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施恩

    說白了，施恩其實就是快活林地方上的黑老大。開著一家酒店，收取著市麵上的保護費。三陪小姐想在快活林混飯吃，也得先經過施恩點頭，這不是典型的黑老大作風嗎？施恩能在商賈雲集和社會關係錯綜複雜的快活林裏做老大，一是有老爸孟州管營的身份罩著；二是仗著自身有些拳腳本事；三是因為他手下養著八九十個打手，這三點都是黑社會生存的土壤。憑借這三點，施恩在快活林心安理得地做著他的黑老大，每月光開酒店和收保護費的收入就有兩三百兩銀子。

    直到有一天，一個叫蔣忠蔣門神的出現，施恩“美好的生活”算是到了盡頭。這蔣門神也是個黑白兩道通吃的家夥，論白，蔣門神的後台張團練比施恩的老爸官還大；論黑，蔣門神泰嶽廟三年沒有對手，也不是吃素的。兩股黑勢力為爭奪快活林這塊肥肉展開了一場火拚，兩黑相遇勇者勝。施恩到底不及蔣門神勇猛，一頓拳腳把施恩打得兩個月下不來床。武鬆第一次見到施恩時施恩的傷還沒好利索，頭上包著紗布，胳膊上打著石膏。

    施恩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但蔣門神著實把他打怕了，沒有十足把握施恩不會輕舉妄動。武鬆的出現使施恩眼前為之一亮，這個新發配來的大漢不正適合替自己報仇嗎？要不怎麽說施恩綽號“金眼彪”呢，他有一雙如孫悟空一般的火眼金睛。初次見麵就看出武鬆是條好漢，功夫不同尋常，一看就知道正是自己想要的。

    施恩對待武鬆可說相當熱情，日日酒肉不離，吃、住和結拜一條龍。施恩這個少管營和曾經的黑社會老大，如此低三下四對待一個囚犯，用意何在？無非就是利用武鬆打倒蔣門神，替自己奪迴快活林。武鬆也不負施恩所望，三拳兩腿打跑了蔣門神，為施恩掙迴了地盤和麵子。假使世界上沒有蔣門神這個人，或是蔣門神沒有出現在快活林，沒有與施恩作對，施恩還會如此盛情的對待武鬆嗎？即便施恩愛惜好漢，恐怕這種盛情也會打折扣。

    總的來說，施恩對武鬆還夠意思。武鬆被陷害打入死囚牢之後施恩三進牢房看望武鬆，並花了不少銀子上下打點，替武鬆開脫罪名。此時施恩對武鬆的兄弟情誼已取代了私心，是被武鬆豪情仗義所打動，還是施恩本身也具備好漢素質？或許二者兼有吧，因為二人都是梁山一百零八條好漢之一，用施耐庵的話說“天罡地煞意氣相投”。

    武鬆幫施恩打死了蔣門神，卻沒有替施恩奪迴快活林。因武鬆大鬧飛雲浦和血濺鴛鴦樓動靜太大，施恩連同老爸都受到連累。管營沒得做，還落得全家逃亡江湖。兩股黑勢力爭奪快活林，結果一死一逃，都沒落好結果。沒辦法，混黑社會的人就是這樣。要麽被別人殺，要麽殺別人，然後被政府殺。從古至今，做黑社會的有多少能落好結果的？後來施恩上二龍山投奔武鬆，一個官宦子弟從此徹底淪為反朝廷的黑幫人物。“三山聚義打青州”時施恩同武鬆、魯智深等十二人一同上了梁山，成了第六十九個上梁山的好漢之一。上梁山後施恩才真正領略到什麽是黑社會，與自己快活林那點黑社會經曆相比，梁山簡直高不可攀。施恩曾與武鬆結拜，而武鬆曾與宋江結拜。以此推算，施恩與宋江間接結拜。有了這層關係，梁山好漢排座次時宋江也有意照顧施恩。以施恩那點本事，排名地煞星第四十九（總排名八十五），在孫二娘和朱貴等之上，已經算宋江非常照顧他了。

    有了武鬆與宋江這層關係，施恩自然而然被歸到宋江一派。當施恩跟著阮氏三雄攻打常熟之時竟活生生被淹死，也成了梁山好漢中第一個非正常死亡的好漢。施恩的死有些莫名其妙，縱使施恩不識水性，但阮氏三雄水性極佳，他們為什麽沒有出手救一救施恩呢？是來不及救？還是壓根不想救？麵對施恩之死，筆者突然想到一點，施恩屬於宋江派，而三阮則是鐵杆晁蓋派——可歎施恩，竟成了梁山派係鬥爭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