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耀有點苦惱,“我們弄清楚了欣欣的心理症結所在。


    但這個症結依然十分棘手。


    生物對母親的依戀,幾乎是刻在基因裏的。


    我們要修複的,是一個生命最初的感受。”


    陳年說:“是,這個修複是比治愈任何心理創傷都難的事。


    欣欣親手建的保護層,現在要靠她親手打破。


    破繭之痛。


    這個過程我們要格外小心。”


    趙耀說:“是。


    張德芬作家說過,一個孩子是沒有勇氣和智慧,來麵對他所遭受到的傷害的。


    但是身為成人,我們有足夠的資源,就像我們安撫、疼惜自己孩子一樣,可以去療愈自己的內在小孩。


    欣欣十八歲了,她必須勇敢地縱身一跳,去療愈自己的內在小孩。”


    陳年說:“治療過程就是,認識,接納,融合,尊重,告別。”


    趙耀說:“嗯,最後和她已經內化的母親告別。


    聽起來比較殘忍,從花園走到了叢林中。”


    陳年說:“破繭而出的切膚之痛後是生命的重生。”


    趙耀走出觀察室,走向了治療室。


    對欣欣的心理治療正式開始。


    四個月後,欣欣的爸爸來到了趙耀辦公室,從包裏拿出一遝錢放在了趙耀的桌子上。


    臉上喜笑顏開,嘴裏不斷地說著感謝。


    趙耀笑著把錢推迴去,“診療費你已經付過了。”


    欣欣的爸爸又把錢推了迴來,他激動地說:“除了錢,我不知道用什麽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欣欣昨天站起來了!


    錢不多,您和您的同事分一分。”


    接著他憨厚一笑,“我也拿不出別的。”


    趙耀把錢裝迴他的包裏。


    他說:“拿迴去給欣欣做下一步複健的治療費用吧。


    躺時間太長了,肌肉出現了萎縮。


    想要迴到原來的健步如飛,複健一定要堅持。


    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不要亂花。”


    欣欣爸爸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握著趙耀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麽,“謝謝,謝謝。


    我真不知道怎麽表達我的感謝。


    從小到大,我認為不讓欣欣缺吃少穿,不讓欣欣心裏受委屈,就是對她好。


    沒想到......”


    欣欣爸爸哽咽,說不下去了。


    趙耀說:“你是一個好爸爸。


    你做了你所有能做的。


    孩子的幼小心靈是一片淨土,擁有最肥沃的養料,種下什麽,就會長出什麽。


    我無權評判你和妻子婚姻關係破裂的孰是孰非。


    但從治療中我發現,即使在兩歲之前,欣欣的媽媽也沒有給過孩子健全的愛。


    作為媽媽來說,她是失職的。”


    欣欣爸爸說:“是。欣欣的媽媽很特殊。


    好像天生不喜歡孩子。


    生下欣欣之後,她就天天打麻將。


    從來不管欣欣。


    隻給了欣欣一個毛絨熊。


    欣欣到現在睡覺必須有毛絨熊,盡管它已經又醜又破。”


    趙耀給欣欣爸爸講了恆河猴試驗。


    欣欣爸爸痛苦地捂著臉哭泣,“實驗中的小猴子多可憐。


    沒想到,我的欣欣就是那隻可憐的小猴子。”


    趙耀開導他,“欣欣上次的心理評估結果非常好。


    你不是也親眼看到欣欣站起來了嗎?


    她在慢慢變好。你也要慢慢釋懷。


    欣欣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上內心很敏感脆弱,你的情緒她能清晰地感知到。”


    欣欣爸爸擦了眼淚忙點頭,“好好好,我記住了。”


    趙耀晚上請全心理諮詢中心的心理師吃飯。


    他們看著視頻中的欣欣緩緩站起來,顫顫巍巍地走出了兩年來的第一步。


    心理師們碰杯慶祝。


    慶祝曾經蟄伏成蛹的孩子,終於破繭而出,羽化成蝶。


    趙耀抿了一口酒,他一點也不擔心欣欣再次摔倒,因為他知道。


    這個孩子,再摔倒一萬次,自己也會一萬零一次地站起來。


    ——


    題安這天匆匆來找趙耀。


    趙耀正在給來訪者做心理輔導。


    題安坐在會議室裏,手裏拿著一遝資料。


    他憂心忡忡地看著資料。


    抬手腕又看了看時間。


    終於趙耀結束了來訪者的心理輔導。


    他走進會議室,“怎麽了?


    這麽著急趕來?


    讓我猜猜,一定是群體式的事件。”


    題安不可思議地說:“你真神了嘿。


    我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是群體事件。”


    趙耀笑,“哈哈,我哪有那麽神。我看到你拿著一遝資料。


    肯定是多人事件。”


    題安哭笑不得,“我以為你成半仙兒了。”


    趙耀坐下來,鬆鬆手腕的襯衣扣,“說說吧,什麽事這麽急?”


    題安把資料推了過去,神情一下變得凝重,“不是我負責的案子。


    是別人的案子。


    但是那人有事請假,把案子移交給我了。


    我其實隻需要做個案情總結。


    但是,我想來諮詢一下你,這案件裏麵的受害者,要不要做些心理輔導。


    一個專門培養殘疾人就業的專科學校,爆出智障人士被老師猥褻的醜聞。


    根據學生描述的犯罪嫌疑人麵貌,很快鎖定了一個人。


    是負責殘疾人的生活老師何棋。


    事件被爆出來之後,很多家長也憂心忡忡,怕自己的孩子也遭到了毒手。


    畢竟這個殘疾人專科學校(大專),每年畢業生有八百多人。


    接著,又有十幾個家長來報案。


    這些孩子們對犯罪嫌疑人的描述,出奇的一致。


    線索直指殘疾人專科學校的生活老師,何棋。


    家長們痛心疾首,要求將犯罪嫌疑人槍斃。”


    趙耀看看資料,“似乎這個何棋不認罪啊,堅持上訴。”


    題安說:“是,檢查了身體,這些殘疾人學生沒有被性侵,所以沒有直接證據。


    但十幾個學生統一的口供,已經完全夠判他了。


    他不承認也沒用。


    十幾個學生之間沒有提前串供,都是臨時分開詢問的。


    對殘疾的孩子下手,已經不能用惡魔來稱唿他了。


    法院已經駁迴了何棋的上訴。


    我接手這個案子之後,受害人父母說孩子們出現了比較嚴重的心理問題,有了被害妄想。


    所以我趕緊來問問你,要不要對學生們進行一下心理幹預。


    十幾個學生,十幾個家庭啊。


    不能這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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