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華在陳開從長安返迴時,專門從縣城跑來迎接。他擔心縣城有變,第二日一大早便動身迴去。這次陳開召開大會,他收到消息,昨晚又連夜趕來。


    陳開見他臉上滿是滄桑之色,短短幾日,讓他來迴往返縣城與陳園之間,頗為歉疚,說道:“鄭華兄弟,你與任忠兄弟經略縣城,任務繁重,頗為辛苦,每個月的月底來陳園述職即可。”


    鄭華拱手道:“開哥兒委以重任,那是看得起咱們,咱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嫌辛苦。”


    說到這裏,沉思片刻,話鋒一轉道:“開哥兒,有件事須得向你稟明。”


    陳開見他說得鄭重,問道:“是不是你們在縣城遇到什麽麻煩了?”


    鄭華點了點頭,道:“是,有人不僅要買咱們的馬蹄鐵店,還要……”說到這裏,尷尬的撓了撓頭,不知該如何措辭。


    陳開見他吞吞吐吐,已猜到了大概,微笑道:“他們不僅要買店,還要收買你們,是不是?”


    鄭華吃了一驚,昂首說道:“開哥兒對我等有恩,咱們說什麽也不會做忘恩負義之人,還請開哥兒放心!”


    陳開拍了拍他肩膀,道:“我既然讓你二人負責縣城事宜,自然信任你們,對方是什麽來頭?”


    鄭華道:“王家馬場!”


    陳開眉頭微皺,喃喃道:“王家馬場?沒聽說過啊!”


    鄭華解釋道:“這事之後,我曾派人仔細查過,這王家馬場的來頭當真不小,它是咱們天水郡數一數二的大馬場。據說……”


    說到這裏,故意壓低了聲音,接著道:“據說這馬場的靠山是王郡丞,可不好惹!”


    陳開心中大驚,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淡淡的道:“咱們有縣令撐腰,郡丞官位雖高,但天高地遠,他也不好插手本縣之事,你們堅決不肯,他們有沒有刁難你們?”


    嘴上雖這麽說,心中卻覺得此事頗為棘手。在天水郡,郡丞隻在郡守一人之下,而且郡丞負責軍事,手握重兵,在亂世之中,此人更加不好惹。


    鄭華歎了口氣道:“初時他們還客客氣氣,好言好語,待得後來,他們見利誘不成,便開始威逼、恐嚇,無所不用其極。


    不過請開哥兒放心,我始終未敢忘記你的囑托,與他們虛與委蛇,盡量拖延時間,既不答應他們,也不惹惱他們,謝天謝地,開哥兒你終於迴來啦!”


    陳開點了點頭,道:“嗯,你做的不錯!此事事關重大,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今日我若是不叫你出來,你還打算瞞著?”語氣中已微有怒意。


    鄭華趕忙道:“此事我早就告訴了吳大哥,你迴來那晚,我便想趁機稟告,但吳大哥言道:二弟舟車勞頓,需要休息,何況此事很好解決,你一口迴絕便是,那些人若是再敢上門聒噪,亂棍將他們打出去。


    吳大哥既如此說,我也不好再說什麽,又擔心那些人再來,第二日一大早便迴縣城去了。”


    陳開歎了口氣道:“大哥還是這麽容易衝動,既然那些人經常登門找麻煩,你有沒有去找王縣令?”


    鄭華低下了頭,神色黯然。


    陳開道:“怎麽,他們仗著有郡丞做靠山,連縣令的麵子也不給?”


    鄭華搖了搖頭道:“不是的,這事剛發生不久,我與任忠便去謁見王縣令,也確實見到了,但……但王縣令話裏話外,竟讓我們屈從,將店賣給他們。


    我自然不答應,王家馬場的人來的越來越勤,手段越來越惡劣,我再次去找王縣令,接連去了幾次,都被拒之門外。好在周老爺子和周掣兄弟鼎力相助,我這才堅持下來。”


    陳開怒極反笑,他一直就知道王應廉隻是利用自己,卻沒想到他已投奔了郡丞,這麽快就舍棄了自己。


    “是不是我剛離開,那些人就過來了?”


    鄭華連連點頭,道:“不錯,也就隔了兩三日而已,而且開哥兒你一走,很快便有人來陳園,揚言要買咱們的馬場,直接被吳大哥轟了出去,我懷疑來陳園的,也是王家馬場的人。”


    陳開冷哼一聲,心想:看來這一切多半是王應廉的主意,自己才剛剛離開,他便想趁群龍無首之際,一舉吞並我的產業,這手段果然夠毒!


    “你出去將大哥、鄭萬三、鄭虎子、馮氏兄弟叫過來,就說我有重要事情與他們相商。”


    鄭華領命而去,過不多時,眾人來到房中。


    陳開問道:“我離開之時,有人過來要買馬場,這麽大的事情,你們怎麽都不跟我說?”


    其他人低著頭,臉有愧色,吳大全卻笑道:“二弟,我還以為是什麽要緊的事,原來是因為這事。是我讓他們不告訴你的,那些人不知好歹,全都被我轟了出去。此等小事,我替你打發便是!”


    陳開心中有氣,強忍著不發作,在眾人麵前,他得給這位結義大哥麵子,道:“此事可不小,這些人不僅要買馬場,還要買縣城的馬蹄鐵店,他們可不都是善茬,買賣不成,決不會善罷甘休,咱們得加倍小心在意。”


    其他人點頭稱是。


    吳大全卻渾不當一迴事,大聲道:“給他們熊心豹子膽,他們也不敢打咱們的主意,二弟,有大哥在,你盡管放心好了!”


    想到筵席之上,那幾個管事的話,又道:“二弟,今日早會的規矩未免麻煩了些,許多兄弟都有怨言,依我之見,還是迴到以前好,兄弟們自由自在,豈不快活!”


    陳開擠出一絲笑容,問道:“噢,不知是哪幾位兄弟有怨言?在座的各位都有怨言麽?”


    其他人盡皆搖頭。


    鄭萬三道:“不僅沒有怨言,反而極力讚成,這樣一來,才有了議事的樣子,否則有人隨意出入、隨意說笑、哈欠連天,這成何體統?”


    其餘幾人連忙附和,他們平日裏認認真真做事,卻見有些人偷懶耍滑,總是看不過眼,本來好好的早會,卻被幾個人搞得烏煙瘴氣。


    他們早就對此不滿,但吳大全是陳開結義大哥,那些人又都是吳大全親手提拔上來的。陳開不在,他們哪裏敢觸吳大全的黴頭?


    眼下陳開就在眼前,鄭萬三又開了個頭,其餘人再也不用顧忌其他,便把陳開離開之後、陳園的混亂狀況一一說了。


    吳大全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曾以為自己放任的管理方式極得人心,還因此洋洋得意,卻未曾想這麽多人心中不服。


    原本眼前這些人都是自己小弟,向來以自己馬首是瞻。現在有了陳開,一切都變了,自己似乎已不那麽重要,兄弟們漸漸與自己離心離德。


    想到此處,既傷心,又難過。


    陳開見狀,大是不忍。這一切並非是大哥的錯,這是性格使然,大哥或許不適合做領導,不適合管理下屬,但他絕對是一個好大哥!


    陳開衝眾人道:“這也不能怪大哥。我突然遠行,千斤重擔壓在大哥肩上,大哥視所有人是兄弟,有些人趁機偷懶耍滑也是有的,大哥一時失察,也是人之常情。


    但大哥是何等樣人,咱們心中都清楚。一直以來,都是大哥在守護咱們周全,這份情誼委實深重,咱們可不能忘恩負義。”


    鄭虎子率先起身,走到吳大全跟前,躬身道:“三年前,我被鄰村潑皮打成重傷,無錢醫治,是大哥背著我到處治傷,這才撿下了一條小命。”


    鄭萬三走到吳大全跟前,道:“那年我被鄰村的人圍毆,性命危在旦夕,大哥趕來相救,以一敵眾,救下我的性命。”


    鄭華道:“那一年我娘身染重病,我拿了家裏最後一點錢去抓藥,路上卻被人搶了去。是大哥你帶上眾兄弟,將錢要了迴來,抓藥的錢不夠,大哥與諸位兄弟還湊了些。”


    馮多穀、馮少峰兄弟倆平時話就不多,此刻異口同聲的道:“大哥!”雖隻兩個字,但言辭懇切,眼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一齊跪倒,齊聲道:“大哥,請受我一拜!”


    吳大全吃了一驚,急忙跪下還禮。刹那間許多往事紛至遝來,想到先前與眾兄弟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陳開見狀,一一將眾人扶起,道:“既是兄弟,大可不必如此。”


    轉頭對吳大全道:“大哥,咱們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兄弟,那些慫恿你說話的人,其心不良,未必對你便是真心。”


    吳大全一怔,緩緩點頭,刹那間想通了一切,咬牙切齒,恨恨的道:“不錯,不錯,以前那些人很少跟我來往。我當時還奇怪,他們怎麽突然跟我套起交情來了,原來他們這是在利用我!”


    他本就是火爆脾氣,想到自己受人愚弄,哪裏還能忍得住,大聲道:“我就去收拾他們,大大的出一口惡氣!”說罷,大踏步走出了房間。


    陳開也不勸阻,待吳大全走遠,道:“大哥永遠是咱們大哥,以後大哥專門負責訓練勇士,其餘的事情,大夥兒就不要麻煩他了。”


    眾人心知肚明:開哥兒這是削了大哥的權,這樣做對大哥和陳園都有好處。


    陳開與眾人商討王家馬場之事,漸漸有了初步的處理方案,正在這時,外麵腳步聲急促響起,人影一閃,吳大全已來到了房中。


    隻聽他火急火燎的道:“縣城剛剛傳來消息,任忠兄弟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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