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是原是隻玲瓏可愛的小白兔子,被容榷養的獵鷹逐霞捉了迴來,大抵是覺得兔子太弱太小,逐霞便隻是逗弄著它玩而不傷害。


    被燕遙瞧見了覺得被逐霞欺負的兔子太可憐,便讓容榷出馬令逐霞放了兔子,由她悉心的養著,不久便養的像小豬一樣,容榷便惦記起豆子那一身的肥肉,直說找機會要燉個兔肉鍋來吃。


    而在此前她還有好些貓貓狗狗之類的小動物,她住的小園子裏向來都是鬧轟轟的。


    原以為會一直留在紫川的,身邊有許多小動物作伴便是誰都不在也不會寂寞。


    但她,終是不得不走。


    她走,尚不知前路何方,小動物帶不走便托付給了容榷,臨行時連哄帶求,生怕容榷當真吃了她的胖豆子。


    燕遙迴來諸事煩心便忘記了豆子,如今一想起來,立刻便道:“豆子怎麽樣了?”


    容榷兩手一攤,神情無奈。


    “你吃了我的豆子,我要掐死你!”


    燕遙立刻撲向容榷,作勢欲掐。


    容榷笑著躲過,繞到了窗邊道:“我可不敢吃你的豆子,如果它哪天死了,一定是肥死的,你可別賴到我身上。”


    燕遙一撲不中便站在了原地,瞪眼道:“你為什麽給它吃那麽多?”


    容榷立刻一臉委屈,要不是她從前給豆子養成了吃飽睡睡醒吃的壞習慣,他怎麽會讓一隻兔子變成球。


    “它是兔子又不是豬……”


    燕遙念叨了一句,突然發起呆來。


    她想起那片容榷莊園外那片碧瑩瑩的草地。


    那裏四季青蔥,眼裏總是褪不去鮮綠與五顏六色的野花。


    草地上有兔,有羊,有看著兇惡實際上最是乖巧懂事的黃狗,有看著溫馴實際上奸滑到不行的花貓……


    她有些恍惚的說道:“我將這裏的事解決之後,可以去你的地盤上蓋幾間木屋來住麽?”


    容榷側立於窗邊,長睫在眼下留下一片深深的陰影,他唇角輕扯,淡淡道:“什麽都隨你,你確定一定要迴去麽?”


    “嗯。”


    燕遙淡淡應了一聲。


    容榷忽的帶了些悵惘道:“你是不是納罕我對你的好?覺得一切本不是你該得的,你便什麽都不敢捉住,不管到了哪裏,你始終覺得自己是個過客?”


    他的側影微微有些薄,倚窗的姿勢有些漫不經心,但脊背永遠都是筆挺的,像一株正在努力成長的鬆。


    燕遙瞧著他的側影笑了笑,慢慢坐迴榻上,輕輕嗯了一聲。


    重生之後,她便隨著老候爺四處飄零,雖是舒心自在,但到底無根可尋,便是候府,也不以為家。


    “我對你好不是沒來由的。”


    容榷由窗前走到榻前,一來便懶洋洋躺在燕遙腿上,以袖遮臉,淡淡道:“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的,但隻怕你看見越長隻會越與我生分,想來還是告訴你吧。”


    他遮著臉,燕遙便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輕輕解下他束發的絲帶,讓他能更悠然些。


    他是個不喜歡束縛的人,燕遙便是不願意看到任何東西束縛著他。


    容榷輕輕晃了晃頭,讓發散開,也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你的腿太瘦了,咯得慌。”


    他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燕遙纏繞絲帶的手指突的一僵,隨後便去推他的頭,“起來,我還嫌你腦袋沉呢!”


    容榷悶笑一聲,突然道:“我七歲時來過昆京。”


    “我知道,你說過了。”


    燕遙翻了個白眼,拿著絲帶在他頸上比劃。


    “我與我爹去訪親,走在街上我瞧著什麽都好奇,一不小心便與我爹走散了。”


    其實是他爹故意把他扔下的。


    容榷歎息一聲道:“我那時年紀小,也沒見過什麽世麵,瞧著周圍沒一個認得之人便有些慌了。”


    他在街上亂跑,不小心撞到了個孩子,結果便被人家的家仆圍了起來,說什麽也不讓他走了。


    那個孩子年紀與他一般大,看起來是個富貴驕橫的,瞧他穿的普通,便想揍他一頓。


    他那會人小,功夫也不行,打幾個小孩子沒問題,對上有些拳腳功夫的大人是不夠看的。


    容榷道:“老候爺替我解了圍,那時你便站在他身後。”


    “你給了我這個。”


    容榷隨手拈出一朵小小的珠花。


    花是用小小金珠、碎玉珠串成的金玉蘭,不十分貴重,但至少也值幾十兩銀子。


    燕遙恍惚著接過,看了兩眼便笑了起來。


    她隱隱間想起了一個小男孩,身形麵目都是模糊的,但記得他倔強中又透著沉靜的臉。


    他獨身一人對著幾個虎視眈眈的大人,麵對著一個相同年歲孩子的欺辱,看起來處於絕對的弱勢,但沒有一絲害怕和慌張。


    她是見他穿著普通的衣衫,孤身一人,所以才將頭上的珠花送了他,希望能幫上他的忙。


    就這般的匆匆一見而已。


    一朵珠花,未曾一語,還當不得他對她如此之好。


    “還我。”


    容榷蒙著臉卻是準確的將珠花搶迴,順手滑入袖袋中,像是怕她拿了不還似的。


    “那是我的。”


    燕遙覺得好笑。


    他容家富賈天下,這等小玩意哪裏入得了眼。


    “給了我的便是我的。”


    容榷的聲音像孩子,燕遙隻覺得好氣又好笑,也不與他爭辯,隻是撇了撇嘴道:“就這一朵珠花便讓你感激不盡了?”


    容榷笑道:“已經足夠了,但還有另一件事,那恩情怕是隻能以身相許為報了。”


    “說來聽聽。”


    習慣了他言行無忌的燕遙抿唇一笑不甚在意。


    “我九歲時去了盧川,還是與我爹去訪親,結果走到一片山野,他莫明其妙又不見了。”


    容榷在袖下微微撇了撇嘴,對他爹有些不滿。


    要他曆練便直說,何必每次都偷偷的跑掉的呢。


    “你爹是故意的吧。”


    燕遙從容榷語氣中聽出了不對。


    “當然!”


    容榷怨氣深深道:“不然誰家爹會三不五時丟孩子。”


    “你爹真有趣。”


    燕遙輕笑,她不是不經世事的孩子,她有前世今生,自然能從容榷話中聽出他並無憎恨之意,他是陽光的,是天高雲舒的,若真攤上個不顧他死活的爹,他是不會有這般的性情,這般的語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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