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眼裏落下一滴淚,趙耀給了她一張紙巾,並未說話。


    宋詞沒有擦淚,她繼續說道:“我往翰江的方向走去。


    在街邊,一個小夥子在發傳單,他攔住我:‘美女,看看我們新的彩妝。’


    我擺擺手,表示謝謝他,不過我不需要。


    他沒有泄氣,‘美女你看你,長得這麽好看,但一點妝都不化。


    你的五官優點一點凸顯不出來啊。


    我們店就在那裏,你去試試吧,我們能免費試妝的。’


    我幾乎是被他給推到店裏的。


    我跟他說:‘我不會買的,你不要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了。


    你去招攬其他顧客吧。’


    小夥子已經將他的美妝工具,都擺在我麵前了,他說:‘你不買也沒關係。


    我幫你畫個美美的妝。’


    接著他低聲和我說:‘我剛來店裏,還是個實習生。姐姐你就幫幫我,在這坐一會。’


    我答應了他。


    現在時間還早,翰江大橋上還有車來車往。


    我不想給別人造成心理陰影,也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我跟他說:‘我不著急,你慢慢畫。’


    小夥子很緊張,拿著粉撲的手都在顫抖。


    睫毛夾夾到了我的眼皮,他連忙道歉。


    我說沒關係,無所謂。


    妝終於畫好了。


    小夥子忐忑地將鏡子放在我麵前。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很陌生。


    鏡子裏的女孩頭發微卷,眉黛如畫,眼若星辰,麵頰紅潤,皮膚皙白。


    真好看的自己。


    我有多久沒有照過鏡子了,家裏的鏡子都被我打碎了。


    小姨藏起了所有的利器。


    我謝過小夥子,走出了美妝店。


    他追了出來,將幾包試用裝塞給我,‘姐姐,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怎麽滿是憂鬱啊。


    要快樂起來哦,加油!’


    我愣在原地。心髒好像被紮了一下,裏麵流出了膿水。


    我走啊走,走了不知多久。


    太陽已經落下了。


    我也該走了。


    翰江大橋的旁邊是一個體育館,我路過體育館,聽到裏麵似乎傳來陣陣音樂聲。


    一個人攔住我,低聲說:‘老妹兒要不要票?


    演唱會已經開始了,我這裏的票價很便宜哦。


    我知道這個大哥是賣黃牛票的。


    我擺擺手說不用了。


    他失望地走開,我走了幾步,他又追了上來,把票往我手裏一塞:‘今天運氣不好,有一張票砸手裏了,演唱會都快結束了。


    幹脆送你吧。


    我剛才看你哭哭啼啼的,老妹兒,去聽會兒演唱會,瘋叫一會兒,保證你心情倍棒兒吃嘛嘛香。’


    我問他為什麽不自己進去看。


    他笑:‘這都是年輕人的玩意兒,我聽見那聲音鬧得慌。’


    我走到翰江邊上,看著翰江水。


    我想起了我的一天。


    我隨便打了一個電話給陌生人。


    我想向今天向我散發善意的陌生人致謝。


    這個陌生人聽到我的聲音,並沒有不耐煩地掛掉,她聽我講了我的故事,給我講了她的故事。


    她說她是一個產後抑鬱的媽媽。曾經也無數次想要一了百了。


    但她最後給了自己一次機會。


    她真的感謝自己。


    她給了我自殺幹預中心的電話,還給了我她當時找的心理諮詢中心地址。


    她對我說:‘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但你真的做好了走的決定,我也祝福你,來世快樂。’


    巧的是,她給我提供的心理諮詢中心的地址,就在離翰江大橋不遠的翰興公園後麵。


    我想,如果心理諮詢中心關門了,我再沒有留在這世上的必要。”


    趙耀拿起旁邊的手機,他看到了五十六個未接電話。


    他將未接電話給宋詞看。


    他說:“在我和你說話的時候,這個手機一直給我電話。


    我想這個電話,就是你隨機撥的陌生號碼。


    我必須誠實地告訴你,她沒有來過我這裏做過心理治療。


    她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她搜了一個離你的自殺地點,最近的心理諮詢中心。


    我知道,你隻是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但我想,今天你遇到的所有陌生人,都是你活下去的理由。”


    宋詞痛苦地閉眼:“可是我沒有資格活著,要不是我,我的爸爸媽媽不會死。”


    趙耀溫柔地說:“可是,你怎麽知道,今天遇到的天使在人間,不是你的爸爸媽媽請求他們:‘請幫她活下去。’


    說實話,你一天的經曆很離奇,那些人的出現,似乎是不合情理的。


    可是,他們又是真實存在的。


    這個世界有一些東西令你痛不欲生,就有一些東西能夠讓你痊愈。


    你要是離開了,真的有點不負責任哦。


    陌生人的善意你接受了,那你也要給予別人哪。


    哪有接受了別人的禮物就默默離開的。”


    宋詞捂臉,“我無數次想到死......”


    趙耀說:“你看這樣好不好,還是那個約定,你給我個機會,治好你的機會。


    在治療期間,你不能死。


    如果有那樣的念頭,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我二十四小時開機。


    你隨便找我聊,聊多久都行。


    好不好?”


    宋詞搖頭,“沒用的,我的小姨已經想盡了辦法。


    我吃了十年的藥......


    我死了無數次,我小姨救了我無數次,她辭了工作,就守在家裏......


    她太累了,最近住院了......


    我害了父母,還是所有人的累贅......”


    趙耀說:“你現在死了,才是所有人的累贅。


    我給你講講。


    警察會調查你小姨一家,有沒有虐待你。


    警察會調查每一個和你接觸過的人。


    包括你打電話的陌生人。


    因為他們都有‘嫌疑’。


    當然,我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們對你的善意,變成了嫌疑。


    你死了之後心裏會安嗎?


    所以,不要著急死,幾十年後人人都會死,在這期間你要將這些人給你的善意都還出去,你才能了無牽掛。你說呢?”


    宋詞沒說話。


    趙耀現在隻能用道德綁架的方式來爭取時間,給宋詞治療的時間。


    隻要她開始接受治療,趙耀就有辦法一點一點把她從懸崖邊拉迴來。


    趙耀說:“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我們就可以開始心理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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