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郅恆就這麽忍著許玖玥的聒噪到了銀錠橋,從進了牌樓,駛入沿河岸的窄路後,許玖玥就屏氣凝神開始保持沉默。路太窄,自行車電動車又多,左邊是住戶,右邊是遛彎兒的行人,許玖玥戰戰兢兢,生怕突然竄出個孩子或者貓貓狗狗什麽的讓她車失前蹄,緊張到直打冷戰。


    “就停這兒吧,前邊沒地兒。”徐郅恆低沉慵懶的聲音傳來,他想抽根煙清靜會兒。


    許玖玥懵了,這也沒有個正經停車位啊,她猶豫地問:“您停一下唄?側方停車我不咋會。”


    徐郅恆解開安全帶下車,邊點煙邊說:“你停,我幫你看著。”他深吸口煙,袖手旁觀。


    許玖玥見狀,隻好認命,她曲著腿兒半起身,前後看了看,觀察了下地形。這是貼著左邊牆根兒,一輛大霸道前的斜角位置,空位不大,前邊是幾個大垃圾桶,要想停穩,差不多得緊貼著牆。她深吸口氣,坐穩後搓了搓手指,決定試一下。先換倒擋往後滑了一段兒,沒打方向盤,白玩兒,又換擋往前開。調整好位置先左打輪一點一點揉進‘教學’點位,迴憶著駕校的知識點,想著往右掰點兒再往裏倒,換錯擋了,往右前方出溜過去差點給徐郅恆撞了,幸好他反應快及時跳開,‘肇事’未遂的許玖玥慌張地望著他,後者滿臉不可置信地迴望她。


    “對不起對不起,換錯擋了,等會兒啊!我再試一次。”許玖玥邊道歉邊擺弄。


    徐郅恆心塞,隻得開了金口:“右打……迴正……倒倒……再右打一點,左給……倒,倒……有了有了,行就這麽著吧……”“啊~~~”‘呲……’


    在徐郅恆一字千金的指導下,許玖玥還是把他愛車的左後屁股蹭牆上了……


    “九妹……九妹!”竇逍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見徐郅恆左手插著兜,右手捏著煙,黑著臉看著車裏的許玖玥,再看眼車身位置,一下就明白怎麽迴事兒了,樂得直拍巴掌:“哈哈哈哈!郅恆這車可是夏天剛跟他一塊兒迴國的,上路有20次嗎?”他拍拍徐郅恆的肩膀,幸災樂禍地問:“怎麽樣?恆少,有沒有聽到心碎的聲音?”


    ‘呯!’“啊~~~”許玖玥一著急直接開駕駛位車門要下去,忘了現在車身左側幾乎是緊貼著牆的,‘法拉利超級快’就這麽舊傷正滴血,新傷身上添。


    “許.玖.玥!”徐郅恆一字一頓,字字帶刀,怎麽會有這麽吵又這麽笨的女人?!


    許玖玥側迴頭看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轉,手扶著方向盤抻著小脖兒蠻不講理:“我說我不開!你偏要我開!我說不會停!你非讓我停!瞧!蹭了吧?賴得著我嘛?!”


    徐郅恆被她的倒打一耙氣的太陽穴突突跳,咬牙切齒地說:“我有沒有讓你停?你麻溜兒刹車不就沒事兒了嘛?!再說開車門前你不看看嘛?那麽大一堵牆你看不見?你眼睛睜著是喘氣兒的嘛?!”


    許玖玥不依不饒:“你自己非把你這車當教練車給我開我有什麽辦法,我不光眼睛喘氣兒,我渾身上下都喘氣兒,我氣死你,看你以後還逼不逼我了,猴兒不喝水強按頭。”‘嘀~~~’她突然按了下喇叭,右手卷成個筒,假模假式地喊:“前邊的垃圾桶聽好了,你們有權保持沉默,現在我挾持了一輛法拉利,再有人威脅我,我就撞你們!”‘嗡嗡~~~’她掛著空擋踩油門,徐郅恆的車儼然成了她的‘車質’。


    “哈哈哈……不行了,九妹你逗死我了……你先下來,你別氣郅恆了,他這真是新車。”竇逍捂著肚子笑,好言好語地勸道。


    “新車還敢給新手開?幹嘛!碰瓷兒是嘛?我告兒你徐煞神!我可沒錢給你修車!說破天也是你全責,我讓你自己停你偏不,我考試的時候側方停車都是教練踩著副刹自己揉進去的!”許玖玥已經挪蹭到副駕上,單腿兒跪著手叉腰叫囂。


    “你叫我什麽?”徐郅恆劍走偏鋒,抓住了重點!


    許玖玥眼球一轉,自知理虧,推開車門下來,擺出格鬥備戰的姿勢,英勇地說:“怎麽?!吵不贏就找茬兒是吧?能動手就別吵吵,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阿嚏……”許玖玥沒穿外套,還吵了一腦瓜子汗,河邊小風兒一吹,打了個噴嚏。徐郅恆也注意到她穿的少,他哪兒用得著她賠錢啊,車蹭了就蹭了,她人沒什麽事兒就行,隻不過,他以為她會第一時間道歉服軟求諒解,沒想到她跟竄天猴一樣,一點就著,炮仗似的死不認賬。


    “就你這四肢不平衡手眼不協調的勁兒,以後也別開車了,活脫兒一個馬路殺手。”徐郅恆嘴上不鬆氣兒。


    “我本來也沒車,再說燕城的車牌兒也不是一般命能搖上的,就算我將來迴老家買車我也是買smart那種,使勁兒一推,哎!就進車位了……”許玖玥最後幾個字兒被徐郅恆丟過來的衣服蓋住:“你們就不能好好遞衣服嘛?!一個個的都這麽沒禮貌。”


    許玖玥邊說邊穿上衣服,竇逍攬過她的肩膀往前走,徐郅恆合上敞篷鎖好車跟上兩人,看著竇逍跟她勾肩搭背的更是來氣,竇逍嬉皮笑臉,心情美麗:“九妹,我太稀罕你了,迴什麽老家啊,就跟這兒呆著唄,哥養著你,哥跟你談戀愛。”


    許玖玥撥開他的胳膊幹脆地說:“玩兒歸玩兒,鬧歸鬧,別拿戀愛開玩笑!”


    “哈哈哈……”竇逍笑著還往她身邊湊,許玖玥三下兩下把竇逍的胳膊掰至身後,竇逍要真想還手,哪能輕易被她製服,隻是樂得跟她逗悶子而已。


    徐郅恆在身後看著他倆打鬧,心裏別扭:“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賠錢你總得賠點什麽吧?”


    許玖玥守財奴本色盡顯:“反正財富到了我這兒就失去自由了,別想讓我的錢委曲求全投奔您,什麽衝杯咖啡啊,拎個包什麽的,您隨便提,我給您當使喚丫頭,有個期限就行。”許玖玥恢複理智後又想起來得跟領導用敬語。


    徐郅恆聽她又跟自己那麽客氣,跟竇逍那麽隨意,很是憋悶,冷冷地說:“我得列張單子……”竇逍打岔說要幫許玖玥賠錢贖身,三人邊走邊說,朝拾年酒吧溜達著。


    ……………………………………………………


    ‘雙十’這天,多數商家都推崇‘十全十美’、‘十拿十穩’、‘十戰十勝’等口號隻為討吉利,蕭拾年這種文藝青年卻喜歡偏離主流,搞了個‘此一十,彼一十,十此十彼,你我不再是你我’的失戀專場。今日點歌免費,有故事的過客也可以上台分享,整個酒吧的氛圍疼痛中隱隱透著堅強,傷感裏默默埋著無奈。幾人進去的時候大屏幕上正進行著一個沙畫節目,是一個在燕城漂了十多年的設計師大叔在表演。故事很簡單,就是共苦過的姑娘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跟大叔分手後迴老家相親結婚了,大叔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姑娘穿著多年前大叔給她設計的婚紗,放棄了愛情,嫁給了柴米油鹽……故事畫完,人生還要繼續。許玖玥他們坐進卡座,大家互相打著招唿,仁澍南楓也都在,今天他們幾個沒人帶女朋友。


    ‘我參加你的婚禮,將所有積蓄塞進紅包裏,終於來到你家鄉的小鎮,想不到卻要笑著對你說恭喜……’沙畫定格在這樣一段文字上,大叔又唱了一首《漂洋過海來看你》:


    “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漂洋過來的來看你為了這次相聚我連見麵時的唿吸都曾反複練習……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裏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擁歎息不管將會麵對什麽樣的結局……”記憶被歌聲拉迴很遠,2010年,許玖玥高三,為了能考到顧南征的城市,她起步晚,壓力很大。那時候陽城電台有個廣播節目叫‘片片音樂情’,每晚10點開播,可以打電話點歌那種,許玖玥偶爾學累了想起來會打開收音機聽。一天夜裏,許玖玥正在案前做題,毫無預兆的,她突然看到時間剛過10點,她打開收音機,抻了抻背,聽到主持人小宮溫柔的聲音傳出:‘遠在燕城的顧同學想把這首歌送給她喜歡的女孩兒,並對她說,加油,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你的南征哥哥……’當時導播放的是梁靜茹的版本,許玖玥從未聽過這個版本,她的後韻柔中帶剛,娓娓道來,用歌聲講著一個隱忍倔強的故事,應該是早期錄製的,音質差到簡直像用座機在播,悶悶的,像許玖玥當時壓抑的哭聲……顧南征,如今想到他許玖玥的心口還是隱隱作痛,說好的一直在這裏,她來了,他卻走了,隻留下一封不清不楚的信,叫她能等則等,不等也不會怪她。怪她?憑什麽?言而無信、不辭而別的從來就不是她,許玖玥當初甚至連夜趕迴陽城顧南征的家,瘋狂地敲門,鄰居們說他媽媽早就帶著外婆去燕城找顧南征了,走了至少半個月了。原來,承諾隻有在實現的時候才叫承諾,否則就是多情惹的禍。許玖玥受過同時失掉四個至親的苦,顧南征給的傷害固然還在,但不值得她浪費心血去揪著不放,所有的愛都可以生生被掐掉,隻要她足夠失望,仍舊勇敢,仍舊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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