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開一怔,抬頭望去,隻見一個大漢快步走來,正是趙勇。


    張阿三臉色大變,猶如老鼠見了貓,下意識的連退數步,道:“這小子胡吹大氣,竟在縣衙前耀武揚威。”


    此刻他膽子大了些,已沒先前那般害怕,滿臉堆歡,道:“趙捕頭,咱們共事一場,也是難得。既然你識得這小子,那我就格外開恩,這次便饒過他。”


    趙勇怒往上衝,瞥眼瞧了陳開一眼,對張阿三道:“你給我閉嘴,若不是縣尊有言在先,我立時便斃了你,給我滾!”


    張阿三已被縣令任為捕頭,趙勇表麵上與他平起平坐,實際上所有捕頭盡歸自己調遣,而趙勇不過是個有名無實、光杆一個的掛名捕頭而已。


    但他昔年曾大大的得罪了趙勇,正是為了躲避趙勇的報複,這才流浪在外多年。如今迴歸故土,人事已非,他也非當日的毛頭小子,但對趙勇仍心存畏懼。


    趙勇在眾目睽睽之下,削了自己的麵子,他大是不忿,怒火中燒,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心裏恨恨的道:“此人留在世上,終究是個禍患,我得勸勸縣尊,趁早除掉此人才是。”


    想到此處,微微一笑,道:“趙捕頭還是那麽大的火氣,想必是遇上了什麽煩心事,也罷,也罷,我今日就賣趙捕頭一個麵子,你們兩個人走吧!”


    借著陳開、周掣兩人,為自己圓了場,說罷轉身便迴。


    趙勇望著張阿三的背影,圓睜雙目,雙拳緊握,當即便想衝上前去,手刃此獠。


    突然間想起了縣尊的話:趙捕頭,你就賣本官一個麵子,昔日舊事休得提了,願你與張捕頭互幫互助,一起為朝廷效力。更何況令愛乃是投井自盡,確非張捕頭所傷,你倆翁婿一場,莫要傷了和氣才是。


    趙勇子承父業,從捕快做到了捕頭,向來奉公守法,秉公辦案,從來不胡亂抓人。張阿三花言巧語騙了女兒,成婚之後對女兒又打又罵,女兒不堪受辱,投井自盡,這是張家的一個老仆婦告訴他的。


    他心傷女兒之死,恨不得將張阿三碎屍萬段,但始終沒有此賊的蹤影。如今張阿三迴到清水,他一見之下,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隻是女兒身死,老仆婦已亡,世上再沒證據證明張阿三的罪行。


    捕頭之職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不動張阿三,倒也不是為了給縣令麵子,隻是多年來的職業操守束縛著他,無憑無據,怎麽胡亂抓人,身為捕頭又怎能知法犯法、公報私仇?


    有時他甚至在想:我不幹這捕頭了,我一定殺了張阿三,替女兒報仇!


    可這個時候,父親的話總又在他耳邊迴響:既穿上這身官衣,有那麽一天哪怕脫下,你也要按規矩辦事,切記!


    趙勇想到此處,隻感萬念俱灰:張阿三如今得縣尊重用,再要翻他以前的舊事,治他的罪,那是難上加難了,難道我女兒的仇就不報了?


    搖頭歎氣,神情委頓,緩緩離開縣衙,就連陳開的話也沒聽到。


    周掣道:“這趙捕頭是個好人,不知今日怎的,咱們連謝了數聲,他竟一句也沒迴,倒似沒聽到一般。”


    陳開由衷感激趙勇為自己解圍,雖然先前長安之行,此人處處針對自己,但他看得出這位趙捕頭確非歹人,當的起“公正無私”四字。


    初時見他對張阿三恨之入骨,後來又神色愁苦,似乎遇到了頗難抉擇的棘手之事。陳開好奇心起,決定一探究竟,低聲道:“咱們跟著瞧瞧去!”


    遠遠跟在趙勇身後,隻見他搖搖晃晃走進一家酒樓。陳開、周掣二人走進酒樓,一樓不見趙勇的身影,便直接上了二樓,在趙勇旁邊的座位上坐下。


    這時小二上來招唿,陳開低聲道:“今日我把這二樓包了,正在吃飯的人不用打擾,許下不許上,再弄幾樣小菜上來。”


    周掣雖不明其意,卻不相問,從腰間摸出錢財,不僅將定金先付了,還賞了錢。那小二又驚又喜,歡歡喜喜的下了樓。


    趙勇坐在靠窗位置,此刻望著窗外,怔怔出神。這時樓下腳步聲響,夥計將飯菜和幾大壺酒擺在趙勇麵前。


    他二話不說,先斟滿了一杯,仰頭喝幹,似乎還嫌不過癮,又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這般連喝了四杯,熏熏然已有醉意,打了個酒嗝,喃喃道:“阿秀,阿秀,我的孩兒呀,害你的仇人就在眼前,我卻不能為你報仇,是爹沒用啊!”


    說罷,直接拿起酒壺,咕嚕咕嚕的又喝了幾口。


    不久之後,二樓隻剩下他們三人。趙勇情緒低落,酩酊大醉,渾不知旁邊有何人,自顧自的飲酒。一會兒開口大罵,一會兒自怨自艾,一會兒又搖頭歎息,狀若瘋癲。


    隻是他大醉之下,說話夾纏不清,陳開雖在旁邊,一時也不明白他說的什麽,更不明白他為何借酒消愁。


    陳開覺得眼下危機重重,不能將時間全部耗在趙勇身上,低聲對周掣道:“麻煩你迴去一趟,將曉蓉和鄭虎子叫來,再派兩個可靠夥計跟著。”


    周掣點了點頭,也不問明原因,當即起身下樓。過不多時,便領著吳曉蓉等人來到了二樓。趙勇仍在飲酒說胡話,與周遭一切恍若未聞。


    陳開道:“曉蓉,你一會兒試著勸勸趙捕頭,這般喝酒總是不成的。但我有言在先,要量力而行,他若是耍酒瘋,你可要離得遠遠的,就此迴去,再也不準管他的事了。”


    吳曉蓉一直想解開陳開與趙勇之間的誤會,此刻見陳開對趙捕頭甚是關心,歡喜無限,嫣然笑道:“我理會得,何況你又讓虎子等三位兄弟陪著,不會有事的。”


    陳開點了點頭:“我和周掣兄弟還有要事相商,要先迴去。你呢,能勸則勸,不能勸也不要勉強,你也不用擔心趙捕頭,虎子兄弟會送他迴去的。”


    臨行前又囑咐了鄭虎子一番,讓他保護好吳曉蓉,這才起身下樓。


    陳開與周掣趕迴馬蹄鐵店,又叫來了鄭華,三人坐定,陳開直截了當的道:“眼下王縣令咱們是靠不住了,不僅不能指望,還要時刻加以提防。”


    周掣、鄭華二人早就看出端倪,想著開哥兒和縣尊有親戚關係,開哥兒親自拜見,說不定事情能有轉機。


    如今聽陳開說出實情,二人想到暗中窺測、覬覦店鋪的大有人在,現在沒了縣尊的庇護,心下隻感惴惴不安。


    陳開見二人表情凝重,道:“事情或許還沒那麽糟,那賬本拿過來讓我瞧瞧。”


    鄭華領命而去,過了一會兒,便將賬本遞到了陳開手中。


    陳開打開賬本,吃了一驚,道:“這麽多錢!咱們才開店多長時間,我事先都沒想到。一間小小店鋪短時間竟能大賺如斯。”


    周掣道:“這還沒算上定期送往陳園的糧食、石材、木料等物,我爹聽聞此事,曾對我說,他過去幾十年的買賣算是白做了。”


    陳開一想到要將生意如此火爆的店鋪賣掉,不自禁的感到肉疼。是的,他打算向縣令、王家馬場以及他們背後的王郡丞妥協。


    他仔細看了最近幾日的賬單,發現進項急劇減少,問道:“怎麽近幾日生意頗為冷淡,是受任忠被打的影響嗎?”


    周掣搖頭道:“那倒不是,咱們的馬蹄鐵已暢銷全郡,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大的進展,要想賺更多的錢,那必須賣到郡外去,倘若能賣到天下的每個角落,那……”


    說到這裏,兩眼放光,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他一心想要做出點成績,給父親看看,但家中大事自有父兄做主,他雖受寵愛,卻難以施展才能。後來與陳開交好,陳開視他如兄弟,委以重用,他心懷感激,自此死心塌地的為陳開效力。


    陳開的抱負更大,卻從沒想過要把生意做大,因為他比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清楚,眼下並不是做生意的好時代。


    對他來說,養馬、開店隻不過是他掙錢的手段,他要利用這些錢建造塢堡、招兵買馬,從而割據一方!


    此刻他割據隻求自保,倒沒更大的野心,但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陳開聽說馬蹄鐵店眼下已遇到了瓶頸,不憂反喜,心想:反正馬蹄鐵店之後一段時間會生意慘淡,賣了似乎也不是太虧。


    如此這般自我安慰,肉痛的感覺稍有緩解,說道:“就到此為止吧,咱們已賺的盆滿缽滿,是出售馬蹄鐵店的時候了。”


    這番話於周掣、鄭華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二人相互看看,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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