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拿著那把被封起來的木槍,‘哢噠哢噠’按了許久,又一點點的拆開、裝上,確定還能‘哢噠哢噠’的按,這才轉向等待的大哥和伯娘。


    “工部有位戴大人。”


    賈璉道:“他曾造了一把連珠火銃,也叫二十八連珠火銃。銃背是彈匣,可貯存28發火藥鉛丸。銃機有兩個,相互銜接,扣動一機,彈藥自落於筒中,同時解脫另一機而擊發。”


    “他叫戴梓?”


    沈檸的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些。


    在原來的時空裏,若是戴梓能被重用一點兒,若他的連珠火銃還在,也不會有那百年屈辱。


    “是!”


    賈璉點頭,“原來伯娘也聽過他?”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可惜,戴大人去世的太早了,那把連珠火銃如今就在工部,但能打造它的大師傅卻隻有一位。”


    死了?


    沈檸的眉頭忍不住擰了擰,“他是怎麽死的?”


    “具體怎麽死的,我也不知道。”


    賈璉搖頭,“我隻知道,自他死後,工部加強了對火器工坊的保護,裏麵的大師父是可以直見皇上的人。”


    沈檸:“……”


    她已經有些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了。


    “伯娘是想把這個東西獻出去嗎?”


    賈璉道:“侄兒覺得暫時還不行。”


    太上皇還在呢。


    二龍在朝,變數就一直都在。


    而且這京城看著安全,但事實上,明裏暗裏的廝殺一直都在。


    前朝、被趕出去的大清,韃靼、倭人等等,從來就沒有消停過。


    這還隻是外部的,內部的更加慘烈。


    要不然,當年祖父和伯祖父也不能就那麽鬱鬱而終。


    “再等幾年吧!”


    史書上的太上皇們,可沒幾個有好下場。


    所以,他們的太上皇雖然退位了,卻還牢牢抓著所有。


    朝堂如今沒有大的波瀾,不代表一直沒有。


    尤其北邊勝局漸定,皇上手中的權利進一步加大……


    “前兩天,我爹去太玄觀了。”


    賈璉道:“大伯讓他轉給了我一封信。”


    大伯都沒想著給大伯娘和珍大哥一封信。


    搞的賈璉在麵對這母子二人的時候,莫名的心虛,“信中說,北方勝了,朝中局勢就有可能會變,這就好像一山不容二虎一樣,大伯讓我謹言慎行。”


    曾經一山不容二虎,太子沒了。


    如今,太上皇更老了,萬一疑心更重,而皇上因為北邊的大勝,失了以前的平常心……


    賈璉也挺怕的。


    所以,他一直都特別老實。


    兢兢業業的幹活。


    大人們吵架時,需要他提供數據支持,他馬上就能翻出小本本。


    武庫司郎中的職責範圍之內,他盡量做到最好,其他的……,就跟當初在父親和二叔之間一樣,他滑的很。


    賈璉有時候都慶幸,有在二叔和父親之間討生活的經驗。


    要不然,隻怕被有些老狐狸賣了,他還在那裏樂嗬嗬的呢。


    “那信你毀了嗎?”


    賈珍聽他爹有信,不由自的多看了看兵器庫,生怕有什麽人藏在這裏。


    “毀了。”


    賈璉在伯娘也看過來時,忙點頭道:“我才看完,就被我爹抓著一把燒了。”


    那就好。


    沈檸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成,東西你已經看過了,你覺得能送就送,不能送就放。”


    她這個算啥啊?


    戴大人的連珠火銃才是最重要的。


    “璉兒你就跟我說說工部的連珠火銃吧!”


    “那火銃我拿起來過,形狀很像琵琶”


    伯娘沒氣大伯,賈璉麵上輕鬆了許多,“不過,它是後來幾位大師父聯手打造的,戴大人打造的早在研究中被拆壞了。據說到現在沒能推廣,是因為那連珠火銃還有很多問題並未解決。


    用它上戰場可能打著打著,也會傷到我們自家人。”


    裏麵需要解決的問題太多了。


    “……是嗎?”


    沈檸不知道是失望多還是遺憾的多,“那你們有問過傳教士的火槍都是怎麽弄的嗎?”


    “自然問過。”


    表叔史鼎那裏就有一門衝天炮。


    “他們還有人在幫我們製炮呢。”


    賈璉很可惜自入朝以來,就特別忙,那些工坊都沒去巡視過。


    是夜,他在這邊吃了飯,才迴的府。


    搞的王熙鳳一直擔心著。


    生怕是他最近飄了,要被大伯娘罵。


    “……我忙的跟狗一樣,哪有飄。”


    賈璉對自家的媳婦很無語。


    他是忙且快樂著。


    畢竟曾經他給自己的定位就是守好家。


    給珠大哥和寶玉做好後勤。


    沒想到他還能當官,還被皇上和各部大人誇了。


    “大伯娘找我,就不能是好事嗎?”


    “真是好事?”


    王熙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你說嘛!讓我也高興高興。”


    賈璉:“……”


    那木槍的事能隨便說嗎?


    “河套不是搶迴來了嗎?”


    賈璉隻能道:“這次北邊的戰事,我們武庫司可是出了大力,伯娘誇我幹的好,跟我打聽了藍枝表妹和史表叔的事。”


    “藍枝表妹真的砍了好五個韃靼的腦袋?”


    王熙鳳至今都不太敢信。


    當然,每問一次,她心中的佩服就加深一分。


    “那是自然,這都是寫在戰報裏的。”


    賈璉道:“她是女子軍的副尉官呢,殺韃靼算個什麽,最主要的是,這一次她帶左路軍抄後路,和中路軍一起夾擊韃靼援軍,先用火銃滅了他們一波人馬,才讓他們潰敗的那麽快。”


    身為榮國公的孫子,他也是知道,在戰場上,早一刻勝,與晚一刻勝的區別。


    他們這邊能少死多少人呢。


    士氣強盛之下,最後衝鋒的動作都會比韃靼那邊的麻溜。


    “那……我聽說史表叔迴來,要被封爵,藍表妹這……”


    王熙鳳想問她是不是也能有個爵位。


    “這你可問倒我了。”


    賈璉笑,“朝上的都是老狐狸,你夫君我在那裏,就是一隻純白的小白兔。”


    “就你?還小白兔?”


    王熙鳳給他一個小拳拳。


    “我不白嗎?”


    賈璉那聲音那眼神,逼得平兒幾個丫環迅速退了出去。


    “要死呦,大白天的。”


    “誰說的?分明黑了。”


    夫妻二人又笑又鬧,平兒幾個幹脆躲到茶水間,一邊烤板栗,一邊說閑話。


    “平兒……”


    理兒看看外麵,“你聽說了嗎?嫁在金陵薛家的二姑太太要進京了。今天給我們奶奶來信,說是等她來了,要見二太太呢。”


    “……什麽時候的事?”


    平兒甚是吃驚。


    “就是你到大廚房的時候,旺兒帶信進來的。”


    “那……,她沒給二太太寫信嗎?”


    “也寫了,讓我們奶奶轉交呢。”


    平兒:“……”


    “奶奶因為那封信,煩了好一會,如今丟在妝匣呢。”


    理兒歎了一口氣,“二姑老爺去世了,二姑太太守著一雙兒女過活,說是那薛家族裏,很是欺負他們家呢。”


    “大老爺不是才封了鎮南將軍嗎?”


    “可能那邊還沒收到消息。”


    幾個丫環都是從王家陪嫁過來的。


    對曾經的主家,還有維護之情,“不過二姑太太進京,怎麽著都比在金陵好吧!”


    “……”


    平兒看她們一眼,並未說話。


    大老爺走了,家裏二老爺當家,二姑太太進京未必就有金陵好。


    但是依附這邊……


    就二太太那樣,老太太隻怕也不樂意。


    到時候還是他們奶奶為難。


    平兒在心裏小小的歎了一口氣。


    ……


    寧國府,沈檸院,把女兒扔給好大兒帶著,她拿著筆接著寫書。


    此時,她已經寫到第十二迴亢龍有悔。


    青竹幾個丫環服侍得特別周到。


    她們的眼睛幾乎都盯在她的稿子上。


    雖然跟著太太聽過不少書,但是真的沒想到,他們太太還能寫書啊!


    這要是印出去……


    青竹幾人的唿吸都盡量放輕些。


    沈檸一抬頭,好嘛,桌前圍的都是人。


    “來來來,青竹,看到了吧?”


    她放下筆,揉了揉手腕,“現在我說你寫。”


    啊?


    “太太,我……我行嗎?”


    青竹很激動啊!


    這是寫書啊!


    她做夢都不敢夢的事呢。


    “什麽叫你行嗎?”


    沈檸無語,“你天天練字是幹啥的?”


    不好找外人,那就隻能逼自己的丫環。


    所有丫環裏,青竹最穩重,字也寫的最好。


    “快拿著。”


    沈檸把筆塞到她手上,“寫錯字沒事,大不了迴頭再抄一遍。”


    她這裏不缺紙筆。


    “行了,開始吧!”


    沈檸道:“黃蓉罵道:‘洪七公本來說你為非作歹,今日非宰了你不可,幸虧我那郭家哥哥好心,替你求了半天人情……’”


    有人代筆就是好啊!


    沈檸希望她能就此解放。


    同一時間,泡了腳的太上皇正要轉轉就睡的時候,戴權腳步匆匆的進來了,“太上皇,甄太妃病情加重了。”


    什麽?


    太上皇的腳步一頓。


    這些年,他送走了很多人。


    甄氏算是宮裏陪他最多,最得他心的妃子了。


    跟他一比,她還年輕的不像話,怎麽短短時間就……


    “擺駕!”


    太上皇沒什麽猶豫的就要去看看。


    甄氏的身體一直都很好。


    這才進佛堂多長時間啊?


    還是說……


    想到晉王出京,她進佛堂,太上皇突然懷疑有人因為他的態度,苛待了她。


    或者說,幹脆就有人想要害她。


    這不是不可能的。


    這宮裏,因為他的一個疏忽,死的人太多了。


    就是太子都……


    太上皇很是急切。


    好在兩宮相距並不是很遠。


    才進去,就聽到甄太妃的咳嗽聲。


    “太上皇駕到!”


    “太上皇……,咳咳~咳咳咳~~~~”


    甄太妃在榻上行了禮,但她好像害怕把病傳給太上皇,又急又咳的道:“太上皇不要進來,咳咳,染了病氣就不好了。”


    太上皇看到她連咳嗽都是往榻裏咳,對他的關心不似作假,忍不住就歎了一口氣,“怎麽病成這樣?太醫呢?沒叫太醫嗎?”


    “叫了,前兒就叫了。”


    甄太妃的臉上難掩傷感,“咳咳,但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有那麽快?”


    她並不是在剛發熱的時候,就讓人通稟太上皇。


    “太上皇,我年紀也漸大了。”


    怎麽在病中讓自己看上去蒼白、無力又美麗,她研究了好多年,也一直做得不錯。


    甄太妃連咳帶喘的道:“晉王出京……”


    確定太上皇沒有沉臉,她又道:“我這一輩子就他一個兒子,他長這麽大,也沒離了我們,這一下子走那麽遠……”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咳咳~~,咳咳咳~~~~”


    驚天動地的咳聲,讓太上皇心驚。


    曾經皇後也是這樣。


    咳著咳著……


    甄太妃猛的捂嘴,一點血絲落在錦帕上,她忙掩了。


    但太上皇已經看到了。


    “你想讓晉王迴來?”


    他的聲音難得的軟和。


    “……能嗎?”


    甄太妃眼中的淚水要落不落,但裏麵的期盼好像要滿溢出來。


    “您金口禦言,才讓他去南邊……”


    她好像不忍太上皇為難,“算了,就讓他去吧!”


    太上皇:“……”


    兒子坐馬車,一天就走個百來裏。


    慢得人神共憤。


    太上皇早就後悔讓他做那什麽觀南使了。


    尤其在王子騰快馬加鞭的情況下。


    若王子騰到了,晉王連四分之一的路都沒走到,他這個老子都要被人笑話。


    “算什麽算?”


    正好,甄太妃給了他這個好借口,“戴權,馬上派人快馬加鞭,讓晉王迴來給太妃侍疾。”


    太上皇關切的看著甄太妃,“你好好養病,不必多想。”


    晉王在家,皇帝兒子就要繃著點。


    太上皇雖然很高興皇帝能讓他一雪前恥,可也正因為他幫他一雪前恥了,他這心裏也越發的複雜。


    兒子不如他,他愁。


    兒子太能幹……


    有時候也很讓人愁啊!


    不說以後的史書上如何,隻說現在,太上皇明顯感覺到,某些朝臣如今更偏向皇帝兒子那一邊了。


    這是讓他很抓狂的事。


    他這個太上皇的身體還好著呢。


    萬壽節才辦了多久?


    北邊的戰事能這麽順,分明是他在支持。


    可是那些個人,卻隻念皇帝……


    太上皇確定讓晉王迴來後,心情反而放鬆了,“一切有朕!朕會看著,晉王要不了幾天就會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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