上了程德的船,他就根本沒機會下船。


    如今,自己的兒子更是成了將軍府的書佐。


    可以說,他宋濂已經和程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身不由己。


    但往深處想,他也就釋懷了。


    當今天下大亂,又有何處是安寧之地呢?


    想到此處,宋濂心中感慨萬千。


    章溢聞言,仔細打量了一番宋濂,心道:看來,這宋兄身上有著自己的苦衷啊。


    而胡惟庸在一旁聽著,麵色始終保持著平靜。


    章溢知道這個話題不便往下聊後,便看著宋濂,誠懇地說道:“宋兄,此番來見你,一是為了和你交流一番學問,從而發現自己身上存在的不足,在今後改之,至於二是——”


    說到此處,章溢將目光先是看向胡惟庸,又收迴目光,重新望著宋濂道:“這位,便是胡兄,身懷大才。我此次,腆著臉皮,來向宋兄舉薦胡兄,希望宋兄能夠將胡兄引薦給征虜將軍。”


    宋濂將目光看向胡惟庸。


    氣宇軒昂,豐神俊朗,飄飄有出塵之表。


    這是胡惟庸給宋濂留下的第一印象。


    總體來說,這印象簡直是完美。


    按宋濂心中的想法,胡惟庸簡直是讀書人的門麵。


    胡惟庸察覺到宋濂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連忙起身躬身行禮道:“學生胡惟庸,見過宋先生。”


    宋濂輕笑道:“我可當不了先生這一稱唿,你還是以宋兄喚我吧!這句先生,隻會讓宋某汗顏。”


    胡惟庸卻是從容道:“孔子曾言:三人行者,必有我師。宋先生之名,胡某早有耳聞,心中也極為敬佩宋先生求學的堅持與好學。這些,都是我輩讀書人應當所學習的。因此,宋先生,足以擔當得起先生這一稱唿。還望宋先生莫謙辭了,再謙辭,隻怕會徒惹旁人笑話了。”


    宋濂朗聲大笑:“章兄,這便是你所推薦的大才嗎?果真有趣!”


    章溢聞言,心中則是有些悶悶不樂。


    他該怎麽迴答,難道說,他是為了君子守諾,才將胡惟庸舉薦給他的嗎?


    要說他不計較胡惟庸給他設局一事,那是不可能的。


    他章溢又不是聖人。


    隻是,這些不好向他人明言。


    若真言說了,與他言行如一的處世標準不符合。


    宋濂看到章溢沉默著,沒有迴答,也就沒有在意。


    而胡惟庸聽到宋濂的話後,心中卻是一鬆。


    看來,這機會穩妥了。


    宋濂收住笑容後,望著胡惟庸,正色道:“待會兒,胡兄,便隨我一道,前往將軍府去見將軍吧!對於大才,宋某可是知曉將軍求賢若渴。想必,將軍見了胡兄後,會極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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