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壺:“在山中學得仙人之舌。”他不想就此被將軍追問下去,他說:“將軍關懷之意,我領了,不過請將軍放心,我並非身在山中,我是身在山外立於空中,凡塵世道盡收眼底。”


    “與景王爺合作之事,我不過是想多賺些錢罷了,該抽身時,即便亂麻纏身,我也會快刀斬斷,及時抽身。”


    將軍又掌一擊,大聲道:“好!你如此清醒,自然是好,我還有一建議,不知古大夫願聽否?”


    “古壺洗耳恭聽。”古壺向將軍拱手,真誠地說。


    將軍:“不瞞你說,其實自從當初你離開蘭亭後,我就一直在派人關注於你,我想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有多大的誌向,有多大的本領。”


    “前不久與你在江邊交手的那個石誠,就是我派去考察你的,他說看見你對著一塊石片又說又笑,指指點點,你能告訴我這個石片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將軍說著從包袱裏摸出那個長方石片遞給古壺,將軍太想知道這石片的奧秘了,他直直地看著古壺。


    石誠是將軍派來考察我的?


    古壺一愣,接過石片仔細一看,沒錯,是他有一次在河邊偶然發現的一塊石片,大小我形狀很像一個手機。


    他當時就把這石片當成手機,對著它又說又笑又指點,重溫另一個世界裏的另一種生活,之後隨手扔了,想不到這東西竟然被石誠撿去給了將軍。


    這又當如何解釋呢?古壺犯起了難,總不能又說這是神仙給的石片吧?說神仙讓我對著石片說話與神仙聯係吧。


    想了想,古壺想到了一套說辭,他告訴將軍,這石片其實沒什麽特別之處,隻不過是他用來釋放壓力的一個工具而已。


    他說自己從奴變成自由民,要撐起自己的家庭和家族,開醫館,開礦山冶鐵,都是為了家庭家族的發達興旺,而這一切都要從頭做起,自然壓力不小,有時操心得睡不著覺。


    於是他喜歡獨自去河邊釣魚或散步,就是為了釋放壓力,舒緩身心。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古壺笑笑說,“我對著這隨手撿來的石片說話,不過是舒解胸懷,不讓悶氣鬱積於胸,有傷身體,這是我對自己的一種心理治療方法,將軍不必介意,這確實就是一塊普通的石片。”他說著把石片遞還給將軍。


    將軍接過這石片,再次端詳這石片,心中一下釋懷,原來如此,古壺說的不無道理,一個年輕人,要獨自支撐起一個之前為奴的,一無所有的家庭乃至一個家族,壓力能不大嗎?


    他自己找到這樣一種為自己進行治療的方法,不愧是位好大夫,也真難為他了。


    將軍想到這裏,像第一次見麵似地審視打量著他,說:“你是我所見的最難得的奇異人才,既為人才,當為人用,上為天子謀,下為黎民事,否則,金埋土中,終為泥石。”


    “先當個縣令如何?你要願意,我可隨時安排,以你之才,定能當好縣令,之後一定能超過你父親,治國安邦,大展宏圖,你成千裏馬之誌,我也撿個伯樂當當,如何?”


    古壺心中一熱,但他沒露於形色,而是沉吟片刻,手指在額上彈了幾下,看著將軍說:


    “將軍美意,古壺感激不盡,我也想像千裏馬,越關山飛大河馳騁天下,可事關重大,將軍容我三思,最遲半年後,我一定給將軍一個確切的答複。”


    “好,有你這話就好,你要聯絡我,隻需找到最近的‘王記文寶店’便可,我等你消息,不耽誤你礦山事務,告辭。”


    將軍說罷轉身離開,將軍表麵平靜,內心卻波翻浪湧。


    古壺剛才的武功讓他震驚,何超算是盡了全力,可在古壺那迅疾如閃電的動作麵前,何超那些招式像是花拳繡腿全不中用。


    尤其是古壺最後那幾下,所施功夫應該是傳聞中的點穴術,據說這世上隻有幾個人會這門絕技,古壺竟然也會!


    逸才,玄之道長說的沒錯,這人是個逸才,而且是個文武全才的逸才,這樣的人是世間至寶,要是不用來為國效力,那簡直是罪過。


    可是,他學在猶豫,不過,欲速則不達,不能操之過急,將軍心事重重地大步離去。


    送走將軍,古壺看著熱鬧忙碌的工地沉思起來,他得好好捋一捋思緒,梳一梳人生規劃。


    其實,剛才聽到將軍要他從當縣令幹起成就一番事業之時,他心中便已經打定主意——入仕,幹他一場。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既然來都來了,不為這世上留下點什麽,豈不白來一趟?


    豈不說實現人生壯誌,就說為了那個已經擄走他的心的霞郡主,要不幹點名堂出來,拿什麽擺到康王爺桌上讓人家把女兒嫁給你?


    三年,他隻有三年時間,無論為了所愛之人,還是為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必須在這三年裏先幹出看得見摸得著的事業來。


    憑自己鶴立於當世的才幹,憑王右軍的欣賞與幫助,古壺相信自己能幹出一番事業來。


    心念及此,胸中豪氣頓生,仰望蒼天,仿佛看到一隻蒼鷹正展翅上雲霄,翱翔長空,俯視大地。


    他之所以要給自己留下半年時間,是想在這半年裏把冶鐵之事辦成,這事成了有了資金保障,他才能把家族和親人們安頓好,隻有後顧無憂,他才能放心出門闖天下。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原來,古壺一直以為四件事情是遙遠的理想,甚至隻不過是空想而已,最多不過是大誌大才的賢人君子的人生追求,與自己無關。


    可此時,他實實在在感覺到這四件事情成了自己的真實理想,這是非常有可能實現的理想。


    修身,自己已經有了一身當世無雙的,世人眼中的奇異本領。


    齊家,雖然父親不在,可有母親和兄妹,還有一個團結友愛的家族,遠方還有一個心愛的人兒在等著自己,自己有能力把這個家建成一個溫暖的港灣。


    治國,平天下,隻要依民心而為,順大勢而行,盡力而為,想來也不該是什麽難於登天之事,別的當世之人能做到,我這“曠世奇才”為何做不到?


    誌向已定,規劃於胸,古壺頓覺心胸大地上朝陽噴薄,霞霧浩蕩,內心一下充盈起來,有好多事情要做,仿佛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十多天後,在古壺指導下,第一爐焦炭煉出來了。


    一個月後,在第一座高爐前,古壺舉行了一個隆重而又神秘的裝料儀式,他跪在地上,對著按照自己設計鑄造的一尊真人般大小的“鐵神”焚香膜拜。


    鐵神鐵盔鐵甲,身披紅鬥篷,麵容似笑非笑,伸出長長的紅舌頭,代表吐出的紅鐵水。


    好一番裝神弄鬼的祈禱之後,他才命令爐工們裝料。


    這料中,鐵礦石、焦炭和石灰石的比例是他親自秘密配比後和勻的,前麵的裝神弄鬼是為了唬住包括盧莊主在內的眾人,而這配比是核心技術,有了這兩樣,盧莊主才不能不聽自己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無論何時何事,留一手都是必要的。


    在秋露浸涼的早晨,在古壺和盧莊主及一幹爐工緊張的,屏聲凝息地注視下,第一座高爐裏緩緩地流出了紅紅的鐵水,如一條火龍轟然出世。


    “成了,成了!”盧莊主看著鐵水,把大拇指伸到古壺麵前:“古大夫的冶鐵之法與其他所有鐵廠都不盡相同,這鐵一看就比別的純得多,一定能大賣,我一定在王爺外為你請功。”


    古壺淡淡一笑:“請不請功都無所謂啦,隻要王爺和莊主你們能嚴格按照約定分給我錢就是了,否則——”


    “否則如何?”盧莊主不安地看著他。


    古壺微微一笑,指著那尊威猛惡煞的“鐵神”說:“否則他老人家一發怒,不但出不了鐵水,還可能禍及人命。”


    盧莊主向鐵神一拱手,對古壺說:“古大夫放心好了,王爺一再交代我待好古大夫,該你的錢一文也不會少的,否則,讓這鐵神把盧某壓死。”


    “此話當真?”古壺盯著盧莊主。


    “當真?”盧莊主說。


    古壺笑笑,指著鐵神說:“那你對著鐵神大喊三聲‘不守承諾,天打雷劈!”


    盧莊主愣愣地看看鐵神看看古壺,又看看周圍一大群民工,問古壺:“當眾大喊?”


    古壺:“當然,怎麽?不敢?想反悔?”


    “不不不,我喊。”


    盧莊當真麵對鐵神,扯起嗓子,連喊三遍“不守承諾,天打雷劈!”


    第三遍剛喊完,鐵神體內突然傳出了“當當當”三聲響。


    盧莊主驚得目瞪口呆,圍著鐵神轉了三轉,鐵神周圍什麽也沒有,更沒有任何人靠近鐵神,古壺剛才在他身後,也根本沒有接觸鐵神。


    看來鐵神真顯靈了,盧莊主想到這裏,“撲通”一聲給鐵神跪了下去,轉身向礦工鐵工們一揮手:“跪下!”


    所有人,包括古壺,全都撲通跪地。


    “鐵神保佑,鐵水長流!”盧莊主大聲喊道。


    “鐵神保佑,鐵水長流!”所有人齊聲高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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