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是馬麗。春末,百花已殘,黃昏來雨,夾著風。這樣的天氣,我本來不想出去,躺在床上,看一會兒書,書是《金瓶梅》。等看完一段西門慶與潘金蓮的事後,我就忍不住起床出門了。

    攔了一輛的士,上車後司機問我去哪?我問司機平時他都去哪些娛樂場所玩?司機不解地望著我。我說:你別看我,你看前麵。要不然會撞車的。司機就把頭擺正了。我又說:沒別的意思,我是想讓你給我介紹一個玩的地方。司機當即眉飛色舞起來。沒問題,那沒問題。他一連串地說沒問題。說罷他調轉車,朝江西路開去。不久,他就在一家娛樂城前停了車,他說:這家不錯,便宜經濟實惠,小姐品種也是多多,可任你挑選。

    野馬娛樂城。我曾來過,沒他說的那樣好。但我一時也想不出要到哪裏去,就隻好在這裏混一晚了。

    穿著風衣,戴著墨鏡,我推門進去,迎賓小姐迎上來。

    歡迎光臨。先生,幾位?

    沒長眼睛啊?

    先生是喝茶?唱歌?按摩?還是……

    打炮。

    喲,先生可真是個直爽的人。來,這邊,我帶你去挑小姐。

    你忙你的去,這裏我熟。

    迎賓小姐紅著臉,訕訕走開。迎賓小姐一般是不接客的。所以她們身處這種環境,內心都有一種優越感,覺得自己是出汙泥而不染的花朵。我對這類人沒好感,既然來了這種地方,要賺嫖客的錢,就他媽的別立牌坊了。我對新出來的小說《國畫》不怎麽感冒也是基於這種原因,裏麵有個叫梅玉琴的騷婆娘,開了一家同婊子院差不多的娛樂城,而她自己三十好幾了居然還是個處女。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婊子院的老板娘是處女,這或許也有可能。可這樣的處女被作者形容得冰清玉潔,我就怪不舒服了。按我的看法,這樣的老處女簡直比中世紀的巫婆還要邪惡。自己開婊子院,如果自己偶爾也接接客,說明她對這種男歡女愛的現象是認同的。可她自己卻要守身如玉,而讓別的女人給她大把大把地賺錢,一邊還從心裏上鄙視著這些女人,這種女人的心理簡直比世界上最髒的垃圾還要髒十倍。可那個活寶朱懷鏡居然把她當寶貝呢。

    推開小姐“陳列室”,小姐們一個個形態各異地坐在沙發上,眼睛都直勾勾地望著我。從她們的目光裏我讀出了一種叫企盼的東西。後來我的心突然猛跳一下,我看見一個很像馬麗的女人了。她坐在沙發的一個角落,低著頭。我走過去,發現這個像馬麗的女人其實就是馬麗。雖然幾年不見,而她又用劣質化妝品塗抹了一番,但我已認出她左耳邊的那顆右痣了。天下像馬麗的女人或許很多,但又像馬麗,左耳邊又有一顆黑痣的女人就不多了,而在沙水市內,恐怕隻有她馬麗一人具有這個特征了。我的心裏又格登了一下,然後指著馬麗說:你……

    馬麗抬起頭望著我,我說:就你。我本來想說一句完整的話,但我的聲音已有些顫抖了,所以隻吐了兩個字,就掉頭而去。心裏頭是亂烘烘暖烘烘的一片。馬麗站起來在其他小姐忌妒的目光中跟著我走出來。

    我挑馬麗,這裏麵的小姐一定感到迷惑,馬麗自己也一定不知我這位先生吃錯了什麽藥。馬麗之所以開始沒把頭抬起來,大概覺得自己的競爭實力不如其他一些小姐。她還是少浪費表情的好。我知道像馬麗這種年紀的女人,隻有等別的年輕的漂亮的身材好的小姐都被挑走了,她們才有可能被人看中。

    進了一間小包廂,我有點後悔了。我不知自己怎麽就挑了馬麗?在這種場合下,我應該躲開馬麗才是。好在幽暗的燈光和我的墨鏡幫了我的忙,馬麗還不知道是我,要不然她會作何感想,隻有天知道!

    我熄了桔紅色的燈。房子就昏暗下來,我和馬麗隻能看到彼此的人影。等我把門關上,裏麵就伸手不見五指。我和馬麗隻能聽到彼此的唿吸聲。

    馬麗有些驚慌,她大概從沒碰到這種黑燈瞎火的情景。她說:先生,你要幹什麽……

    我歎了一聲氣,說:不幹什麽,我想做*……

    大概是我現在的聲音與十六歲時的聲音有變化吧,馬麗壓根也沒聽出我就是曾與她生活過的虎伢子。馬麗說:可是太黑了……我有些怕……

    我說:你都走到這步了,你還有什麽怕的……

    馬麗不知“這步”的具體所指,她沒有吭聲。而我在黑暗中突然對她無比的痛恨起來。那種恨來得非常邪乎,開始我是忐忑不安的,有了這種恨後,我似乎就變得理直氣壯了。在恨的操縱下,我衝上前去,抱住馬麗,狠狠地吻她。馬麗推開我,不讓我吻她的嘴唇,她喘著氣說:這是規矩,你不能親我的嘴巴。我喘著氣說:你一把年紀了,未必嘴巴還那麽值錢!她喘著氣說:你別侮辱人,這是行規,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喘著氣說:我知道又如何?我今天就要親你的嘴巴!馬麗現在沒我的力氣大了,她推不開我,後來她說:你親吧親吧,隻要你不怕有病!我說:我才不怕呢,因為我一身是病!馬麗冷冷地說:你親就親,我也不是被嚇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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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麗一妥協,我就不舒服。現在我不吻她的唇了。我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和裙子。黑暗裏我聽到一排鈕扣次第蹦出來的聲音,我又聽到裙布開裂的聲音。馬麗一邊反抗,一邊氣憤說道:你別這樣,我自己脫,我自己會脫!可我不等她自己脫,就把她的衣服裙子扯破了。馬麗抽噎起來,她說:先生,你太欺負人了……

    我不耐煩地叫道:什麽欺負不欺負,我賠你就是!哭什麽?等完事了你要多少給你多少!

    馬麗還在抽噎,她說:我感覺你不是來玩的,你是來欺負人的……

    我說:你錯了,我是來玩的,我就喜歡以這種方式玩。

    馬麗說:你把我的衣服都扯成這個樣子了,我迴不了家。

    我說:你放心,我會讓你體麵迴家的!

    馬麗的身子軟軟的像沒有骨頭似的,躺著真舒服。以前我與她住一間房子的時候,我可從來不知道。這麽想時,內心的恨意隨著我疲憊的身子很快消失,馬麗在下麵輾轉著,她突然用腿緊緊夾著我的腰。我咬著她的耳朵問:你好嗎你好嗎?馬麗反問: 先生你好嗎?我說:我好,真好。就像伏在母親身上,姐姐身上……

    馬麗不明就裏,她浪浪地說:小兄弟我就是你的親母親,就是你的乖姐姐……

    我嗯一聲,呢喃道:你是我的乖馬姐……我的好馬姐……

    馬麗嚇了一跳,她一把推開我,坐起來,驚問:你到底是誰啊?!

    我抱著她笑道:我是你的虎伢子呀。

    虎伢子!?你……你……你羞死我了!氣死我了!馬麗站起來,慌忙穿起衣服,奪門而逃。我叫一聲:你的衣服都撕爛了,看你怎麽出門?說罷我把自己的風衣扔過去,她想也沒想,把風衣裹起來就跑了。

    我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包廂裏哈哈大笑。開始我還不知道怎麽向她表明身份呢,因為這畢竟是一個尷尬的場合。可現在看著她羞愧難當的樣子,我就一點羞恥之心都沒有了,仿佛馬麗把我們兩個人的羞恥一個人帶去了。我隻覺得生活特別富有戲劇性。看著馬麗落荒而逃的樣子,我感到特開心。

    可我的高興就像暗夜裏的曇花,一現之下就倏地消失了,很快我就陷入苦艾艾的心境之中。我覺得自己對馬麗的恨是沒有道理的。她作為一個年輕的單身女人,下了崗,要維持自己和女兒的生活費,似乎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了,我沒有必要羞辱她。事實上,主觀上我也並沒想要羞辱她,可剛才我的行為,從潛意識來講,的確有羞辱她的意思。我是不該在這種場合下跟她那個的,就算做了,也不該讓她知道。就算要讓她知道,也不該馬上讓她知道。我的行為真的羞辱了她。

    既然對馬麗的恨沒有道理,那麽我是不是該那麽恨汪霞呢?一想起汪霞,我突然發現,這次我居然沒有嘔吐了。我和馬麗在一起的時候,汪霞根本沒出現在我的腦海裏。就算我把馬麗當母親時,我也隻是想著馬麗的身子,而沒想汪霞。這麽說來,隻有馬麗才能拯救我?可我究竟還該不該恨汪霞呢?哎,不管恨不恨,她也太賤了點,三五元錢也賴賬,三五元錢也可以把自己給買了,真他媽的混帳!這麽想時,我發現自己又有一個多月沒給汪霞寄錢了,我看我還是趕緊把錢寄去,要不然又不知她會把自己折騰成啥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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