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從解剖室出來,對題安搖搖頭,“骨骼對不上。死者不是失蹤的馮良。”


    題安心裏燃起的希望又滅了下去。


    題安從自己師傅手上,接過馮良失蹤的案子。


    遇到無名屍體,題安總是會先排查,是不是失蹤的馮良。


    二十年前的一天早上,馮良的妻子沈曼,來警局報自己丈夫失蹤。


    當時負責此案的警察,做了仔細的勘察。


    完全沒有發現他殺的痕跡。


    馮良幾乎是憑空消失的。


    他的妻子沈曼報案的時候說,前一天晚上,馮良在晚飯後說自己吃多了,去樓下遛彎消食。


    再沒有迴來。


    二十年前,沒有監控,沒有行車記錄儀記錄。


    路燈昏暗,沒有目擊證人。


    隻有兩個在樓道吸煙閑聊的鄰居,同時看見馮良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往宿舍樓後麵的小樹林方向去了。


    二十年前的老舊宿舍樓,旁邊是廢棄的建築工地。


    宿舍樓背後是一片小樹林,小樹林的邊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湖。


    按照兩個鄰居的證詞,當時的警察將建築工地,小樹林都翻了個遍,連人工湖裏的水都抽幹了。


    警方幾乎用盡了一切手段,都找不到馮良。


    二十年間,經手此案的警察,每次遇到無名屍源,都要和馮良的信息進行比對。


    無一是馮良。


    馮良似乎人間蒸發了。


    題安撥出電話,“沈曼阿姨,有個情況跟您說一下。


    這次的無名屍體,依然和您的愛人馮良的信息對不上。”


    電話那頭的聲音說:“這麽多年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不行,就不找了吧......”


    題安說:“您別放棄希望。我們會繼續找尋,如果有消息,會立刻通知您。”


    沈曼道謝:“謝謝你們了。給國家添了這麽大麻煩。”


    題安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失蹤人口。”


    題安坐下來,將二十年前的案件資料重新拿出來,又仔細地看了看。


    二十年前還沒有電子版檔案。


    案情資料是一張張泛黃的紙上,已經褪色的藍色鋼筆手寫字跡。


    這幾張紙題安已經看了很多遍。


    馮良,男,失蹤時四十五歲。


    他是電風扇廠的副廠長,電風扇廠倒閉之後,做了一段時間的小買賣。


    買賣賠了不少錢,之後一直待業在家。


    馮良的妻子,沈曼。


    二十年前是縣醫院的婦科大夫。


    在患者中口碑很好。


    有在國外學習進修的經曆。


    退休前是市人民醫院的副院長。


    馮良和沈曼兩人沒有孩子。


    兩人相識於大學。


    大學一畢業,馮良就向沈曼求婚。


    兩人郎才女貌,很快步入結婚的殿堂。


    結婚後沈曼做了醫生,而馮良以子弟的身份,進了父母的單位,電風扇廠。


    據親戚朋友鄰居說,沈曼和馮良感情挺好。


    所以也就能理解,為什麽二十年了,沈曼一直沒有再婚,從沒有放棄尋找自己的愛人。


    馮良前一天晚上,在什麽都沒有拿的情況下,出去遛彎消食。


    兩個在樓道抽煙的鄰居,十點左右看到馮良往小樹林方向去。


    他們並沒有當成迴事兒。


    馮良一夜未歸,早上沈曼察覺丈夫出事了,隨即報警。


    警察在馮良家中,鄰居家中,建築工地,小樹林,人工湖中均未找到馮良的任何痕跡。


    尋人啟事發出去之後,也如石沉大海。


    題安看著泛黃的紙張,突然心裏有個聲音。


    也許馮良一直就在。


    隻是我們都沒有發現。


    題安被自己心裏的這個聲音嚇了一跳。


    題安想起趙耀跟他說過的,費爾蒙嗅器,也就是人的第六感。並非沒有道理。


    但他同時知道,自己是一個警察,要審慎運用自己的直覺,除非有證據支持。


    題安伸了個懶腰,把辦公桌上的台燈打開。


    他做了一個思維導圖。


    當時將馮良排除他殺,定為失蹤人口。


    主要是以兩位鄰居的證詞、沈曼的證詞、以及在搜尋範圍內,未找到馮良的屍首為依據。


    但如果......


    他們同時說謊,搜查範圍和失蹤時間根本不是事實,那將會導致整個偵查方向的南轅北轍。


    如果他們同時說謊......


    可是他們為什麽要說謊?


    當年在樓道抽煙的兩個鄰居,一個跟著孩子移民到了國外。


    另一個鄰居證人,題安經過多方打聽,終於在養老院的小花園見到了他。


    據養老院的社工講,老人患了阿爾茲海默症。


    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


    社工給題安交代了兩句,就離開了。


    題安蹲在輪椅前,對老人說:“您好,我是警察,想找您了解一點事情,可以嗎?”


    誰知老人兩眼放光,一把抓住了題安的手,“二寶啊,你好久沒來看爸爸了。


    爸爸想你呀。”


    題安沒有掙脫,而是耐心地解釋:“我不是二寶,我是警察。”


    老人沒有理會題安的話,摸著題安的頭發,自顧自地說:“你都瘦了?是不是學校吃的不好?


    你的身子從小就弱,不比你的哥哥身體壯。


    要不是你沈曼姨啊,你小命兒早沒了。


    聽爸爸的話,在學校好好吃飯,錢不夠,爸爸有。”


    老人開始掏兜,見兜裏空空如也,急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我的錢呢?我的錢呢?我的錢怎麽不見了。”


    題安趕緊撫摸他的肩膀,讓他平靜下來,“沒事,沒事,你已經給過我了,我裝進口袋了。”


    老人抬起渾濁的眼睛,目無焦距地問:“錢給過你了?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又開始了重複的念叨:“我跟你說啊,你的身子從小就弱,不比人家你大哥壯實。


    要不是你沈曼姨啊,你小命兒早沒了......”


    題安趕緊問:“沈曼姨救過我嗎?”


    老人一巴掌打在題安腦袋上,“你這個小兔崽子,連救命恩人都不記得。


    我不是從小對你說嗎,要感恩,要感恩。”


    接著他又一把摟住題安:“打疼了吧?爸爸保證不打你了,對了,這次期末考怎麽樣?


    我跟你說啊,要好好學習,才能出人頭地......”


    老人的思緒混亂,說出的話天南海北。


    題安趕忙又將話題拽了迴來,他對老人說:“爸,你給我講講沈曼姨救我的事吧。我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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