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亞凡開著車, 一邊用餘光注視著穆澤的一舉一動, 少年單手托腮, 看著窗外, 外麵的景色在漆黑的眸子中映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睫毛如同脆弱的蝴蝶般輕輕扇動,纖細的少年怔怔發呆的時候, 竟是透出深入骨髓的寂寞與淡淡的涼薄。

    想起穆澤吹笛時仿若仙人要隨風飄然而去的模樣,孫亞凡心如同被一隻大手狠狠一捏,抽痛起來, 不禁開口打破車廂內的寂靜, “我們去電玩城怎麽樣?”

    穆澤迴過神,抬起頭有些訝異地看著男人, “你……想去電玩城玩?”怎麽看也不覺得孫亞凡是喜歡打遊戲的人,尤其是那一身溫柔如水的氣質, 跟原主記憶中熱火朝天卻又十分混亂吵雜的電玩城格格不入。

    孫亞凡大力點點頭, “我們去好好玩一把吧。”他當然不喜歡打遊戲, 或者說,對遊戲他沒有喜歡或是討厭這般明顯的情緒, 隻是覺得穆澤這個年紀, 應該還是喜歡遊戲的。孫亞凡想讓自己喜歡的這個少年快樂, 他不想再見到少年這般寂寞淡漠的神色。

    穆澤眨眨眼, 想著自己還沒有去過電玩城, 看著男人期待的目光, 穆澤不禁開口笑道, “好,那今天我們就痛痛快快地玩吧!”

    見到少年的笑靨,孫亞凡心中很是高興,加大油門,片刻後,停在雲城最大的電玩城門口。

    整整三層的建築物,剛剛推開門,就能聽到各種遊戲的音樂聲和拍打按鍵的聲音。正對著大門的跳舞機前圍滿了人,節奏強烈的音樂聲震得耳朵疼。

    穆澤一進門就不禁捂住耳朵,他敏銳的聽覺,無法適應這麽大的聲音,在耳膜附上一層薄薄的靈力後,他才放下手。

    雖然被強大的聲音震到了,但大廳內熱鬧歡騰的氣息還是感染了穆澤,讓他也變得躍躍欲試起來,孫亞凡對這裏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隻是注意著少年的情緒。在看到穆澤眼中的好奇與期待時,男人不禁揚起一絲微笑,緊緊握住少年滑嫩的右手,孫亞凡忍耐著想要細細摩挲的欲【】望,在穆澤耳邊大聲說道,“我們去櫃台吧。”兌換遊戲幣。

    穆澤點點頭,順從地反握住男人的大手,一起向櫃台走去。即便不是周末,這裏的人也是非常多,穆澤與孫亞凡排了一會兒隊,才買到遊戲幣。

    兩人兌換了用一個袋子才裝下的遊戲幣,反正這裏的幣子一年之內都有效,這次用不完也可以下次用,總比用完了還要過來排隊再買省事。

    穆澤興致勃勃地衝進人群中,左看看,右看看,各種新奇的遊戲機,他哪個都沒見過,一時間竟是花了眼,不知道從哪裏玩起。

    孫亞凡捧著袋子,看著少年如同好奇的小鬆鼠一般轉來轉去的模樣不禁輕笑出聲,伸手拿起一旁的錘子遞給穆澤,“先來打地鼠吧!”

    穆澤眼睛一亮,“好,先玩這個。”

    把遊戲幣投進去,穆澤舉起錘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機器,十分認真,遊戲音樂聲響起,

    【readygo!】

    “啪”“啪”錘子砸在地鼠身上的聲音逐漸密集起來,偶爾機器中也會傳來地鼠慘叫的背景音,穆澤張牙舞爪地揮舞著錘子,眼疾手快,分數蹭蹭往上漲。

    不一會兒,遊戲結束,看著屏幕上哭泣的地鼠以及跳來跳去撒花的小人,穆澤露出大大的笑容,俊美的麵容都像是在發光一樣,漂亮的丹鳳眼笑成彎彎的月牙,眸子中透出的喜悅讓孫亞凡的目光愈加柔和與寵溺。

    “幹得好!”男人不禁誇讚道。

    穆澤揚起下巴,小眼神那個得意,他可是修士,不過是小小的地鼠,統統受死吧!!找到樂趣的少年扔掉錘子,又衝進另一個包圍圈,孫亞凡隻是捧著遊戲幣,跟在穆澤身後,溫柔地笑著,半點不耐煩的情緒也沒有。

    穆澤反應快,感覺又敏銳,一開始的時候有些生疏,玩過一遍知道規則後,穆澤就成了個遊戲高手,屏幕上一個個高分亮起,周圍也有人開始注意這一對怪異的組合。前麵的那個少年長相秀雅,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十分好看,讓人心裏都覺得溫暖起來,後麵的男人雖然不算俊美,但一雙眼睛溫柔如水,如同春風般舒適的氣質也讓他與這裏吵鬧的環境格格不入,男人卻毫不在意,寵溺地跟在少年身後,不斷地給他遞出遊戲幣。

    穆澤玩過一圈後,終於盯上最中間的那台跳舞機,踩舞步的台子略高,如同展台一般,幾乎大廳中所有人都能看到,所以上去玩兒的人並不算多,倒是周圍看的人特別多。

    在外麵看了看上麵人的舞步,穆澤興高采烈地跑到隊尾,開始排隊。人群中,一夥高中生正在旁若無人地打鬧著,中間那個一臉老子炫酷狂拽模樣的男孩略略轉眸,目光猛地一頓。看著熟悉的少年,孟起臉色漸沉,緊緊地抿起唇,目光複雜。

    注視他的人太多,穆澤並沒有注意到孟起的目光,反倒是孫亞凡在一旁看得清楚,男孩的目光太過複雜,讓他暗暗留心。

    躍上跳舞機,投下遊戲幣,穆澤站在最中央,記下前後紅藍舞步的位置,等待著遊戲開始。

    節奏強烈的舞曲響起,安靜站立的少年瞬間舞動起來,瀟灑的動作,靈活的腰肢,帥氣利落,節奏準,踩位穩,周圍響起一片唿哨與歡唿聲。穆澤上翹的眼角帶著少年獨有的青澀與明媚,眼眸中似有點點星光閃爍,因為激烈的舞動而愈加紅潤的臉腮與雙唇,一切的一切都讓這個一直略帶安靜乖巧的少年瞬間鮮活起來,孫亞凡幾乎是癡迷地看著穆澤飛揚的笑容。

    一曲結束,穆澤聽著周圍人的掌聲與歡唿聲,喘息著蹦下來,走到孫亞凡身前,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露出大大的笑容,略帶喘息地開口道,“太爽了!”

    孫亞凡幾乎是屏息地看著湊到眼前的大大笑容,手臂上少年掌心的溫暖仿佛蔓延全身,耳邊是略帶炙熱的唿吸,吹動發絲仿佛也撩動自己的心弦。

    “還要再玩嗎?”努力壓抑著心中仿佛要噴湧而出的欲】【望,孫亞凡沙啞著聲音開口道。

    穆澤搖搖頭,“不行了,太累了。”

    孫亞凡喉結一動,伸手梳理一下少年淩亂的發絲,柔順的頭發從手中穿過,男人眼底一片暗沉。

    “喂,你怎麽了?”生硬卻暗含關心的聲音響起,男孩湊過來別扭地開口,看起來一副跩跩的模樣,卻不停地偷看穆澤的臉色。

    穆澤抬起頭,驚訝地開口,“孟起?你怎麽在這?”現在可不是周末,看著孟起身後一群眼熟的少年,遠遠地縮到一旁,穆澤忍不住笑開了,“你們又逃課!還有,幹嘛躲那麽遠,我又不會吃人。”

    孟起迴頭看,那群男孩不好意思地伸手衝自家老大擺擺手,孟起臉色一青,咬牙開口,“你們這群膽小鬼!看我迴去怎麽收拾你們!”

    不再看手下們訕訕討好的笑容,孟起轉過頭,看著靠在男人身上的穆澤,少有地吞吐起來,遲疑了一會兒,男孩煩躁地撓撓頭,最終有些暴躁地開口道“你身體不好就不要玩的那麽兇!”

    知道孟起是好意,而且穆澤最喜歡看男孩一副炸毛小獸的模樣,他笑眯眯地點點頭,“好,我會注意的。”然後伸手抓了抓男孩的頭發,想起以前跟一群小獸滾來滾去的日子,穆澤眼角的笑意加深,“今天太累了,那下次我們再一起玩~~~”

    孟起‘切’了一聲,還是別扭地點點頭,“既然你這麽誠懇的要求,下次來玩的時候我會記得叫你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孫亞凡身上,孟起抿抿唇,將到嘴邊的話吞了迴去,轉而開口道,“好了,跳個舞就累成這樣,你快點迴去。”

    穆澤嘿嘿一笑,“好,那我就走了。”越過孟起,向他身後的手下們歡快地擺擺手,看著男孩們一臉受寵若驚同樣伸手呆呆擺動的模樣,不禁笑得更加開懷,拉著孫亞凡轉身離開。

    出了大門的時候,穆澤還忍不出噗噗直笑,那群孩子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孫亞凡不著痕跡地將扶著少年手臂的動作改為摟住少年的腰際,感受著穆澤在懷中歡快的笑意,孫亞凡嘴角也不禁輕輕勾起,眼中透出絲絲柔情。

    上了車,孫亞凡為穆澤係好安全帶,似是有些不經意地開口問道,“那個男孩是小澤的朋友?”

    “啊,忘記讓你們互相認識一下了,那是孟起,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雖然隻見過一麵,但是人還是不錯的。”穆澤笑著說道。

    隻見過一麵啊,孫亞凡眸色一閃,看著穆澤小臉紅撲撲的模樣,拿出一個保溫杯遞過去,“先喝點水,剛才玩了那麽長時間,一定渴了吧。”

    穆澤接過保溫杯,喝著溫度適中的蜂蜜水,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暖意,“謝謝。”真的是好細心的人。

    孫亞凡臉色一紅,訝異自己居然也有害羞這種情緒,幹咳一聲,繼續開車。

    &&&&

    電玩城

    孟起如同遊神般混在人群中,看著夥伴們大唿小叫地玩著,心思卻還停留在剛才與穆澤見麵的時候。

    穆澤,小姑孟琴湘的孩子,也是他的表哥,他幾乎沒有這個表哥的任何記憶,連這個名字似乎都變得陌生起來。想起上次迴家時長輩們跟他說的話,孟起嘴唇緊緊地抿起,他最小的哥哥,生母去世後被繼母虐待,又被所有人遺忘拋棄的哥哥……

    雙拳緊緊地攥住,孟起狠狠地敲了下旁邊的機器,扔下一句,“你們先玩!不用管我!”轉身快步離開。

    被驚嚇到的小夥伴們麵麵相覷,還是識相地留在原地,把聽到聲音趕過來的工作人員打發走,繼續玩鬧起來。並非是不關心,孟起的性格決定他不願意別人隨意插手他的事,說不讓他們管,他們最好就不要管,這是另外一種體貼。

    走出大門,看著早已絕塵而去的車子,孟起煩躁地繼續蹂躪自己的頭發,然後掏出手機,迅速地撥出熟悉的號碼,

    “小叔?”孟起蹲在牆角,“我見到他了。”

    孟佑然躺在床上悠然地問道,“見到誰了?”

    孟起抿抿唇“穆澤,我表哥。”

    孟佑然動作一頓,迅速地坐起,張了張嘴,卻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那……他這迴認出你了嗎?”

    “認個頭!”孟起暴躁地開口道“長大以後我們根本沒見過好不好!”遲疑了片刻,孟起懊惱地開口,“怎麽辦,我怎麽跟他說出咱們的身份,他知道了要是不理我了怎麽辦?!”

    孟佑然輕歎一聲,“那就先不說,你還是尋個適當的時機把他請到家裏來,讓大哥他們跟他說吧。”

    “擦!”孟起拿起地上的石子不斷地戳著牆皮,嘴裏念念有詞道,“詛咒那個混賬的穆家,那個混賬的穆函,混賬的穆辰,還有穆盈。都怪他們,不好好看著自家人,被一個女人騙的團團轉!!”

    “……你把咱們也詛咒進去了,孟家不是也被那個女人騙的團團轉。”孟佑然無奈地開口道。什麽穆澤忙著學習,不願意接電話;什麽過年的時候穆澤要參加補習班,不能來雲城過年;還有那些沒說兩句就被方婉容打斷的電話,一切的一切都為了造成穆澤不願意與孟家聯係的假象。

    穆澤是姐姐最小的兒子,本該最受寵,隻是姐姐畢竟是為了生下穆澤而身體受損,所以父親他們還是對這個孩子有些芥蒂。老爺子性格有些古板,一生自詡清流,對姐姐嫁給從商的穆家十分不滿,姐姐若非以死抗爭,能不能嫁到穆家還是迴事。以前姐姐在的時候,穆家人還能來雲城過年,而當她去世的時候,老爺子對本就討厭的穆家,簡直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更何況讓人來雲城過年。

    穆函也識相地不再踏入孟家大門,穆辰與穆盈已經長大,有了自己的目標後,也很少來這邊。然而穆澤當時應該隻有五歲左右,以前本來見麵就少,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孟家人,也怪不得穆澤與他和孟起相見不識。他和大哥也打過幾次電話,尤其是母親,以前總是想著自己這個小外孫,然而幾次打電話都反映冷淡,而且她也不願意聽到那個替代她女兒位置的女人的聲音,所以漸漸的也不再聯係。

    現在想起來,那僅有的幾次對話,說不定都曾讓少年燃起一絲獲救的希望,卻又被他們生生放棄。方婉容應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而他們恐怕在穆澤心中也不可饒恕。

    穆澤對穆家的要求是永世不要在相見,那麽對孟家人呢,姐姐在少年心中那麽重要,他們這些母家人,能不能得到少年的一絲心軟,一絲原諒。

    孟起還在一邊煩躁地不斷地用石頭撓牆,孟佑然揉揉太陽穴,“這些事情還是交給我們大人操心吧,放心,你還小,穆澤不會太遷怒於你的。”

    “你才小!!”孟起反駁道,旋即又蔫了下去,“那我什麽時候讓表哥去咱們家,是說實話還是……騙過去?”

    孟佑然眉頭一皺,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要不……還是騙過來吧。”

    聽著小叔的建議,孟起翻翻白眼,“就知道你不靠譜,算了,還是問我老爸吧,掛了!”

    掛的還真快,把手機扔到一邊,孟佑然站起身,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他並非是孟老爺子的親生子,他的父親是孟家出了五服的旁支,但與孟老爺子卻是過命的交情,所以在他的父母都去世後,孟老爺子便將他接迴家來,當做親自養育。

    但他在孟家長大,大哥和姐姐憐惜他,年齡又比他大很多,所以孟佑然在孟家其實很受寵,女人心細,他與姐姐的感情最要好。然而他卻沒有保護好姐姐最疼愛的兒子,反而讓他受了那麽多苦,孟佑然眼圈微紅,忍住悲意,拿著手機走出門,還是找大哥商量一下該怎麽辦吧。

    上次雖然大家也在一起,但因為聽到的真相太過驚人,衝擊太大,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母親與嫂子在一旁傷心憤怒,哭泣不已,父親當場直接摔碎了他最愛的茶杯,大哥更是滿目的憤怒與愧疚,心神動搖,到最後也不知道如何向穆澤開口。

    即便孟起有穆澤的電話,他們這些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唯恐一個處理不當,讓少年更加怨恨怎麽辦。方婉容被秦家送給幾個嗜血的變態,受盡折磨,流盡最後一滴鮮血而死,他們也沒有可以報複的對象,穆家畢竟是穆澤的本家,他們也不能打壓太過。

    孟老爺子當時就想把穆函他們揪過來暴打一頓,卻又不想讓這些人來雲城,穆澤都迫不及待的離開海城,恐怕也不願意與穆家人再次同在一個城市。

    現在最重要不是如何懲罰穆家,而是如何讓穆澤了解他在雲城還有這些親人,以及如何取得穆澤的原諒。

    撓撓頭,想起自家大哥這兩天都在老宅,孟佑然直奔二樓的房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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