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看見程遠上樓後, 即刻讓司機把車開走。

    聽到樓下車子發動引擎的聲音, 程遠聳聳肩對栗遙說:“你還是很了解他的。”

    栗遙將禮品袋裏的東西再次拿了出來, 遞給程遠, “他讓司機轉告我, 說還想再見一麵,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

    “請柬?”程遠在驚訝中抑製不住地笑了一下。

    周揚要和別的女人訂婚了。

    是蔣昭曾在某星級酒店裏遇到的,和他一起吃早餐的那個女人。也是他和栗遙分手後,帶去見了一圈朋友的那個女人。

    栗遙去廚房裏熱牛奶, 問程遠:“你要不要?”

    程遠迴過神來,“你要留我過夜?”

    栗遙倒了兩杯的量進奶鍋裏, “我家沒有別的東西招待你。”

    程遠又細看了一遍請柬,紙張風格簡約,純白底, 燙金的中英文, 模板化嚴重。附送的禮品也是毫無新意的巧克力。

    “你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程遠聽見栗遙開天然氣的聲音, 目光落過去,她站得筆直,微微垂下頭,手上動作嫻熟。

    “一個月前就聽蔣昭說過了,但沒想到他會親自送請柬過來。”栗遙轉過身來,“周揚從來不會孤注一擲,他需要生一個孩子去和他哥哥爭更多的家產。”

    程遠放下請柬, 本想問更多, 比如那次求婚……但他最終打消這個念頭。

    栗遙對周揚的態度自他們在一起之後就是無盡冷淡。

    栗遙就是這種性格, 在斬斷過往這方麵,能力出眾。

    她親媽死後,她全身心的消耗了自己一段時間,那個階段似乎把所有的悲傷都用盡,之後心迅速迴暖。

    栗行舟說她從小就不懂得展示脆弱,這跟程遠對她的第一印象是一樣的,她骨子裏是個很倔強的人。

    他們初見是深夜,她唇色明亮,風衣穿得精美,一點也不像剛剛飛行過的樣子。那是因為她要去見她的表姐,她非常在意自己當時的狀態。

    分手之後,程遠開始迴顧有關栗遙的種種細節,對她的了解在這些後知後覺裏漸漸清晰。

    程遠認為栗遙對周揚最後的情感全部消耗在他第一次吻她之前。自此她似乎就徹底放下了。

    牛仔很快熱好,奶香味彌漫在這套小小的一室一廳裏。兩人坐在沙發上喝牛奶,這個瞬間像迴到了他們同居的時候。

    “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的意見。”栗遙沉思片刻後,看著程遠。

    程遠:“你說。”

    “周揚找到了我的親生父親,你覺得我有必要去見他一麵嗎?”栗遙語氣平靜,又補充,“他覺得有必要。”

    “沒必要。”程遠坦言,“你不需要在這件事情裏再成長什麽東西了,你做個小孩兒就好。”

    “嗯,我也覺得。”栗遙感到默契,露出兩顆梨渦。

    程遠下意識伸手過去捏了捏她的臉,“周揚一定也告訴你了,他現在過得還不錯。”

    “是,如果他過得不好……”栗遙說到一半頓住,驚聲道,“你知道?”

    程遠放下玻璃杯,調整了一下坐姿,“抱歉,那一天我偷看了你的日記。”

    “這跟我的日記有什麽關係?”栗遙蹙眉。

    “我花了一些時間去了解你親生父母的事情,確實很難查,用了一些家裏的關係……”程遠見她表情凝重,湊過去靠近她坐著,“你不也花了很多精力去了解我在德國的生活嘛,還把這些經曆講了我爸媽聽。之前很多事情我們閉口不談,可能是隻顧著沉浸在熱戀裏了。”

    “所以你為什麽要偷看我的日記?”栗遙無暇其他,再次質問他,眼睛裏怒氣。

    “那天之後我才意識到,我們之間確實存在很多問題,你太想珍惜,而我想得太簡單……”程遠沒再往下說,又為偷看日記的事情道歉。

    你太想珍惜,而我想得太簡單……

    栗遙細想這句話,忍不住笑一下,“我們現在真的很像很像是好朋友了,好像什麽都可以聊。”

    她用了兩個“很像”。

    程遠記得他們打破曖昧也是在她用“朋友”定義兩人關係之後,見她笑得狡黠,頓悟一般,“栗遙,我總覺得這一切都是你的套路。”

    牛奶杯漸漸散去熱度,窗外忽然下起大雨。

    栗遙走到窗邊去看雨,程遠凝視她的背影,終於忍不住走過去從背後環住她。

    雨聲越來越大,栗遙低下頭看著程遠手表上的時間,“十一點半了。”

    程遠說:“不太想迴去,剛剛是你叫我上來的,又是你先勾引我的。”

    栗遙無語,手耷下去,觸到了他的褲子口袋,裏麵放著一個硬盒。

    程遠也感覺到了,他直接把東西拿出來,“你讓我上來,我還以為你想怎麽著呢,就提前準備好了。這還是上次買的,那迴從你那兒走的時候我帶走了。”

    栗遙一聽,一把推開他:“所以你後來把這東西放在了車裏?你是隨時打算用嗎?”

    “沒沒沒,我知道今天我們要見麵,早上出門的時候就帶著了……”程遠又抱住她,額頭相抵,“魏瀾說你給他那條朋友圈點讚了,我發誓,我這段時間一次也沒有亂搞過,我怎麽可能亂搞呢。”

    “我問你這個了嗎?”栗遙失笑。

    程遠頂她一下:“要不你檢查一下?”

    “不要。”栗遙心裏有點燥,感覺他的吻落過來,密密麻麻的,又濕又癢,她按住他的嘴唇,“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不管是什麽時候,什麽情緒之下,你都能想著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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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遠拿開她的手,“那我問你,我們第一次的時候,我有沒有尊重你的意見?”

    栗遙迴想那天,他確實紳士的虛偽。她說:“可是後來你很少尊重我的意見。”

    “那是因為我覺得你每次都是願意的,你敢說現在你不願意?”程遠吻又落過去,“從你那一次掛了周揚的電話開始,你就徹底決定要跟我了。別再說覺得我像什麽朋友了,做朋友沒有這樣兒的,你都不想反抗……”

    栗遙的確是虛意反抗,她要真反抗,反倒尷尬。

    腰被程遠扣住,她幹脆閉上眼睛,又輕輕歎了口氣。

    “算了。”她似是無奈道。

    兩個人從陽台糾纏到床上,已經做過無數次的事情眼下如同複習一樣。

    待衣衫剝落,緊貼的肌膚覆上一層潮氣,像被窗外的雨水沾濕,抹開又浮起。

    栗遙身體裏窩藏的一汪春水被肆意攪弄,她手指攀上結實的背脊,側頭看窗外,樹影搖晃,被大雨欺壓。

    她低聲喘息,心裏一層層暖波襲來,透著熟悉的觸感,卻又略帶一絲苦澀。

    她自嘲,終於還是逃不開他這股浪潮。

    縱然她冷淡了這麽多天,情愛的感知逐漸弱化,但他輕輕一點,她心裏的那片平靜就能蕩起陣陣漣漪。

    她不禁迴顧自己淪陷的過程,從第一次開始,她就沉迷在這個男人的攻勢裏。每一次事後她都是發自肺腑地感到滿足和快樂。

    她深知這是換作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帶給她的獨特體驗。

    上次沒吃到的遺憾讓程遠在這一次裏加倍索取迴來,他小心安撫又狠狠衝撞,唇舌落在細膩的濕滑裏,久違的軟香讓他沉醉。

    他極力忍耐那股蓄勢待發,隻想讓這份美妙的感覺蔓延的更長久一些。

    他渴望這個女人的軀體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年渴望初嚐禁果。即便他沾染過的女人不在少數,可真正從心裏惦記的獨獨她一個。

    那夜在成都,任憑柳星使出渾身解數引他失控,他最終都無動於衷。倒不覺得是一見鍾情,但著實被她寫著故事又隱隱出神的那張臉短暫吸引,以至於眼前人的刻意討好變得索然無味。

    後來他漸漸淡忘那一天的細枝末節,但每每在她身上攻城略地時,她這張臉還是跟紅綠燈前她撐頭在車窗上吹風時一樣,讓他心動。

    栗遙擅長斬斷過往,他唯恐他會變成下一個周揚。到底周揚矜持,他並非真的欲念太深,但這是眼前他喚迴她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他甚至覺得隻要她依舊沉迷,一切就有轉機。

    雨聲漸弱時,他們從情潮裏緩過心神。

    程遠退出來,從後麵攬著栗遙,追隨她的視線,看見了那盆月季。

    月季花期停在九月,程遠送花給她時,正是鼎盛時期。

    下一個花期在明年四月開始。

    栗遙撫摸程遠的指節,觸到右手中指最上一節,上麵起了一層薄繭,她問他,“最近寫字很多?”

    “還行吧。”程遠說。

    栗遙:“好多事情我都沒天賦,也不夠聰明,所以隻能比別人更努力。就比如練字,我不知道你小時候練了多久才寫成現在這樣,但我覺得一定不會比我練得時間多,可我的字還是不如你好看。”

    程遠:“你手小,寫字手勁兒不夠。別跟我比,我寫得不好是要挨打的。”

    栗遙笑道:“真可憐。”

    “既然不用再做困獸之鬥了,別給自己那麽大壓力。”程遠又說,“努力是男人的事情,我可以養你。”

    “嘖,還說自己是什麽先進青年,竟然會有這種陳舊腐朽的舊思想。”栗遙轉過身看著他的臉,“程老師,你現在一個月掙多少錢?”

    程遠捏捏她的鼻子,“以你這種花錢速度,我是得加油咯。”

    這夜他們像老友般互相訴說心事,很多以往難以啟齒的秘密和心結都在雨後的深夜裏化作塵埃。

    雨後洗舊塵,兩人都認為這是好兆頭。

    隻是這之後他們並沒有住在一起,兩人分頭忙工作,隔三差五見一麵。除了見麵之後例行公事,其餘時候更像朋友間相處。

    程遠認為栗遙這般若即若離是有意為之,栗遙不屑跟他解釋,她依舊活得搖曳生姿,有男友無男友狀態都一樣。

    唯有在床上,會對他稍微依戀一點。

    程遠起初抓住她這份依戀,極力討好。但幾次之後他覺得自己像她的掌中之物,興趣漸淡。

    於是某一次栗遙穿上了他之前買給自己的情趣內衣,又撩得他很快找迴了興致勃勃的狀態……

    栗遙去聽了程遠的第一堂課,她默默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看他在講台上神采風揚。隻可惜這門課程女學生太少,不然栗遙能想象他將接受到更多的粉紅目光。

    課後程遠牽著她的手走在校園裏,栗遙穿米色的呢子衣與他的藏藍色大衣極為相稱,乍一眼倒像是一對學生情侶。

    程遠說覺得的心態又年輕了,栗遙剛想提起方閱和栗行舟,就接到了方閱打來的電話。

    方閱在電話裏語氣落寞,她開口就說:“遙遙,我覺得你爸爸有外遇了。”

    栗遙當即愣住,“怎麽可能?”

    方閱又說,栗行舟與那個年輕女人來往的信件已經三十餘封,從夏末開始延續至今。她不屑偷窺,隻是無意識中乍看過一眼那個女人的來信,其中內容圍繞她和栗行舟的婚姻生活大談特談,語句裏對栗行舟這個人更是充滿敬仰之情。

    她又說,這個女人一定很年輕,從字跡筆鋒可以推斷。

    掛了電話,程遠見栗遙繃緊唇角一言不發,問她:“你媽說什麽了?”

    栗遙思索著方閱透露的細節,喃喃道:“我媽說我爸出軌了。”

    程遠訝異不已,與她剛剛反應一致,連語氣都一樣:“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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