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開還從未騎過如此神馬,雙腿一夾,縱馬疾馳,當真說不出的痛快。隻覺耳旁唿唿作響,左右兩邊房屋樹木不住倒退。


    直到小紅馬一口氣奔到岔路口,他這才停在路旁,迴頭一看,義父的馬已被甩的老遠。


    過不多時,周大宏拍馬趕到,笑道:“開兒騎術精湛,坐騎似乎也不是凡品,終究是我周家父子看走了眼。不過這本是野馬,周家又無人馴服,你甘冒大險,馴服了它,成為他的主人,終是沒有埋沒了這匹良駒。”


    陳開先前從義父手中得到了棗紅河曲馬,如今又從周家馬場得到了這小紅馬,心裏過意不去,說道:“義父,實不相瞞,這匹馬確實罕見,要不就算我買的,我願意出高……”


    周大宏不等他說完,道:“你這就太見外了,我父子有眼無珠,不識良馬,那也怪不得別人。你有相馬之能,這是你的造化,既是一家人,以後休要再說這種胡話。”


    陳開聽他如此說,隻好作罷。


    周大宏看了一眼小紅馬,問道:“這小紅馬與這匹白馬有些相像,也是西域來的?速度如此迅捷,不知是何名馬?”


    陳開道:“還望義父容我賣個關子,義父坐下白馬也非凡品,過幾日咱們一起獻給縣令,豈不更好?”


    周大宏哈哈大笑:“好極,就怕到時被你的小紅馬給比下去啦,不過隻要能討得縣令歡心,這些都算不了什麽。


    我這便迴縣城,你怎麽說?”


    陳開當即道:“數日未歸,我想迴家看看,過幾日我再迴縣城拜見義父。”


    周大宏點了點頭,馬鞭揮動,揚長而去。


    陳開心情甚是舒暢,再次縱橫奔馳。小紅馬四踢翻飛,便如騰雲駕霧一般,不多時便到達了村裏,直騎到自家門口,這才勒馬停住。跟老爹說了一聲,騎馬來到了吳大全門前。


    他知道自己是鄭仕傑父子的眼中釘,一定有不少人監視著自己,小紅馬留在家裏並不安全,打算先寄放在吳大全家中。


    陳開翻身下馬,衝屋裏喊道:“大哥,大哥!”


    吳大全並沒有出來,卻走出一個妙齡少女,正是吳曉蓉。


    吳曉蓉見是陳開,又驚又喜,又有些靦腆,低聲道:“大哥剛剛出去,請到屋裏坐。”


    陳開也不客氣,進屋先去拜見了吳老爹,這才搬了個矮凳,在門口坐下。


    瞥眼見吳曉蓉正瞧著自己,便道:“曉蓉都長這麽高了,可在我印象中,你還是那個總是流著鼻涕的小丫頭。”說著哈哈大笑。


    吳曉蓉小嘴一撅:“別瞧不起人,你也隻不過比我大兩歲,了不起嘛!”說話間已沒有了剛才的靦腆,竟有些撒嬌的意味。


    陳開搖頭笑笑,並不答話,起身便要牽馬,打算將馬牽到屋裏。


    吳曉蓉見了,擋在他身前,說道:“你別動,讓我來。”


    陳開笑道:“它可不是善茬,小心傷了你。”


    話音甫落,吳曉蓉已牽馬來到他跟前。小紅馬似乎十分喜歡吳曉蓉,伸出舌頭,舔舐她手背,神態頗為親熱。


    舔狗!


    見色忘主!


    陳開暗罵了一句。


    吳曉蓉輕輕撫摸馬頸、馬背,心裏也十分喜歡這匹小紅馬,見肩胛旁滲出了許多汗水,心下憐惜,說道:“你也真是的,怎麽也不惜點馬力,看把它累的,我去拿布來給它擦擦汗。”


    陳開擺擺手道:“不用,它可不是普通的馬,沒那麽嬌貴。”


    但吳曉蓉已進了屋子,根本沒聽到他說的話。


    吳曉蓉拿著一塊棉布,輕輕的為馬抹拭,一縮手間,大吃一驚,隻見棉布上全是殷紅的血漬,再在小紅馬肩上一抹,也是滿肩鮮血。


    她嚇得一跳,叫道:“你快看,你快看,馬身上全是血!它是不是就要死了,都怪你,都怪你!”


    陳開不驚反喜,快步上前,伸手往小紅馬肩上一抹,果然是紅色鮮血,不由得哈哈大笑。


    吳曉蓉見他如此冷酷,大感憤怒,說道:“你……你……也太絕情,剛才你還騎過它,如今他流血將死,你竟然還笑的出來,我真是看錯你了。”


    說完,蹲在地上,腦袋埋在膝上,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陳開最見不得女人哭,一時也沒了主意,更不知道她為何會哭,難道就因為一匹馬流了血、要死了?


    可這隻是一匹馬呀,關鍵是這也不是你的馬呀!


    你哭個什麽勁?


    陳開此刻深深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女人心、海底針。


    “喂,別哭了,這匹馬是舉世無雙的汗血寶馬,它並沒有流血,它隻不過是流汗而已,身上流的是鮮血一樣的汗水!”


    吳曉蓉肩膀一抖一抖,仍在埋頭哭泣,但哭聲已小了許多。


    陳開以為她還明白,進一步解釋道:“你孤陋寡聞,那也怪不得你,我來給你講一講吧。


    昔年博望侯張騫出使西域,在大宛國貳師城見了汗血寶馬,迴來奏知漢武帝。皇帝聽了,非常羨慕,命使者帶了黃金千金,又鑄了一匹與真馬一般大的金馬,送到大宛國去,求換一匹汗血寶馬。結果……”


    說到這裏,忽聽得吳曉蓉道:“結果那大宛國王言道:‘貳師天馬,乃大宛國寶,不能送給漢人。’漢朝使者聽了,登時大怒,在大宛朝堂上出言不遜,當場便錐頗了金馬。大宛國王見漢使無禮,命人將大漢使者斬首……”


    說到這裏,瞪大眼睛,得意洋洋的看著陳開,撇嘴道:“誰孤陋寡聞了?知道這些,了不起嘛?”


    陳開聽得目瞪口呆,隻見一雙明亮澈澄的眼睛瞧著自己,下意識的說道:“你接著往下說。”


    吳曉蓉撇了撇,卻不願意說了。


    陳開有意激他,笑道:“我看你就知道這麽一點兒,胸腹無墨水,自然就說不下去啦。”


    吳曉蓉果然上當,噘嘴說道:“漢武帝得知後,勃然大怒,封李廣利為貳師將軍,率軍攻打大宛取馬。但大軍西出嘉峪關後,一路都是沙漠,無糧無水,打水死亡無數,軍隊隻剩下三成。


    漢武帝自然不甘心失敗,於是大發邊騎,一共二十萬人,牛馬糧草,不計其數,還下旨令全國犯罪的人、小吏、贅婿、商人,一律從軍出征。


    最後那李廣利帶了大軍,圍攻大宛城四十餘日,殺死大宛兵將無數,終於迫使大宛貴人投降,獻出寶馬。


    哎,為了這幾匹馬,不知死了多少人,耗費了這麽多錢財,值得嗎?”


    陳開聽她說完,驚得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吳曉蓉,道:“你……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心中直犯嘀咕:莫非……莫非眼前這個少女也是穿越人士?


    卻聽吳曉蓉道:“這有什麽稀奇,《史記》和《漢書》上都寫的明明白白,當初咱們一起讀書時,你看過,我自然也看過。”


    陳開一拍腦袋,這才想起,小時確實跟她一起,在同一位先生手下讀過書。


    那位先生也是個善人,收的費用很少,本來吳大全也是跟他們二人一起讀書的,隻是他實在靜不下心,去了兩天,便就沒再去過了。


    吳曉蓉偷看陳開臉色,有些失望的道:“你大病痊愈後,許多事都記不得了?”


    陳開想起了舊事,下意識的彎曲食指,在吳曉蓉腦門上輕輕一彈,展顏笑道:“我誰都可以忘記,也決不會忘記我的曉蓉妹子。”


    這是二人讀書時,陳開跟吳曉蓉開玩笑慣了的,迴思往事,竟不自覺的重複了出來。


    陳開見吳曉蓉滿臉通紅,急忙縮手,口中直唿:“對不起,對不起!”


    吳曉蓉麵紅過耳,低下了頭,頗覺不好意思,心裏卻如吃了蜜一般甜。


    二人一時無言,麵對麵坐著,誰也不肯說話。


    陳開有意要打破這尷尬場麵,輕咳一聲,道:“我再跟你講講馬的故事吧。”


    也不等吳曉蓉答複,直奔主題的道:“三國時候,有一位英雄人物,他叫關羽,字雲長,後人尊稱他為武聖,他坐下有一匹赤兔馬……”


    吳曉蓉抬起頭來,說道:“這些我都知道,說些我不知道的。”


    陳開抓耳撓腮,一時被難住了。


    吳曉蓉見了陳開的窘狀,咯咯直笑。


    陳開不願在女孩麵前丟臉,忽然靈機一動,說道:“那我今日,便跟你講講白龍馬的故事。


    話說這白龍馬初時並不是一匹馬,而是西海龍王三太子,因縱火燒了殿上明珠,被西海龍王表奏天庭,告了忤逆,不日將誅,幸得觀世音菩薩點化……”


    陳開將《西遊記》中白龍馬的故事,繪聲繪色的說了出來。期間還夾雜著取經其他幾人的故事。


    吳曉蓉聽得津津有味,有些不明白的,還會主動追問,尋根問底。陳開詳細解答,看著那雙明亮靈動的眼睛,如蝶翅一樣的睫毛,輕微顫動,更激發了他講故事的熱情。


    這一講便到了晚上。


    吳大全從外麵迴來,見二人坐在門口,有說有笑,道:“二弟,你何時迴來的,怎麽也不事先通知我一聲?曉蓉,快去做飯,今日我有要事跟二弟商量。”


    吳曉蓉顯然興致未盡,衝大哥噘了噘嘴,極不情願的去了。


    吳大全衝妹妹的背影,搖搖頭道:“你跟她有什麽好聊的,她又笨又蠢,沒事就知道抱著那幾本破書。”


    突然發現眼前有一匹馬,喜道:“咦,你又帶來一匹好馬!”


    陳開將自己的打算跟吳大全說了,讓他先把小紅馬牽迴屋裏。他自己則找到了吳曉蓉,笑道:“你大哥說你又蠢又笨,我反倒覺得你聰明伶俐。”


    吳曉蓉忙著淘米,頭也不抬,說道:“我才懶得說他呢,就隻有一股蠻力,連動腦筋都不會,還說要保護我,依我看,以後這個家說不定指望誰呢!”


    陳開見兩兄妹互相“詆毀”,頗覺有趣,笑道:“其實你很聰明,不妨就讓你大哥知道,他以後便不會再這樣說你啦。”


    吳曉蓉轉頭一笑:“我才不管他呢,隻要你知道我聰明,那就夠了。”忽然發現這句話有些不妥,頓時雙頰飛紅,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便在這時,吳大全走了過來,道:“你老跟她說個什麽勁,有件事得讓你知道。”


    “什麽事呀?”


    “關於鄭狗子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隋唐:從養馬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諸司馬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諸司馬甲並收藏隋唐:從養馬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