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壺選了一臨窗位置坐下,旅途自己住的都簡單,進了飯店,當然得豐富一些,什麽都可以虧欠,自己肚皮不能虧欠。


    古壺點了好幾個葷菜,有豬肉雞肉牛肉,他知道侯戈飯量肉量都超過他,把葷菜推到侯戈麵前說:“吃!敞開肚皮吃。”


    古壺又選了見塊骨頭放在桌子下的大個麵前:“你也敞開肚皮吃。”大個輕輕“嗚”了一聲,埋頭啃起來。


    侯戈看著他一笑,埋頭大塊朵頤起來。古壺嚐了幾口,這家的菜還真不錯。


    “怎麽?你想不給錢?”飯堂裏突然爆出小二大聲的斥問聲,像平靜的池塘裏突然落進一塊大石頭。


    古壺聞言,驚迴頭,隻見一藍衣小二正指著角落裏一背對著坐著的一男子指責:“誰知道你是真丟了錢還是假丟了錢,就算真丟了錢,也不能白吃吧?天下可沒有白吃的飯。”


    古壺覺得那人背影有些熟悉,他吸吸鼻子,迅速把進入鼻孔的人的氣味過濾一遍,一個熟悉的氣味躥進他的腦海。


    石誠!石大俠,那個因他救落水婢女把他誤當成色鬼而大打出手的獨行俠。


    想到這裏,古壺起身,不聲中響地走了過去,到正麵一看,果然是石誠,他正埋頭瞪著桌子,臉已脹成了豬肝色,按在桌上的雙手微微發抖,震得桌上橫放著的劍也在微微顫抖。


    看得出石誠顯然是被小二的話激怒了,想發作又不能發作,正全力抑製自己的情緒,要是他控製不住,一下衝動起來,這小二可能就要遭殃了。


    “石誠兄?”古壺叫了一聲。


    石誠猛抬起頭,立即認出了他,先是一愣,繼而驚喜地起身拱手道:“古大夫,你怎麽在這兒?”


    古壺:“路過此地,進來吃飯,你怎麽——?”古壺不解地看著石誠。


    “唉——!”石誠長歎一聲,“我也是路過,到此吃飯,不想吃了飯要付錢時,才發現包袱裏的錢不見了,包袱上還多了個洞。”


    “一定是之前在街上一處看熱鬧時是被人偷了去,我求小二記下賬,我明日來付,他卻不信我,說我賴賬吃白食,真是氣煞我也。”


    小二指著石誠:“誰知道你說的錢被偷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吃飯不給錢啊?像你這樣找個借口騙吃騙喝的我見得多了。”


    “誰騙吃騙喝?你再說一句!”石誠猛起身,一把抓住小二的衣領拖了過來,眼睛裏噴出怒火。


    “你,就說你,你不給錢還敢打人不成?”小二不依不饒。


    石誠一下揚起了拳頭,眼看就要拳頭落下時,古壺一把抓住了石誠的手腕:“石兄息怒,跟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小人計較不值得,讓我來。”


    石誠咬咬牙,鬆了手。


    藍衣小二退幾步,突然大聲喊道:“大夥看看,吃了飯不給錢還想打人,還說我是小人,你們倆才是小人,你是不是也想像他一位騙吃騙喝?你要了那麽多好吃的,也想白吃?”小二指著古壺,又指指侯戈坐的地方。


    “怎麽會有這種人呢?”


    “天下哪有白吃的飯?”


    “吃飯給錢,天經地義。”


    店內其他客人議論紛紛,都向石誠和古壺投來鄙夷的目光。


    “誰白吃你的飯了?”侯戈聞言,一下跳將過來,一把封住藍衣小二的衣領。


    “唉呀——沒有王法了,白吃食還要打人啊,大夥評評理啊,這是什麽世道啊!”藍衣小二大叫起來。


    之前坐著看的其他食客紛紛站起來圍了過來,把幾人圍在中間。


    古壺朝侯戈擺擺手,侯戈放了小二。


    “怎麽迴事啊,在鬧什麽?”一個衣著講究的中年人大聲問著走過來,他身後跟著幾個高大強壯之人。


    “掌櫃,他——他們,他們想不給錢吃白食。”藍衣小二指指石誠,又指指古壺和侯戈。


    “唉——胡說,你又在胡說了。”古壺指著小二,“這位石兄是錢被偷了,說讓你記賬,明日給你錢,你不答應,人家並沒說不給錢。”


    “我們更沒說過不給你錢,我們飯還沒吃完呢,你現在竟然說我也要吃白食,掌櫃,這就是你的夥計嗎?你們店就是如此待客的嗎?”


    “這位客人說的是不是這樣?”掌櫃沉著臉問藍衣小二。


    藍衣小二點點頭埋下了頭,向侯戈拱拱手,又向古壺拱手道歉:“抱歉客官,你們二位還沒吃完,我不該連帶著說你們吃白食。”


    藍衣小二突然又抬頭指著石誠:“那你的飯錢怎麽辦?給還是不給?”


    古壺想起來了,這藍衣小二正是剛才接待並帶他上樓和那位。


    古壺敲了敲額頭,歪著頭一臉神秘地打量著這藍衣小二,目光從頭移到腳,最後停留在小二的臉上。


    藍衣小二被他看得一愣一愣地,問:“你——你如此看我做什麽,你們究竟誰付賬?”


    “他不付,我也不付,自有人付。”古壺笑著指指石誠指指自己。


    見石誠和小二都愣愣地看著自己,古壺也不言語,隻直直地看著藍衣小二。


    “誰——誰付?”藍衣小二也直直地看著古壺。


    古壺抬起手,指著藍衣小二的鼻子,一字一頓地說:“你,就是你,你付賬,你不但要付他的賬,還要付我的賬。”


    所有圍觀者一聽這話,都哄然議論開來,都說客人吃飯讓小二付賬,這有意思。


    掌櫃也奇怪地問古壺:“客官,讓小二為你們付賬,你這是何道理?”


    古壺笑著指著藍衣小二:“這個道理他最明白。”


    “我不明白,你——你瘋了吧?你們吃飯,我憑什麽要為你們付賬?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們,你真想吃白食?”藍衣小二也指著古壺的鼻子,氣憤地說。


    “我跟人說個道理,你自然明白了。”古壺把手搭在藍衣小雨肩上,推到角落裏,附耳小聲地嘀咕了好一會兒,說幾句,又看看掌櫃。


    藍衣小二漸漸變了臉色,然後不停地點頭,然後向古壺深深地鞠了一躬,叫道:“姨父,侄兒沒有認出姨父,請姨父原諒。”


    古壺微笑著點點頭。


    藍衣小二來到石誠麵前,深深鞠了一躬,拱手道:“剛才是小二我錯了,向客官致歉,你那位朋友是我姨父,你們兩位的飯錢都由小二我付了,我請客。”


    “小二,怎麽迴事,為什麽要你給他們付錢?”掌櫃不解地問小二。


    小二解釋說,古壺是他的遠房姨父,因姨父家搬家,多年未來往,他沒認出來,現在姨父認出了他,這頓飯由他來請。


    掌櫃哈哈大笑:“原來你們是親戚,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這錢該你小子付。”拍拍小二的肩,走開了。


    小二恭敬地說:“掌櫃的走好。”圍觀者一聽是這樣,也都笑著迴到了各自的座位。


    “哈哈,這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石兄,來坐我這邊來,侄兒,再加兩個菜。”古壺拉著石誠坐到自己那桌,藍衣小二很快讓人加了兩個菜。


    古壺讓石誠吃,石誠卻不動筷,看著古壺不解地問:“古大夫,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怎麽迴事?那小二怎麽會乖乖地為你我付賬?他真是你的親戚?”


    古壺開心地看著石誠:“吃,你吃了我就告訴你,不吃我不告訴你。”


    “我已經吃飽了,還吃?”石誠問。


    古壺:“還吃,你練武之人,刀劍都不怕,還怕多吃一點肉飯。”


    石誠笑著無奈地搖搖頭,隻好陪著一起又吃了起來,邊吃,古壺邊簡單說了自己去橫頭縣赴任的事,問石誠怎麽到了這裏。


    “你當了縣令?是王右軍幫的忙吧?攀上一貴人就是不同啊。”石誠麵帶譏諷地問。


    古壺搖搖手上的筷子,笑笑說:“石兄誤會了,不是我攀王右軍,是王右軍盯上了我,此前在江岸我救那個落水女子,你還跟我打了一場,那不是王右軍派你來盯我的嗎?”


    “他什麽都告訴我了,他也跟你指了一條從軍之路,是你不幹嘛,我呢,不像你那般有絕世武功,我隻有聽他的,去當個縣官了。”


    “哼,油嘴滑舌,我不相信你的話。”石誠的嘴角還掛著譏諷的笑意。


    “是真的,我告訴你是怎麽一迴事。”古壺收住笑,鄭重地看著石誠,把他從在蘭亭與王右軍一起書寫《蘭亭集序》認識王右軍,到他後來如何去除奴籍又如何走到今天去赴任縣令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講給石誠聽。


    這一講就講了一個多時辰,講得藍衣小二都上來給他們換了兩次熱菜。


    古壺之所以要如實地把自己的這段經曆完整地講給石誠聽,是因為他看出石誠是位真正的大俠,想跟他交個朋友。


    石誠靜地聽完古壺的講述,像聽了一個長長的傳奇故事,原來王右軍讓他跟蹤考察古壺時,並沒跟他說古壺是怎麽樣一個人,他也沒問。


    跟蹤考察古壺那段時間,他隻覺得此人有些奇怪,可他完全沒有想到古壺的經曆是如此奇異,這真是個奇人怪人。


    石誠奇怪地看著古壺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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