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耀心理諮詢中心,迎來了新的來訪者。


    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心理諮詢中心,大家早都已經下班。


    趙耀加了一會班整理了一下今天的病例。


    他關掉走廊燈也正準備離開。


    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趙耀看到麵色蒼白的來訪者,覺得她心理狀態有點糟糕。


    她需要幫助,現在。


    於是趙耀將小姑娘請進了諮詢室。


    趙耀問小姑娘:“怎麽稱唿您?”


    小姑娘小聲說了一句:“宋詞。”


    趙耀微笑著說:“是唐詩宋詞的那個宋詞?真好聽的名字。”


    叫宋詞的姑娘羞澀地笑了笑,說道:“謝謝您。”


    趙耀說:“我想這麽晚你到這裏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有什麽事情困惑到你了嗎?”


    宋詞將包裏的一遝病曆遞給了趙耀。


    病曆上寫著醫生的診斷:重度抑鬱症,伴有嚴重的自殺企圖和行為。


    經吃藥、電休克治療效果均不明顯。


    趙耀看到宋詞的手腕上,有斑斑的刀疤。


    宋詞拽了拽袖子,用袖子掩蓋住了刀疤。


    趙耀捕捉到了她的動作,微笑著說:“沒關係,你自己主動來就診,說明你有求救意識,這一點很好,也很重要。


    所以沒關係的,我們慢慢來。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嗎?”


    宋詞點點頭,“我今天本來是要去自殺的。”


    趙耀聽到她的這句話,沒有表現出什麽情緒,隻是平和地應答,“是嗎?


    據我所知,自殺並不好玩。


    謝謝你改變行程,來到我這裏,給我一個療愈你的機會。


    你也要謝謝自己。”


    宋詞說:“我本來想著,如果您這裏已經下班了,我就直接去死。”


    趙耀心裏一驚,如果再晚一分鍾,他可能就離開了心理諮詢中心。


    那麽明天這個城市,又會多一具冰冷的屍體。


    趙耀給宋詞倒了一杯水,“先喝點水暖一暖。


    我這裏沒有下班,說明這個世界不想讓你離開。”


    宋詞點點頭,小口抿了一點水,和小貓一樣。


    趙耀說:“那麽既然你到了我這裏。


    我們就要做個約定。


    在治療期間,你不能有自殺的想法。


    如果有,立刻先給我打電話,好嗎?”


    宋詞嗯了一下,算是同意了。


    趙耀問:“我們先不談讓你痛苦,想離開的部分,我們先聊聊,讓你決定走進這裏,尋求幫助的部分。”


    宋詞沉默,趙耀就陪著她沉默。


    重度抑鬱症患者的內心,每時每刻都充滿著矛盾,開口傾訴的第一個字,都是彌足珍貴的。


    大概有十幾分鍾之後,宋詞緩緩開口,“我不知道怎麽跟您說。


    我給您講講今天我遇上的事,遇過的人吧。


    我想,大概是他們,讓我給我自己最後一次機會。”


    趙耀說:“好。你慢慢說。”


    宋詞悠悠笑了一下,笑出一滴眼淚。


    “今天早晨我把自己梳洗幹淨,準備再在這個世界活最後一天。


    我先是去了便利店,想要買個三明治當早餐。


    就在我呆呆坐著,嘴裏嚼著我完全吃不出味道的三明治的時候。


    店裏麵的服務員,給我桌上放了一瓶牛奶。


    我連忙擺手說不用了。


    她麵無表情冷冷地說:‘喝吧,快過期的。馬上要扔了。’


    我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從門口的玻璃反光中,看到自己兩眼布滿血絲,臉色蒼白地像個鬼。


    我像個行屍走肉一般走在路上。


    路過自助取款機,我想進去取一點現金放在口袋,在我自殺後,當我的火化費。


    弄髒了地麵,我已經很抱歉了,不能再給別人添麻煩。


    我將取好的錢和我的遺書放在了一起。


    這時我聽到身後一個女生的聲音:‘哎,你連卡都沒拿。’


    我迴頭,一個漂亮的女生走上前將手裏的銀行卡遞給我。


    原來是我取完錢沒拿卡。


    我對她說:‘謝謝。’


    她得意地笑了笑,衝我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是該謝謝我。


    吞卡很麻煩的。’


    說著她又返迴了自助取款機麵前。


    我上了公車,刷公交卡發出餘額不足的刺耳提示,我的腦袋嗡地一聲。


    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頂。


    後麵的人也不耐煩:“你往前走啊!堵門口讓不讓人上車了?”


    說著一步跨到了我前麵,往車票箱裏塞了兩張一塊錢。


    我走到那個大哥麵前,想用微信給他轉錢,他不耐煩,‘你怎麽這麽麻煩!不用了!’


    從公交車上下來,我去了翰興市經貿大廈十八樓。


    十八樓的窗戶能打開。


    我之前了解到,十八樓那一層,一直沒有人租賃,所以人很少。


    我站在窗台上,看著樓下,我想象著自己跳下去的樣子。


    我想,我摔落在哪個店鋪門口,都是人家的晦氣。


    做生意遇上我這麽個瘟神,會倒黴一輩子。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我的肚子被人踹了一腳,將我踹迴了屋裏。


    接著一個人快速從吊籃裏爬了出來,他穿著橘黃色的背心,戴著橘色安全帽,是擦玻璃的清潔工師傅。


    他麻利地解下了身上的繩子。


    跳進窗戶扶起我,‘哎呀嚇死我了。


    你怎麽啦?要跳樓啊?


    有什麽想不開的?


    我告訴你,不能在這兒跳。


    我剛把玻璃和牆外的瓷片擦幹淨,你要跳樓蹭上玻璃和瓷片,我的工作就白幹了。


    去去去,迴家去。


    年紀輕輕的,有什麽想不開的?


    你把你父母電話給我。’


    我流著淚告訴他,我沒有父母,我的父母車禍死了。


    他板著臉:‘沒爹沒媽值得炫耀?我也沒爹沒媽,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死孩子,我看你就是因為沒有爹媽,打你打得少,才嫌命長。’


    他數落完我,就給警察打電話。


    我假裝上廁所,坐上電梯離開了。


    電梯門緩緩關上的時候,我看到他,光著一隻腳站在地上。


    寒冬臘月,他在踹我前脫掉了膠皮鞋。


    他怕傷到我......


    我想我不能給別人再添麻煩,我決定晚上去跳翰江,讓翰江裏的魚吃掉我的屍骨,這樣我就能無聲無息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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