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壺隻好接著劍,他劍剛到手,對方的木劍便裹著風聲向他襲來,雖然是木劍,可那尖端是很尖銳,要真刺到身上,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古壺隻好認真地應對,雖然對方的劍法花裏胡哨,他完全看不懂是什麽套路,可在他眼裏,其動作並不太快,他隻把自己的反應速度提到七八成,該躲的躲,該讓的讓,能擋的擋一下,能迴擊的迴擊一下。


    古壺覺著冷靜地應對著,他從對方的臉上看得出來,對手眼見占不到什麽便宜,臉色越來越難看,眼中漸漸露出兇光,他估計對方可能要使出殺手鐧了。


    果然,對方大叫地聲,平地縱起兩丈多高,如一隻猛雕撲兔子般從空中向他撲下來,同時手中的木劍舞成一團花向他罩來。


    古壺立即在地上迅步轉起圈來,他知道,此時在對方的眼中,至少有七八個“他”在排著隊轉圈,對方將不知道向哪一個“他”進攻。


    果不其然,對方在要落到地麵時,一時亂了方寸,手在的木劍不知指向何處,古壺不想與這小子纏頭了,必須停止這莫名其妙的爭鬥。


    他將右手中劍換到左手,就在對方落到他頭頂時,左手用劍把那舞亂了的木劍一擋,右手迅速在對方耳門穴上點了一下。


    古壺知道這一點下去,對方會耳鳴頭暈倒地,為了防止對方頭先著地被撞死,他點出之時,順勢左手用劍柄在對肩部一頂,右手在對方膝彎後一壓,讓對方雙腳先著地。


    不出所料,對方一落地,手上的木劍落地,雙手捂住兩耳,搖搖晃晃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痛苦在看著古壺:“你——你——你用了什麽陰招?”


    “哈哈哈!”古壺大笑道,“你莫名其妙地朝我放冷箭,是我用陰招還是你用陰招?你這兄弟,說話怎麽不講道理呢?”


    “還說我擋了你的路,我擋了你什麽路?怎麽擋了你的路?你給我說清楚!”


    古壺笑著靠近過去,假裝無意地在對方背腰上拍了拍,卻是暗中解了穴。


    對方晃了晃頭,又揉了幾揉,顯然又恢複正常了,他站起來,對古壺拱手道:“謝大哥不殺之恩,大哥武功奇異高絕,小弟佩服。”


    “我不是故意偷襲你,剛才我是射對麵一隻野兔,正好箭從你身旁飛過,我說你擋我了的路,是指擋了我打獵的路,無意冒犯,還請大哥諒解。”


    古壺笑了:“你一口一個大哥,其實我也不過二十,你多大了?叫什麽?哪裏人氏?來這山上就為了打獵?”


    古壺問這些話時,同時吸著鼻子,剛才隻顧著應付這小子,沒顧著周圍環境,此時一吸一分辨,他已經嗅到了一個熟人的氣味,知道了此人就在幾十百步開外的林中。


    “我——我——”麵前這“小弟”看著古壺,一時不知如何迴答。


    古壺突然把劍橫在對方脖子上,大聲說:“快快如實說來,否則我不客氣了。”


    “且慢!古大夫手下留情!”身後傳來一人的高聲製止。


    古壺一迴頭,如他所料,正是王右軍,身旁還跟著一隨從。


    早在一旁看呆了的盧勤這時才醒悟過來似地指著將軍說:“古大夫,就是這人要找你。”


    他扔下手中劍,快步上前施禮道:“古壺見過將軍,將軍,你怎麽在這裏?”


    “哈哈哈!”將軍大笑,“古大夫,別來無恙?這幾年國無戰事,大寧安寧,我這將軍得心偷閑遊遊山玩玩水,聽說你在此地開礦冶鐵,特來看看。”


    “進山來,我這親兵何超要打獵,不想那一箭讓你們誤會起來,還打了一場,我都看見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沒想到古大夫不但書法了得,醫術了得,這武功還更加了得,佩服佩服!何超,過來見過古大夫,向古大夫賠禮。”


    將軍說著向古壺拱手致敬,古壺忙還禮,再次深深一躬道:“將軍謬讚,古壺愧不敢當。”


    何超大步過來,對古壺施禮致歉道:“多有冒犯,請古大夫多多諒解。”


    古壺已經清楚剛才其實是將軍故意讓這何超來試探他的功夫,將軍一直不放不棄地關注著自己,難道後麵還有什麽深意?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諸多讓人詫異的表現會不可能不引起別人的關注,自己當初是落到了將軍的蘭亭裏,將軍如此關注也是自然,可將軍派人來試探自己的武功,這又是什麽意思呢?


    古壺覺得,書法深不可測的將軍,其城府也深不可測,不過,他相信,如此一位受千秋萬代之人景仰的人物,定然是位好人,至少不會是壞人。


    將軍如此關注自己,定有他的用意,隻要不是害自己,又有什麽擔心的呢?


    心念及此,古壺真誠地對將軍拱手道:“將軍來得正好,請到那邊工地上一坐,多多指教古壺。”


    將軍:“指教不敢,同你聊聊天還是很樂意的,我也算健談之人,跟其他知己朋友聊天讓我有舒暢之悅,但跟你聊天讓我有難得的奇異之悅,走走走,聊聊。”


    古壺心下暗處得意,諒你將軍再怎麽博古通今,到我這兒也自有讓你驚訝之處,這種俯視名人的自豪感讓他有些飄飄然。


    突然,褲腿被扯了一下,低頭一看,大個正仰頭看著他,那對狗眼仿佛在說,小子,別得意忘形了。


    “將軍,這邊請。”古壺輕輕踢了大個屁股一腳,像門童似地恭敬地伸手請將軍。


    到了工地,將軍興致盎然地看著熱火朝天的場麵,不時地一會兒點頭在,一會兒搖頭,卻始終一言不發。


    古壺不知道將軍搖頭是何意,他也不問,隻時不時地向將軍指指這兒,說說那兒。


    四處走走看看小半個時辰後,將軍還是沒多說什麽話,但古壺看出將軍心裏有話要說,而且他猜應該是重要的,不能不說的話,他還是不問,隻等待著。


    終於,將軍指著不遠處一個小山包說:“古大夫,我們上那兒去聊聊吧。”


    一直跟著他們的將軍的隨從和何超主動停下了腳步,立在原地不動了,古壺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將軍此次可能是特意來找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說的,他心裏免不了有些忐忑。


    兩人信步來到那山包上,將軍坐到一塊石頭上,古壺也坐到將軍身旁。


    將軍眺望著遠方,久久不說話。


    “盲人臨淵!”將軍突然迴頭看著古壺,神色凝重。


    古壺一驚:“盲人臨淵?”古壺確實莫名其妙,將軍怎麽突然冒出這四個字,這詞的意思他當然知道,不就是盲人站在深淵邊上,非常危險的意思嗎?


    可——危險在哪兒呢?


    “將軍!”古壺懵懂地看著將軍凝重的臉,“您是說我有危險而不知?請將軍教我。”


    將軍:“我且問你,你開礦冶鐵這事,是你一人所為還是與人合作?”


    古壺:“我一人哪有那麽大能耐,是與盧莊主合作,更確切地說,是與他的主人景王爺合作。”


    將軍點點頭:“你還算明白之人,可你不明白的是景王爺這個人,你對他了解多少?”


    古壺摸摸自己用不上那雖模糊難辨卻去除不盡的“奴”字烙印,目光投向遠方,幽幽地說:


    “我隻知道他是王爺,有錢有權,還知道我一來就被他在我臉上烙了這奴字,其他我不知道。”


    將軍:“景王爺貌似個奢靡好玩的紈絝貴胄,其實是個目光深遠,心機極深的謀略家,做事不隻看重眼前,更看重長遠。”


    “他喜歡結交豢養奇人異士作為門客,那些人看似隻是玩伴,實在是替他辦難事秘事的能幹之人。”


    “我來之前,拜訪過景王爺,已經從他那裏知道讓你開礦冶鐵之事,表麵上他完全沒把你這曾經的奴放在心在,可我看得出,他十分在意你。”


    “冶鐵之事,看似他為利而來,實則並非如此簡單,你一旦攪進他這水塘裏,清濁難辨,不知何時嗆死而不自知,這便是我說‘盲人臨淵’之意,你明白嗎?”


    聽將軍如此一說,古壺心裏一沉,沒想到景王爺城府如此之深,冶鐵一事,背後深意難測,能有什麽深意呢?


    古壺凝思片刻,向將軍抱拳施禮,看著遠方的山巒,緩緩說:“多謝將軍及時善意提醒,將軍高居廟堂,又是聰慧之人,看人看事,自然獨具慧眼。”


    “不過,我覺得看人看事包括看世道運行,猶如看山。”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古壺剛說完,將軍已站起來瞪著他,驚異地說:“妙,妙啊!好一個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每次與你聊天,總能聽到你的驚人這語,你不得不讓我刮目相看。”


    古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不過鸚鵡學舌罷了。”


    “哈哈哈,鸚鵡學舌,你這鸚鵡又是學誰的舌?”將軍笑著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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