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唐朝的烤全羊,還有葡萄酒!


    中間堆著比小臂粗些、大概小腿長度、碼得整整齊齊的圓木頭,外邊是些散碎柴火。兩個直徑一臂來長的火堆挨著,左右豎起粗粗的“丫”字鐵架,深深插在地裏。


    上邊一根橫著的鐵棍,左右各用木頭綁出來一個搖把子,棍身穿著剃去了頭的一整隻羊。


    柴火之中,劈啪作響。


    滋滋啦啦的聲音,卻並不頻繁。想來是這羊還不夠肥,油脂溢出的,遠沒有後世的羊那麽多。


    搖把子旁邊站著的後廚下人,齊洪與齊同,除了緩緩搖動把手,以便羊身均勻受熱,還負責輪流看著羊肉表麵的顏色,防止過火烤糊了。一個人自不能一直盯著火來看,兩人輪換,便看得過來。


    傻子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吞口水,侯非魚都怕他口水咽多了直接吃飽。這也實在急不得,隻好慢慢等。


    仍然是每人一張餐盤,上邊放著一個素麵的平底銅盤子,幾個半瓷半陶的碗和碟子。


    碟子之中,各有不同。


    一個碟子裏有些細細的鹽麵,不是很白,有點像大粒鹽磨成的粉;另一個碟子裏有扒好的大蒜數瓣;還有一個碟子裏,是切好的碎蔥花;最後一個碟子上,有一小搓搓粉末狀的東西。


    傻子不是看人就是盯著烤羊,侯非魚也沒搞清楚那粉末是個啥。


    桌子中間還有兩個封好的陶土壇子,不知裏麵是些什麽。


    每人還有個全瓷的大碗,傻子的記憶裏,一會兒會用這個大碗,去喝熬好的羊湯。


    銅盤子的邊上,備著一把比手掌稍長些的小刀,是用來切羊肉的。侯非魚以為貴族家庭吃烤羊,會是下人切好了一片片的上來,沒想到還會給每人發了一把小刀,以便自力更生。


    這就是今晚的大餐了。


    “哈哈哈,不錯不錯,這火旺得很,都趕上年裏‘燃庭燎’了。”侯爺爹笑著,和傻子娘並肩走了過來,於上首落了座。


    看他開心的樣子,仿佛從來沒有過什麽封門之事。柴火映照下,紅光滿麵,一把絡腮胡子都有幾分喜氣洋洋。


    傻子娘也是滿麵春風,鳳目閃亮。不知道日子的,還真以為這家人在過年了呢。


    二房見侯爺夫妻倆落了座,便道:“剛還想著,等羊好了,讓小蘭去請侯爺和姐姐,你們便過來了。”


    侯爺爹笑眯眯地緩聲道:“和夫人在書房裏,看了看今年的帳。家裏收益不錯,比往年多了快三成。我這次在長安城,還特地去東市買了古月粉和西域的美酒迴來,今天的羊一定要多吃些了。高興嘛——”


    旁邊傻子娘鳳目剜了他一眼,抿嘴一笑,也不知是個啥意思。


    古月粉?不知道是個啥。是碟子裏那一撮粉末?侯非魚暗想著,有幾分好奇。


    侯爺爹扭頭衝著烤羊的兩個下人笑道:“齊洪、齊同啊,這羊還得多久能吃啊?我的肚子可是等不了太久了,哈哈哈。”


    火邊兩個人便齊聲答道:“侯爺來得正是時候,馬上就可以吃了。”


    傻子一聽可以吃了,抓著小刀就衝了過去,停在火堆前,左右看看,似乎不知道從哪裏下刀。


    傻子娘的聲音在身後急急響起:“小魚兒快迴來,讓齊洪切好了給你遞過來,你仔細些,別被火燎了手。”


    侯爺爹直接站起身來,幾步趕了過來,念叨著“小心小心——”,拉著傻子迴了座位上。


    傻子委委屈屈地,噘著嘴,道:“小魚兒想自己切,先給爹切一塊大大的!再給娘切一塊大大的!”


    傻子這話一出口,滿桌的人都有些驚訝。平日裏傻子都是隻管吃,別的才懶得理,沒想到說出這番話來。


    慕鑫扭頭看著傻子,瞪著眼睛喃喃道:“兄長……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了,上午表演了戲法,現在又——”


    傻子聽慕鑫說他,扭頭看過去,又道:“也給弟弟切一大塊!”然後抻著頭越過慕鑫,笑著對小嫻兒道:“也給妹妹切一大塊!”


    最後看看坐在對麵的二房,眨眨眼:“給二房也切一塊,比妹妹還大的一塊!”


    本來傻子給所有人都分到了,唯獨沒提二房,二房臉上已然幾分尷尬,不想傻子轉了一圈,終於也沒落下她。


    這下子,連她也有兩分高興的神色,笑著主動與傻子娘說起話來:“姐姐,小魚兒今日真的有幾分不同呢,就好似、好似——”


    一時間沒想到什麽合適的詞兒,可能是不太好說“聰明起來”或者“開竅”之類。


    侯爺爹一邊接過話頭,嗬嗬笑道:“二娘啊,你也覺得小魚兒今天聰明起來了?”


    他用手在絡腮胡子上抹了一把,道:“今天這孩子,給咱們變戲法,給我樂得呀……二娘你有所不知,當年——”


    侯爺爹頓了頓,看了一眼傻子娘,見傻子娘笑容不變,便道:“嗨,當年小魚兒受災之前,還學了一個戲法變給我們看,那時候,他才剛滿六歲……”


    傻子娘聽到這裏,輕輕歎了口氣,接口道:“小魚兒六歲那年,在坊市裏,見有西域的胡人變些幻術戲法,就纏著人家要學。妾身拗他不過,與那胡人幾兩銀錢,讓他教了小魚兒一個竅門。其實就是把一枚開元通寶,藏在手指背麵,翻轉之間,變到手心裏去。”


    傻子娘說到此處,目視遠方,嘴角輕輕揚起,一臉淡淡笑容,繼續道:“小魚兒見那胡人做了幾次,竟然真的會了其中關竅,小手動啊動的,五次裏倒有三次讓他給變成了。於是這孩子迴了家,拉上我們夫妻,看著他變了數次……”


    慕鑫聞言,手伸到懷裏,摸出來兩枚大錢,遞了一枚給小嫻兒。


    他倆手指倒來倒去,試了數次,終於放棄了。


    小嫻兒眼神複雜,看了看傻子,道:“哥哥小時候必定聰慧非常……”


    侯爺爹重重點頭道:“可不是麽……”


    ……


    天漸漸暗了下來,小梅幾個取了數盞燈籠支好,亮度也便夠了。


    這一家人言笑晏晏,講了許多從前舊事。


    侯爺爹今日也確實高興,命齊洪、齊同將烤羊熟了的分割下來,送到桌上。他親自操刀,分了幾份,撒了些細鹽粉,讓大夥各自裝迴銅盤之中,又讓大家將小碟之中的一點點粉末,撒將上去。


    傻子那份是侯爺爹親自給細細撒的,待羊肉端過來以後,侯非魚這才整明白,這玩意兒原來是胡椒粉。


    這“古月”一合起來,可不就是個“胡”字麽。


    胡椒粉啊,這時候應該是很貴重的東西了,難怪每人就一那麽一小堆……


    傻子待羊肉遞過來,也不用刀了,上手就開抓,然後直接往嘴裏就塞!


    “好吃!”一邊胡吃海塞的,一邊還不斷嘟囔。


    他吃的可以說是極其開心。


    然而侯非魚這邊嘛,感覺——


    尷尬得很……


    香吧,倒還真是挺香的。雖然沒有那麽肥,但是羊肉本身的味道很足。


    可這肉質偏老,帶筋的地方,嚼著費勁;鹽麵太粗,撒的不勻,偶爾還會磨牙;沒有孜然,單靠那一點點的胡椒粉,啊,現在叫古月粉,根本壓不住羊肉的膻氣;也沒有辣椒,傻子倒是會主動拿蒜瓣來就著吃,可始終感覺上差了味道似的……


    侯爺爹又命人開了桌子中間那個陶壇子,侯非魚這才知道,原來裏麵裝的是西域胡商帶來的葡萄酒!


    用個銅酒舀盛了出來,又給每人發了個青銅的高足杯,便是慕鑫和小嫻兒都各自飲了一杯,小臉都喝紅了,笑鬧著去搶對方盤子裏的肉品。


    那邊倆當媽的,平時眼瞅著不對付吧,這一有好酒了,倆人笑語盈盈喝得開心。竟然沒一個人來管管,慕鑫和小嫻兒,倆十多歲的孩子飲酒之事。


    傻子更是不管那個,葡萄酒當飲料一般,連著喝了三大杯。傻子娘瞥見了,攔了一次,這才放了酒杯,迴頭又去抱著幾根羊排啃。


    這葡萄酒是真好喝啊——


    和後世西方那種脫了糖的幹紅完全不同。


    簡單的葡萄加葡萄皮自然發酵,略微帶一點點果酸的甜型葡萄酒。一口喝下去以後,更多的,是葡萄自然的香氣,中間又混有一分酒味兒,彌散口中,順了鼻腔上來,香味直達鼻尖的位置。再一吸氣,香氣便順了喉嚨下去,漫在胸腹之間。


    口感很是醇和,度數也不甚高,或許比後世的葡萄酒還要低些。


    清甜,自然,舒緩,沒有一絲煩人的氣息。


    是侯非魚喜歡的類型!


    上輩子他就不愛喝西方的紅酒,尤其是幹紅。場合上也喝過不少,幾萬塊一瓶那種。


    怎麽都不順口。嘴上誇著“哎呀哎呀不愧是八大莊的名品,啥啥啥總,您真是有品位……”可心裏想的是,什麽狗屁單寧的味道,老子喝起來,跟倒閉了的江南皮革廠,一樣的氣息。


    最愛喝的紅酒,反倒是在東北,偶然間嚐到的,用寒地葡萄釀成的甜型酒。


    據說釀酒的原料葡萄,是要在東北的霜後采摘才行。這時的溫度,已經是葡萄在自然狀態下,不被凍壞的極限了。


    在這種條件下采摘的葡萄,再用來釀酒,那個濃度、醇度、香氣,簡直就是把葡萄的精華,濃縮了數倍於一滴之中!


    真心喜歡得不行。


    可惜沒什麽名氣,當地人也不會做生意,品牌做起不來。


    奶奶滴,穿到唐朝,終於碰到了第一個發自內心喜歡的好東西——葡萄酒!


    要不是傻子的身份,實在沒法當文抄公,侯非魚現在都想吟上那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了!


    微醺!美滴很!不止傻子開心,侯非魚也真的開心起來。


    等廚房過來人,再把熬好的羊湯倒進大碗之中,蔥花鹽巴一撒進去,原湯化原食,這叫一個舒坦!!!


    ……


    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觥籌交錯中,侯非魚聽見侯爺爹和傻子娘輕聲道:“聽說‘高’‘麗’那邊下大雪,蘇定方圍平壤不下,迴來了。估摸著下半年可能還得打。我打算存些酒,你看如何?”


    傻子娘道:“這些事你定便是了,讓趙管家和董賬房去辦吧……”


    正說著,趙管家和杏兒從外院走了過來。


    趙管家走到侯爺身邊,俯身輕聲道:“侯爺,東西找到了,事情辦好了。”


    傻子扭頭看著杏兒,興高采烈地道:“杏兒,你也吃烤羊!”


    侯非魚看見杏兒手中,攥著那個銅魚長命鎖。


    【作者題外話】:作者的話:


    所謂的古月粉,胡椒這種東西,那時候確為貴重物品。


    唐朝著名的宰相元載,在死後從他家抄家,找到了800石胡椒粉。因為這個惹怒了皇帝,最後將他滿門抄斬。


    除夕是一年之末,唐朝的除夕夜,有條件的人家,會在院子裏堆砌柴火,這叫“燃庭燎”,就連皇宮裏也不例外。人們會在燃庭燎的時候,把家裏舊的掃把、鞋子扔進火堆裏燒掉,以示除舊迎新之意。


    平底銅盤與銅高足杯,都有考古實物出土。唐代銅貴銀賤,曾屢次禁止銅器的鑄造與使用,防止銅料過度缺失造成社會問題。但是銅器越禁越貴,越貴越有人用……


    唐代的酒罐子,也確實有陶土罐裝載的實證。


    另,甘肅省武威市天祝縣祁連鎮岔山村,吐穀渾王族成員慕容智大墓裏,發現了一個“銀胡瓶”內,殘餘液體。後證實,唐朝白葡萄酒的真酒實物無疑!這也是國內白葡萄酒實物的首次發現!這說明,唐朝人不僅喝紅葡萄酒,也喝白葡萄酒。


    曆史記錄:640年以後,太宗李世民就要求吐魯番地區,用葡萄和葡萄酒納貢。還命人在皇宮園林種植葡萄,甚至親自參與釀酒。


    《太平禦覽》卷八四四記載:及破高昌,收馬乳葡萄實,於苑中種之,並得其酒法,帝自損益造酒。酒成,凡有八色,芳香酷烈,味兼醍益,既頒賜群臣,京中始識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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