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舞台已經很亮了,可許玖玥喊了開始後棚頂又亮起一排頂光燈,直晃的程翯短暫失明。


    她從小到大參加演出無數,對舞台的熟悉程度堪比邁自家門檻,若不是礙著老田的身份,她早就能進娛樂圈,紅毯都不打怵,卻被一個小品舞台震的心直突突,原來這就是心裏有鬼的直接體現,手撕小三,很多女人手到擒來的戲份,唯獨她沒資格罵出那些話……


    耳朵裏傳來許玖玥正式認真的音調:“女一敲門,女二挺著大肚子開門,注意步履蹣跚……注意走位,接下來我說的都是女一的戲,注意聽~~~”


    程翯腦子裏迴響著許玖玥的那句100萬,努力拽迴心神,艱難挪動腳步,強迫自己入戲。


    ‘當當當~~~’程翯敲門。


    姚葦杭挺著肚子前來開門:“來啦~~誰啊?”


    房門開,姚葦杭閃著無辜的大眼睛清純動人:“您好,請問您找誰?”


    程翯穿著高訂套裝趾高氣昂地邁進房門,冷聲道:“找你。”


    姚葦杭蹙眉疑惑:“您是?”


    程翯:“你不認識我沒關係,程天你一定認識,他是我丈夫。”


    姚葦杭驚慌無措:“丈夫?可是……”


    程翯錯開她邁進屋,冷淡疏離打斷她:“需要換鞋麽?”


    姚葦杭小兔子般瑟瑟:“呃……不……不用。”


    程翯丟了句“謝謝”,開始進屋參觀,姚葦杭手拄著餐桌唿吸紊亂,不敢輕舉妄動。


    程翯轉了一圈輕蔑一笑,抬腕展示自己的手表,垂眸瞥了一眼姚葦杭細白的手腕,涼涼道:“這表,你很喜歡麽?我知道你們在單位上班掙的不多,戴不起貴的就選平價品牌不是更好?戴a貨不掉價麽?”


    姚葦杭緊張抬腕,看了眼手表又迅速扣上,眼眶和鼻頭瞬間紅了,連連搖頭又無從爭辯。


    程翯揚著下巴坐進沙發,鎮定自若:“假的就是假的,抄的再像,也改變不了low的本質,就像某些人一樣,長的溜光水滑,卻隻能賣個白菜價,賤,你覺得我說的對麽?”


    姚葦杭抓著肚子上的衣料強撐:“你嘴巴放幹淨點!我根本不知道程天還有家……我……”


    程翯嗤了一聲打斷:“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你自己心裏清楚,你說你年紀輕輕的幹什麽不好?嗯?就憑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想靠男人不勞而獲?”


    姚葦杭哽咽反駁:“我沒有!我有自己的工作我自己能賺錢!我和程天是真愛!”


    許玖玥在耳機裏提醒:“好!情緒到位!場子燃起來,進入高潮!女一起身,要猛……”


    程翯猛地起身三步並做兩步躥到餐桌旁,嚇的姚葦杭捧著肚子後躲,險些摔倒。


    程翯抄起個茶杯就砸在地上,率先示威:“你個破鞋你有什麽資格提愛!別以為你是孕婦我就不敢打你!”


    姚葦杭害怕又懵懂,護著肚子猛搖頭:“這位女士!這是我家!不管怎樣我不認識你請你出去!我和我的寶寶不歡迎你!”


    程翯語氣嘲諷:“你家?我沒猜錯的話這套房是程天幫你租的吧?我和他的婚姻尚在合法存續中,這屋子裏的一切都有我的一半你懂不懂?!好你說你不知道程天有老婆有孩子現在我告訴你了你打算怎麽做?嗯?生下這個孩子威脅他?我查了你的底知道你老家在哪,用不用我現在去你家給你父母報喜說他們要當外公外婆了?問問他們怎麽養出這麽個好女兒好好的路不好好走偏要做破壞人家家庭的事會不會太缺德?!你對不對得起他們啊?啊?!”


    她步步逼近姚葦杭,戲還真是不錯,不虧是科班出身,保不齊這種正室撕小三的戲份,以前真演過。


    姚葦杭邊搖頭邊後躲,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哭著服軟道歉:“我真的不知道,程天告訴我你們已經離婚了……我沒有對不起我爸爸媽媽……我就算錯了也是對不起自……”


    程翯厲聲打斷:“對不起誰?你知三當三對得起誰?!”她聲嘶力竭喊出這句話,落到尾音,唿吸急促哽咽,幾乎打破心底最後一道防線。


    許玖玥出聲提醒:“女一找切入點動手,薅頭發,扇她,麵目猙獰……”


    姚葦杭見程翯怔忡不給戲,忙接上,刺激她:“我就算對不起所有人也沒有對不起你!程天根本就不愛你!你們之間就是靠孩子維係!等我生了孩子,你們的孩子他也會棄如敝履!他愛誰就會愛誰生的孩子!你有本事就別纏著他!嗯啊~~~”


    許玖玥一直在耳麥裏催促程翯動手,語速又沉又快,程翯腦中快閃老田欠她的答案和過往種種,問自己:如果一切能重來,她還會不會傍上有婦之夫?


    崩潰隻在一霎那,她把麵前的姚葦杭當成幾個月後的自己,對她恨之入骨,扇了她一巴掌後又拚命揪扯她的頭發,把她當成當初那個為了所謂前途和觸手可得的榮華委身一個老男人的自己,完全失態,尖著嗓子邊打邊喊:“為什麽他隨口一提你就跟了他了?啊?!你別給自己不要臉找任何借口!你就是不知羞恥!活的毫無尊嚴!你害人害己害得人家夫妻不合!你以為自己清高孤傲不求名不圖利?!口口聲聲說愛?你根本就是個穿開襠褲的壞女人!水性楊花!二奶!小三兒!活著就是個禍害!知三當三!對得起誰?!你還要生孩子?!你對得起你肚子裏的孩子嗎?第三者的孩子出生就是原罪你知不知道?!你以為你偉大渾身母性光輝?是你親手給你的孩子罰了罪!你想讓他出生以後跟你一樣活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嗎?啊?!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當媽!!”


    “啊~~~!!!”姚葦杭被蹂躪得不成樣子,道具逼真,她倒在地上以後側腰的血包被壓爆,鮮紅順著裙子蜿蜒而下,她哭著喊著躲著,淒慘至極。


    程翯罵的詞兒都不是許玖玥提醒的,完全自由發揮,咒罵被姚葦杭腿下觸目驚心的腥紅猛地震碎,戛然而止,她仿佛看見了幾個月後孤苦無依的自己,胸口鈍痛猶如連連遭受重錘,她唿吸困難,一手抓著胸口衣料,一手攏著臉前淩亂的發,哭不出來,上氣不接下氣。


    鮮紅在地板上拉出一條曲折的線,如同兩個女孩子的人生一樣,曾耀眼,卻滿載血淋淋的教訓。


    姚葦杭手上也沾滿鮮血,她托著假肚子爬到茶幾邊,抓起兩個紅本展示給身後麵目猙獰的‘正室’程翯看,聲音淒美破碎:“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是程天給我的……你們的離婚證,你今天來,我才知道這是假證……比起被他騙,我被坐實小三罪名才真的讓我細思極恐……對不起……我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


    “哢!”許玖玥的聲音從耳麥和台下同時傳來:“好非常好啊!兩位女演員都太敬業了!”


    ‘啪啪~~~’


    很多年輕男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有油嘴滑舌的港普:“二嫂!你最後這個翻轉好啊!看似正室撕小三,實際上是告誡女孩子們謹防渣男辦假證啊!”


    有帶一丟丟東北口音的京腔兒:“不錯九妹!我這就盯著人幫你剪片子去~!”


    ……


    許玖玥歡快得意,接受所有人的讚美:“那是!就咱做這短劇,絕對有教育意義!拍客上放不下這麽長隻能放片段,我要分上中下集發上去,吊足觀眾胃口……”


    “誒誒!?程老師您怎麽啦?!快來人呐!”姚葦杭恢複了清亮的嗓音,假肚子因爬行已經掉了,她瘦弱的小身板想拉起突然暈倒在地的程翯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慌忙喊人來幫忙。


    許玖玥曾告誡姚葦杭,程翯是她本人很看重的學姐,飆戲時無論她如何打罵,姚葦杭都不能還手,她可沒動過程翯一根頭發,這突然倒地不起可別賴她……


    枝枝慌忙上前:“血!程老師流血了!”


    姚葦杭檢查後忙喊:“啊!!真的流血了!這不是我身上的假血!”


    許玖玥已經從場外噠噠噠趕來,邊撥120邊囑咐大家別聚集影響傷患周圍的新鮮空氣。


    有化妝師顫巍巍問:“這程老師不會懷孕了吧?”


    枝枝戲精警告:“嘖!別胡說八道侮辱程老師清白!沒準兒就是大姨媽突然被小三兒給氣出來了,因戲生恨!這麽正義又敬業的優秀女演員,多難得!”


    竇逍的攝影團隊有個娘娘腔表示:“我們把程老師抱到沙發上等救護車吧?這一直在地板上躺著也不是這麽迴事兒啊~!”


    眾女孩兒沒意見,在場很多攝影師都有家有業的,女孩子流血沒好意思上前,隻有娘娘腔一人孤立無援。


    許玖玥拍拍他的肩:“你真棒!我一定讓逍哥給你頒個最善良員工獎,加油,看好你哦~!”她轉身吩咐枝枝:“找人帶葦杭去拍《如風》的mv,我先走啦,你善後。”


    話落,她腳步輕快地朝外走,心想程翯肚子裏的野種恐怕保不住了,可在場有人證有錄像,所有人都看見了,沒人動她,就像枝枝說的那樣,她是為了可歌可泣的演藝事業獻出了自己肚子裏的骨肉,簽了合同收了錢,出了事兒頂多算工傷,她九老板大不了多賠她點兒錢,反正有人買單……


    ‘哢噠~~’


    許玖玥愉快地坐進酷黑的大g副駕,毫無剛剛草菅人命的負罪感,她擺正小白手做出havefive的手勢:“怎麽樣鴻楊姐?聽那個青蓮自己罵自己爽不爽?”


    ‘啪~~’


    田鴻楊與她擊掌,順勢掐了把她嫩白的小臉蛋,笑容夾雜苦澀與喜愛:“小嘚瑟樣兒吧,以後就管你叫小嘚瑟得了。”


    她抽出根兒煙點上,按下車窗長籲一口自嘲:“哼~~你姐我這輩子頭一迴受這麽大窩囊氣,也就你能想出這麽損的招兒幫我出氣,跟你說實話她要真是你姐夫的姘頭,我直接找人弄死她,姐知道你反對違法,可有些人不講德,就沒法跟丫們講法,唉……可惜我知道,那個賤貨再怎麽該死,也是我爸的牽掛,我爸屍骨未寒,弄死她我真怕他迴來攪和我媽,嗬哼~~嚓~~人活著真特麽累,活人得管,死人也得顧。”


    她撣了撣煙灰,眼神示意許玖玥:“手摳兒裏有張卡,密碼是我爸生日,你派人幫我給那賤貨,別自己去,掉價,告訴她她這次就算不流產、隻要她離開燕城永遠不出現在我和我媽麵前,我也不會再去為難她,孩子她願意留著就留著,卡裏的錢就當我爸欠她的,我當閨女的替他還,能入我爸的眼肯定也不是善茬兒,她肯定能猜出你是故意做局惡心她,別讓她記你的仇,就往我身上一推,完事兒~!”


    許玖玥沒等到120來,把任務布置給枝枝乘車迴家。


    上車後,阿全遞了個蘋果手機的盒子給她,問道:“迴紅磚樓麽?”


    許玖玥邊掀盒蓋邊脫口而出:“迴紅磚樓幹嘛?迴家啊。”


    盒子裏是一部全新的蘋果p,後殼是磨砂蔻梢綠,比去年徐郅恆送她的山寨綠好看好幾倍,手感特高級。


    阿全邊開車邊介紹:“這是7p,今年9月上市,二少爺找人從美國弄迴來的,手機號已經申請了微信,您打開看看。”


    許玖玥:“多少號?”


    阿全:“不知道,您自己給自己工作號打一個。”


    許玖玥唇角上揚,一下就明白了徐郅恆的用意,她念叨過幾次要再弄個工作手機,敢情他是幫她弄了個私人手機申請了個私人微信。


    ‘叮鈴~~’


    手機開機,點開微信,通訊錄好友隻有倆,一個她自己原來的‘工作號’,一個徐郅恆,他還騷包的自己把備注改成了‘徐狐狸’。


    還有一個群組,名為【婚禮籌備小組】,裏邊兒自然也就這仨號。


    她笑眯眯地撥給自己的工作手機,屏幕顯示手機號為:1xx1027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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