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風雲,於每天隻關注賺銀子、添棉衣的百姓而言,太遠太遠。


    有點閑時間的,聚集在茶樓,談的也多是北地的戰事。


    賈秦兩家的婚事,在低調中穩步前行。


    讓兒子進賈家族學附讀,秦業自是樂意的。


    這一雙兒女就是他的命。


    雖然舍不得女兒,可是,寧國府的沈夫人和尤大奶奶都是好人。


    有她們教導,女兒以後的路也能好走些。


    所以,秦業同意了。


    同意女兒明年二月初六就嫁過去。


    “姑娘,寧國府青竹姑娘來了!”


    “快請!”


    說著,秦可卿自己已經迎了出去。


    青竹正在秦家門口下來,“姑娘莫客氣。”眼見人家要迎她一個丫頭,她連忙製止,麻溜的和婆子拎了一個箱子下來,“天冷了,受我家太太之命,給姑娘和秦老爺、秦少爺送幾件毛衣裳。”


    上次各送了兩套棉衣,這次就是毛衣裳。


    如今她和青蘋也算這秦府的常客了,不僅要替太太送東西,偶爾還要替蓉哥兒送個字啊,詩啊,或者他看到的小玩意。


    “多謝!”


    秦可卿感激不已:“姐姐迴去,幫我跟太太和大爺大奶奶道聲謝!”


    自和賈家定親以來,她少操了好多心。


    以前母親在時,一切有母親操心,母親去後,父親自己弄,不是這個忘了,就是那個忘了。


    秦可卿還記得母親去後的第一年,因為下雪,連著半個月,他們一家人連口菜葉子都沒弄著吃。


    因為她爹忘了做冬儲。


    她沒辦法了,一點點的學著管家。


    四季衣裳,廚房采買,人情往來……


    因為父親沒有親生的孩兒,因為她是養女,秦家族中對他們一家一向輕視。


    有好事時,絕對輪不到他們家,要出錢出力了,他們家是頭一份。


    隻有今年是不同的。


    因為和賈家作了親,曾經不好的族人,現在一下子都變成了好人,變成了特別親切的‘親人’。


    “好呀!”


    青竹笑嘻嘻的應了,迴身又從車裏拿出兩個小風車,“這是我們蓉哥兒買的,說是送給鍾哥兒玩。”


    秦可卿:“……”


    剛下衙,急急趕迴的秦業看女兒羞紅了臉,哈哈一笑,“那就多謝蓉哥兒了,可卿快拿著。”


    女兒也還小。


    難得蓉哥兒給鍾兒買東西,每次都多送一份。


    秦可卿接過風車羞的跑進屋裏。


    “又麻煩青竹姑娘跑一趟。”


    秦業一眼就看到了大毛衣裳,心甚高興。


    他也有一件毛衣裳,但那也隻是內裏羊毛,外鑲兔毛的。


    如今……


    “哪裏!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青竹道:“這件深藍灰鼠皮的,秦老爺先試試,有不好的,還能拿迴去,馬上改。”


    “……正正好!”


    秦業果然試了,這灰鼠皮的披風,穿上又氣派又保暖。


    隔壁房梁上的暗衛很盡責的記下來。


    這些都是要給太上皇看的。


    至晚間,太上皇的案牘上,果然就添了一個小冊子。


    他孫女眾多,好些人連名字他都不記得,但這一個是太子的孩子。


    賈家對他的孫女是真上心,還是假上心,在這日常的交往裏,就可以看出來。


    九月初二,寧國府送四樣點心。


    九月初五,蓉哥兒遣人送了天香和的烤鴨兩隻。


    九月初七,榮國府諸姑娘送了親製的胭脂和麵霜。


    九月初九重陽,寧、榮二府製高糕,各送一盒……


    太上皇一直看到今天的十月十九,寧國府送大毛衣裳。


    看著是有什麽,送什麽,不拘於一定是非常珍貴的。


    倒是他的孫女,隻能送個帕子、抹額、香囊什麽的。


    太上皇摸了摸他腰上的香囊。


    這是賈珍讓人送來的。


    是孫女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他放下冊子,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晉王現在如何了?”


    “迴太上皇,還在寧福宮給甄太妃侍疾。”


    戴權很老實的迴答。


    “甄太妃還咳嗎?”


    “據說是好多了。”


    好多了啊!


    太上皇點點頭,“他迴來後,皇上那裏有召見嗎?”


    “見了。”


    戴權迴答的更小心了,“前幾天,甄太妃的病還很重,皇上就隻和晉王說了幾句話,昨兒甄太妃好些了,皇上特別約了晉王去吃飯。”


    “……”


    太上皇的嘴角不由的抽了一下。


    皇帝兒子節儉的很。


    幾乎就是四菜一湯。


    改善生活就是在他這裏蹭飯。


    他請吃飯……


    太上皇可以想象晉王吃的有多鬱悶。


    反正就他所知,晉王這個兒子,每頓不能少於十道菜。


    “既然太妃的身體好些了,你就去寧福宮說一聲,讓晉王迴王府吧!”


    他一個王爺,老在宮裏不是事。


    “是!”


    戴權急匆匆去傳話了。


    此時的寧福宮裏,甄太妃也懷疑兒子要迴去了。


    她拚著重病一場,把兒子撈迴來,可是看兒子的樣,還怨上她了。


    這樣的兒子放出去……


    隱隱的,甄太妃感覺會出大事。


    “知道太上皇為何同意把你叫迴來嗎?”


    晉王:“……”


    他都懶得理他娘。


    為什麽同意讓他迴來?


    還不是因為你病了?


    可惜這話,他隻能在肚裏說說。


    “您想說什麽就說吧!”


    憋著也難受。


    而且,就算這一會憋住了,迴頭肯定還是要以紙條的形式跟他說出來。


    晉王感覺他娘越來越愛說教了。


    “兒子聽著就是。”


    “王子騰跑的有多快,你知道嗎?他快馬加鞭的,每天最低都是三百裏。”


    甄太妃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終於狠下心腸,壓低聲音道:“可是你呢?你父皇叫你迴來,一為我的病,二為……,他不想你再被彈劾,連帶著他都跟著丟臉。”


    晉王:“……”


    “你父皇……應該已經徹底放棄你了。”


    北邊戰局將定,太上皇一邊忌憚皇帝,一邊……也認命了。


    甄太妃能明顯感覺到,他忌憚的同時,對皇帝也非常的滿意。


    雖然當年他對太子也是這樣。


    但那時候他還年輕,還能折騰,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皇帝幫他一雪前恥。


    朝庭上下,包括民間的百姓,也都認可了皇帝。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皇帝已是皇帝,他已是太上皇。


    有些事,就算想做,也沒那麽名正言順了。


    “準確的說,他放棄了所有人,如今……已經完完全全的認可了皇帝。”


    晉王:“……”


    不用他娘說,他也有所感覺。


    但是,好不甘心啊!


    這個曾被他踩在腳下的孽種,憑什麽占據大位?


    就憑運氣嗎?


    “出宮後,你乖一點。”


    “母妃~”


    晉王的眼中盡是戾氣,“你讓我認命?”


    還不認命嗎?


    甄太妃的眼淚落下來,“你想讓一家子跟當年的太子一樣嗎?”


    晉王袍袖一甩,正要砸個東西,外麵就傳來宮人加重的腳步聲。


    於是,袍袖微轉,他收手了。


    “太妃,晉王爺,壽康宮的戴公公來了。”


    “快請!”


    甄太妃忙把眼淚拭盡。


    戴權在宮人盡在外麵時,就知道這母子兩個在說私房話,而且看晉王的樣子,還說的很不開心。


    他不敢耽擱,趕緊把太上皇的意思表達了,就急匆匆的退出。


    “……你走吧!”


    甄太妃躺下來,“我也老了,隻能幫你到這了。”


    太上皇都無能為力了,更何況她?


    再為兒子大包大攬……


    甄太妃感覺會害了他,再害了家族。


    “母妃,兒子可以認命,但是有兩個人,兒子一定要除了。”


    晉王道:“把驅使那些人的信物給兒子吧!”


    甄太妃:“……”


    她和兒子的眼睛對在一處,很不想退讓,但是晉王一撩衣袍,居然跪了下來,“母妃,兒子需要那些人,有些事,兒子也必須做,隻有做了,才不會後悔。”


    那些人都是甄家幫忙訓練出來的。


    他自己去找舅舅雖然也可以,但舅舅的身邊,難保沒有皇帝的人。


    晉王不想再出任何意外了。


    “……這世上,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


    甄太妃都不知道兒子的殺心怎麽這麽重,“借刀殺人的辦法多的是,你為什麽就要自己動手呢?”


    讓別人動手,還有可能成功。


    但是兒子自己幹……


    甄太妃沒信心。


    “兒子要人,又沒說,一定是去殺人的。”


    晉王道:“兒子這樣被召迴來,滿朝文武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笑話。”


    皇帝也在看他笑話,昨兒吃飯就看出來了。


    “母妃,這幾年兒子有求您幫我做過事嗎?”


    甄太妃:“……”


    自從與皇位失之交臂後,兒子就怨上她了,哪裏還會求她。


    可是那些人……


    “給你!”


    她直接從枕下摸出一個香囊,“裏麵有聯絡方法,信物就是那枚有裂紋的玉佩。”


    “多謝母妃,兒子……告辭!”


    接過東西,晉王迅速起身,大踏步離開。


    甄太妃聽著他越走越遠的腳步,到底又坐了起來,“來人,拿筆墨。”


    她得給江南寫封信。


    兒子這邊,不能再無條件的支持了。


    ……


    寧國府。


    沈檸也終於知道晉王迴來的消息。


    母子兩個都很煩。


    原本沈檸準備帶一家人去溫泉莊子上住一住的,現在肯定是不行了。


    “母親,晉王這次迴來,聲望又跌了不少。”


    賈珍不能不勸慰一二,“我們家跟他的王圖霸業,也沒多大關係……,他怎麽也不至於再找我們麻煩吧?”


    “他的王圖霸業為什麽破爛不堪?”


    沈檸歎了一口氣,“皇上好一分,他那裏就破一分,你自己算,我們家自還庫銀以來,幫皇帝多少了?”


    賈珍:“……”


    大冷的天,他都想冒汗了。


    “出京一天隻走百來裏,看著是耽於享樂,沒有大出息了,但是,也未必不是晉王想讓別人看到的。”


    沈檸喝了一口熱茶,“皇上的位子如今越發的穩了,這京城的王爺們,自然就要老實些,要向皇帝表明,他胸無大誌了。”


    這?


    賈珍張了張口,想反駁的,但是想想,當初的晉王可是離間太上皇和太子的一把好手呢。


    “行了,過幾天,再送些東西去太玄觀給你爹。”


    他們解決不了的事,還是交給賈敬吧!


    如果賈敬也解決不了,那他們就好生的在家宅著。


    反正這個家挺大的。


    沈檸無所謂。


    “還有他那裏……”


    沈檸想了想,“也找些人,看顧安全吧!”


    “是!”


    這是大事。


    賈珍不敢耽擱,“要不兒子明兒就去吧!”


    早一天去,他也早一天放心。


    “隨你!”


    沈檸道:“不過這一次,盡量帶上焦大,他年紀大,經曆的多。”


    也許能看出大家都看不到的危險。


    雖然隨著皇帝皇位的穩固,這京城要比以前安穩些,但也難保沒人狗急跳牆。


    莫名的,沈檸就是感覺,他們家可能還會有一場大風暴。


    隻是這大風暴是從家裏刮,還是從外麵刮……,她暫時還猜不出來。


    按理,賈家已經被她捊順了才對。


    送走好大兒,沈檸忍不住看了一眼西府方向。


    賈政的屁股還沒完全好,王氏又被關在小佛堂。


    真正掌家的是王熙鳳,如今的她,還是個拎得清的。


    王家也沒上趕子過來找她,她這邊出事的可能性極低才對。


    賈母那裏有賈敏,賈妏那裏,兩個孩子都很上進,她自己還握著一筆錢,也不可能有事。


    邢夫人那裏……


    有賈赦在,她絕對不會鬧事的。


    紅樓夢裏,她除了摳,除了見到錢就舍不得撒手,也沒啥大毛病。


    而且如今的邢夫人和迎春走得極近。


    據沈檸所查,大房挺好的。


    如今……


    沈檸努力想她還有什麽忽略的。


    “青蘋,西府那邊,最近沒什麽事吧?”


    “有一件!”


    青蘋想了一下,“江南那邊王家的二姑太太來了一封信,說是不日要帶家人進京呢。”


    王家的二姑太太?


    薛姨媽?


    沈檸一下子想到了香菱。


    她怎麽把她忘了。


    算時間,她要被那害人的人伢子賣兩家了呀!


    怎麽辦?


    現在讓人去江南還來得及嗎?


    馮家的那個少爺是想買個媳婦好過年吧?


    “去,讓興兒過來一趟。”


    興兒的辦事能力還是可以的。


    沈檸算著江南的事,正好,也讓他去看看那邊的祭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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