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幹人等,或是憂心,或是期待,皆是在等著東路院大老爺的消息。


    隻是不多會的功夫,就有丫鬟進來,說是林之孝家的來了,在外麵要拜見老夫人。


    前腳剛讓林之孝去請賈赦,後腳他家裏婆娘就來了,這情況屬實讓眾人迷惑不解。


    “莫非是已經有消息了?”賈母皺著眉,不確定道。


    賈珍等人也都弄不清狀況,心道這大老爺麵子竟這般大,這麽快就辦成事了?


    還不待賈母讓人進來,便又有一小丫鬟著急忙慌跑了進來,一臉喜色道:“老夫人,寶二爺他迴來了!”


    這一下,眾人都起身了,賈母更是連聲道:“快,快,扶我去看看我的寶玉成什麽樣子了,可憐見的。”


    下一刻,寶玉並著薛蟠二人就在丫鬟的攙扶下轉過了門外一扇屏風,來到了榮慶堂大廳。


    一看見賈母,滿臉憔悴、神魂不屬的賈寶玉再也支撐不住了,轉瞬就流下了兩行眼淚。


    這一頓,他著實是被打懵了。


    那兇神惡煞的王府丘八,一刀鞘差點沒把寶玉的魂給拍出來。


    擔驚受怕大半夜,在兵馬司也沒休息好。


    與霍去病和馮紫英拜別後,賈寶玉唯一想見的,便隻有處處順著他,疼愛他的史老太君了。


    “老祖宗……”


    賈寶玉上了高坑,連鞋也顧不得脫,一頭便紮進了賈母懷中默默流淚。


    “寶玉,我的寶玉誒,那些天殺的,可苦了你的。”


    賈母見狀也十分難過,一手托著寶玉的後腦勺,一手便往他後背拍去,像是哄娃娃一般。


    豈料她手剛落下,賈寶玉頓時殺豬似的就嚎了起來,眼淚也是越流越多,幾成潰堤之勢。


    賈母立刻便慌了,忙掀開寶玉的衣領,當望見那比巴掌還大的一片青黑痕跡時,眼眶再一次就紅了。


    “那些天殺的丘八,如何能下得了這樣的狠手啊,可憐我的乖孫呐!”


    賈母抱著賈寶玉,手都顫抖起來,差點沒暈過去,盯著賈珍就道:“忠順王府欺人太甚,老婆子我今天就拿著誥書進宮麵聖,看看這天下究竟還有沒有王法了,鴛鴦,快,去扶我換衣!”


    一聽賈母說這般氣話,在場之人都慌了,紛紛開口勸說。


    進宮麵聖,整個賈家也唯有賈母這個一品誥命夫人有這份殊榮。


    然而這份宮裏看在賈代善的份上才特賜的香火情,那也是用一次就少一次的,如何隻因為小輩打鬧就消耗了?


    隻是無論如何老太太都不肯聽勸,唯有王熙鳳機靈,偷偷使眼色讓人拿來跌打藥酒,讓賈母親自給寶玉揉上,這才打消了賈母上頭的倔脾氣。


    賈寶玉這時候也發泄完了,當著眾人的麵很不好意思。


    隻把頭埋進賈母懷中,抽著鼻子道:“老祖宗,不用再抹了,鎮國公府的牛弘世兄已經給我看過了,說是養上幾天就好。”


    “那也不行,別人毛手毛腳的,讓老身我如何能放心的下。”


    賈母這一次可沒順著寶玉,一邊擦著藥酒,一邊又問道:“怎麽還有鎮國公府的事?”


    賈寶玉便齜牙咧嘴地將牛繼宗出麵的事情斷斷續續給講了一遍。


    賈母便感慨道:“鎮國公府與我賈家也是世家故舊,昔年牛繼宗還曾在老爺手底下做過兩年事情,如今卻也是個念舊情的,好在有他出麵,不然寶玉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這份人情,咱們得還了。”


    她口中所言老爺,自然就是賈代善了。


    王熙鳳聞聲當即接了話過去:“老祖宗說的在理,迴頭我就命人先去庫房挑些好貨給人送到府上去。”


    “瞧瞧,還是我的孫媳婦能幹,這一大家子,除了你,就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眼瞅著寶玉因疼痛而顫抖的身子,賈母質問道:“寶玉,你如何能跟那種人混到一起去?以後斷然不能再同他玩了,要是再無故挨上一頓打,便是我,怕也承受不起了。”


    賈寶玉茫然地抬起了頭,渾然不知賈母在說什麽。


    賈母便又說道:“那薔哥兒無故生事,又出言不遜,自己挨罰也就罷了,卻連你一起拖累了,這種人,哪能是好相與的?”


    賈寶玉這才明白說的是霍去病,連忙解釋道:“不是的老祖宗,薔哥兒他……”


    話音未落,但見又一人徑直闖進了榮慶堂,張口便說道:“老太太,你可知寶玉那孽障越發無法無天了,如今竟讓官差在環春閣那種地方給抓了去!”


    此人頭戴一頂青紗抓角兒頭巾,腦後兩個白玉圈連珠鬢環,麵相生的端正,再加上頜下飄逸長須,與賈家其他爺們比起來,倒像是個真正的讀書人。


    事實也的確如此,來者賈政,最是崇尚詩禮,身邊養著幾個文人相公,皆為清談之故,雖不通俗務,但卻也稱得上賈家一個另類。


    此刻他滿臉怒容,今天一大早,本想趁著好風光與麾下門客談古論今。


    沒想到卻從下人那裏聽到自己兒子被關進大牢的消息,差點沒直接氣死。


    賈政為人不如兄長賈赫暴躁,也不如東府賈珍貪淫,從某方麵來說,算是個謙恭厚道的主子。


    唯獨一點,那就是對兒子賈寶玉十分的嚴厲。


    或許,這也算是賈家的傳統了。


    他喜愛文人儒士,因此對寶玉的學問一道無比看重,然而偏偏生了個反骨出來,寶二爺說什麽就是不願意學。


    因此,父子二人的關係十分不好,賈政從未給過兒子好臉色,而寶玉見了他,也像是老鼠見了貓。


    如今賈政得知賈寶玉逃學廝混青樓還被官差抓了,其心情可想而知。


    他也沒看清此刻大堂都有什麽人,張嘴便說道:“老太太,我早就說過,過分溺愛那孽障,隻會害了他,如今你看看,做下這等有辱家風的事情來,以兒子看,不如直接打死了賬!”


    直接,打死,了賬。


    寶二爺正享受著溫情呢,乍一聽賈政這番話,當即嚇得渾身一激靈,連藥酒都撞翻了。


    賈母劈頭蓋臉聽小兒子說了一大堆,又見他把寶貝孫子嚇成這樣,當即就不願意了,指著自己鼻子道:


    “你倒不如把我也活活打死去了你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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