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業有些煩惱。


    皇帝陛下,這兩年對自己的陵寢極為上心,仿佛自己隨時駕崩一樣,督促建造皇陵。而他作為工部營繕司郎中,督建皇陵的事情,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就是半年多前,匆匆迴家一趟,他在皇陵已經一年有餘。


    他很想迴去,將自己的女兒的婚事定下。


    當年他還是工部營繕司員外郎的時候,恰巧賈政進入工部,他比較看好賈政,也是因為賈政的身份,秦業對賈政幫助頗多,因此二人成了忘年交好友。


    在去年時候,賈政做媒,與他約定自己的女兒與寧府小蓉大爺的婚事,這邊剛剛口頭約定,他就被派來皇陵。


    如果不是皇陵之事,兩家早就應該簽訂婚書,走三媒六聘,過了今年,他的女兒就可以嫁給小蓉大爺。


    小蓉大爺乃是寧國府唯一繼承人,寧國府如此勳貴豪門,他的女兒是高嫁,以後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小蓉大爺雖然名聲不好,頑劣非常,遛狗鬥雞,出入煙花柳巷之地,但是勳貴子弟,那個少年時期不是如此?


    等著成婚之後,就會慢慢收斂心性的。


    現在,神京城中勳貴,就是因為小蓉大爺名聲不好,所以沒有聯姻,而他就是撿了一個便宜。


    看著還沒有完工的皇陵,秦業估算了一下時間,大體完工,還需要至少三個月,那就要進入臘月...時間還來得及嗎?


    “唉...”


    秦業歎息一聲。


    猛然,秦業看到工部右侍郎黃大人,帶著幾個人來到了皇陵。


    秦業不敢怠慢,整理一下官袍,連忙迎了上去:“黃大人,可是前些時日所需之物運了來?”


    皇帝陵寢,自然是用世間最好的材料。


    而好的材料,大多需要從南方運來。


    要是材料充足,從皇帝登基到現在,四十餘年,陵寢早就建造好了。


    秦業也明白,皇陵建造,不少人得利,所以拖延了工期,而他也沒有想著去管,他不同流合汙就是。


    “秦大人。”


    黃大人臉色古怪,帶著笑意:“公事待會兒再說,牛伯爺有事找你。”


    秦業一愣,黃大人以前見他,眸子裏是帶著高高在上的姿態的,今日臉色雖然蘊藏著其他情緒,但是總體來說,似乎帶著一種敬意。


    還有,牛繼宗牛伯爺?


    他也不熟悉啊。


    牛伯爺正兒八經的正一品爵位,鎮國公府掌舵人,身份高貴,背景強大,他也沒資格認識熟悉。


    “秦大人...”


    看到秦業之後,牛繼宗上下打量。


    身材高大,須發花白,年逾花甲,長相儒雅,妥了,他來的時候還想,要是秦業長相醜陋,那麽這婚事他就不提。


    畢竟醜人生女大多不俊。


    秦業賣相極佳,生的女兒一定也俊。


    這是給常威說媒,要是以後大婚,發現新婚妻子醜陋不堪,這不僅不是討好,而是得罪。


    牛繼宗心裏吐槽:“除非常威迎娶尋常百姓女,還是不知情的鄉下姑娘,否則,沒有人願意嫁他吧。”


    想到接下來,要將秦業坑了,還要坑了他女兒一生,牛繼宗難得的內心有些愧疚,但是他還是笑道:“恭喜恭喜,今日我是來做媒人的。”


    秦業一愣,他正愁無法迴去,定下女兒婚事,賈家做事還挺周到,這皇陵之地,一般人還真進不來。


    賈家竟然請了牛伯爺作為媒人,這是很重視啊。


    秦業壓下心中喜悅:“有勞伯爺,下官皇命在身,無法迴城,這婚事就耽擱了,可曾帶了婚書過來?”


    反正兩家已經口頭商議了婚事,現在簽訂婚書就是一個形式。


    秦業也沒有多想,牛繼宗執掌的鎮國公府,也是四王八公一脈中的一家,與賈家向來世代交好。


    牛繼宗嗬嗬一笑:“婚書帶來了...”


    黃侍郎在一旁看著,以前他是瞧不起官場混跡數十年,在營繕郎一直都不得升遷的秦業,現在秦家與寧國府定下婚約,他也需要重新審視秦業才行。


    婚書簽訂很順利。


    秦業甚至都沒有多看一眼,就直接簽下名字,牛繼宗隨後簽下自己的名字。


    然後牛繼宗收起婚書:“恭喜秦大人,令愛嫁過去就是郡公夫人,榮華富貴無限呐。”


    黃侍郎:???


    秦業:???


    “牛伯爺...”


    秦業有些迷惑:“什麽郡公?”


    這兩個字他每一個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秦業隻是滿腦子漿糊。


    寧榮二公當年的確是輔佐太祖立國大盈,也是冊封國公爵位。


    但是第一代寧榮二公故去之後,賈代化僅僅承襲一等將軍爵位,傳到賈珍這裏,也僅僅是三等將軍。


    整個賈家加一起,都沒有一個郡公高貴,小蓉大爺,難不成深得聖眷,被賞賜了郡公爵?


    但是,怎麽想也不可能哇。


    賈蓉是誰?


    雖然即將是他的女婿,但是秦業也知道,賈蓉以後就是承襲騎都尉爵位,他本身就是紈絝一個,怎麽能得到郡公聖眷?


    牛繼宗嗬嗬一笑,雖然這件事情,常威還不知道,但是牛繼宗相信,常威一定不會生氣。


    畢竟,滿城的勳貴官宦,都拒絕將女兒嫁給常威的情況下,能夠給他說一門官宦之女的婚事,已經讓常威保留了顏麵。


    所以,牛繼宗膽子大了起來:“受建威郡公所托,我來做這個媒。秦大人興許不知道,陛下禦駕親征,建威郡公因屢建大功,被冊封郡公爵,郡公啊,秦大人明白什麽意思吧。”


    快感激我!


    牛繼宗滿臉傲嬌,要不是常威名聲不佳,黑料太多,傻子之名在外,堂堂的郡公,小小營繕司郎中之女,是沒有資格高嫁的。


    秦業有些懵。


    神京城中多了一個郡公?


    建威郡公是誰?


    姓甚名誰?


    但是...秦業心中狂喜,本以為女兒高嫁寧國府已經算是嫁到了富貴窩窩裏麵,但是相比較郡公,小蓉大爺算個啥?


    簡直無法相比!


    郡公啊!


    他的女兒有朝一日,能夠嫁給郡公,成為郡公夫人?!


    這已經不是高嫁,而是一步登天!


    “秦大人興許不知道,建威郡公如今還是征戰在外,等著滅掉亦力把裏,建功歸來,最低也會是國公啊!”


    牛繼宗都想著,要不是他沒有試婚年齡的女兒,族中姑娘也都有了婚約,他都想著,將女兒嫁給常威,他做常威的老丈人。


    成了常威的老丈人,常威還能找他麻煩?


    天意弄人,他沒有這個命。


    其實,隱約間,牛繼宗以前有過這種惋惜,但是他骨子裏對常威還是充滿鄙夷的。要是他當真有女兒,他也未必將女兒推進火坑。


    常威那狗曰的,是真的因為疼,要不是有人及時出手,就差點將姑娘掐死!


    “嘶...”


    秦業有些懵,使勁一揪胡子,揪下來幾根之後,疼痛讓他清醒。


    這不是做夢!


    國公!


    原諒他在這黃陵之地,對外界消息不靈通,他還是難以置信,未來的國公爺,怎麽就要與他家聯姻?


    就算是王爵府上郡主縣主,嫁給國公也不算是下嫁!


    城中那麽多的勳貴官宦...


    秦業猛然一愣:“牛伯爺,這個建威郡公姓甚名誰,多大年紀?”


    不會是年逾花甲那種?


    他的女兒嫁給一個年逾花甲的人,然後做一個填房?


    這種事情很普遍。


    比如寧府珍老爺的夫人是填房,赦老爺的夫人是填房。


    他雖然官品不高,嫡女豈能為填房?


    秦業心髒一縮,他剛才大意了,本以為牛繼宗是受了賈珍所托,來這裏是為寧府做媒的,他都沒有怎麽看,就直接簽了字。


    要是真的嫁給一個糟老頭子,還是做填房...那就是將女兒推入了火坑啊!


    國夫人又如何?


    黃侍郎整個人都呆了...


    他原本也是以為,牛繼宗是給寧國府保媒,誰知道是給常威保媒?!


    那是常威啊!


    那是真正的火坑!


    不要說國公爵位還有些遠,就算是王妃又如何?


    常威那是傻子、瘋子...神經病!


    是一個暴戾嗜血的莽夫啊!


    “秦大人放心。”


    牛繼宗笑道:“建威郡公今年二十歲,尚未娶妻。至於建威郡公,他叫常威。”


    秦業鬆了口氣,常威這個名字,他感覺有些熟悉,但是年齡二十歲,讓他心中一鬆,也沒有多想。


    牛繼宗告辭離去:“等著建威郡公班師還朝,就可以籌辦婚事了,我在這裏恭喜秦大人。”


    黃侍郎嘴角一抽,你這個恭喜,比詛咒還要惡毒!


    你可是把秦業坑慘了!


    “常威?”


    牛繼宗離開後,秦業總算是想起來這是誰,那個神京城有名的暴戾傻子,一個去青樓,差點掐死姑娘的瘋子...憨子!


    “可能是同名同姓?那個傻子...”


    秦業安慰著自己:“怎麽可能會是郡公?”


    “唉...”


    黃侍郎於心不忍:“還真就是他!”


    “什麽?”


    秦業臉色頓時蒼白,隨後一陣潮紅,喉嚨裏嗬嗬作響:“我...我...你...牛繼宗,你這匹夫!”


    隨後,秦業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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