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那些隱士不肯見我們這些無名小卒。”


    燕遙抿唇一笑,眼裏卻梁了一抹黯。


    “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啊。”


    容榷悠悠歎了一聲,轉而笑道:“你不明不白的走了可不能不明不白的迴,不管迴與不迴都不急於一時,你且安安心心在容哥哥身後當個跟屁蟲就是了。”


    “我十三了!”燕遙有些惱,他們相識時她也不是小孩子,明明她自覺是個沉穩的性子,偏他一直當她頑童一般。


    容榷道:“我快十六了。”


    嗯?


    燕遙詫異抬眸,他這是跟她比起年紀來了?


    容榷笑,“去換衣,我帶你出去玩。”


    還玩?


    燕遙微微皺眉,話不是說開了嗎,她要想辦法迴去了。


    “你迴得去麽?”


    容榷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說道:“你那大哥馬上就成親了,這時你敢出現在候府門前,立刻會被人亂棍打走的。”


    “你稍待幾日,等你那大哥成了親便可以迴去了。”


    容榷這般言之鑿鑿的表示了,燕遙便再無話可說。


    她原想著的方法便是找到紫雲,逼他改口之餘想辦法讓候府時不時出些亂子,證明即便是有瘟星也是另有他人。


    小亂子要有,大亂子也要有,而出大亂子的最好時機便是燕騰飛成親時,那時人多混亂,放過火啊下些藥啊都是很容易的事,事後便是紫雲不肯改口,尋些別的‘高人’也是可以的。


    她隨老候爺遊曆四方時識得一位隱士,最擅觀天識人,其名天下幾乎人人皆知而少有見其真容者,想來找人扮來誑人也是可以的。


    想歸想,她不忍。


    因為從始至終,燕騰飛對她沒有多好,卻也不曾對她有什麽不好。


    她便不忍心在人家一生中最喜慶的日子裏為自己謀前景,這時便恰恰有了容榷一力包攬,她便不願再理會,想是憑容榷的智慧和品行,行的應是無傷大雅之事。


    有人肯幫忙,她便也樂得清閑,換了身青衣小廝打扮,也未遮掩容貌,便那般跟著豐儀不凡兼不倫不類的容公子上了街。


    “你怎會對昆京這般熟悉?”


    燕遙原想帶路的,結果容大公子駕輕就熟的找到了目地的。


    “我七歲時來過。”


    燕遙跟在容榷身後滿大街亂逛,一手拎著幾包小食,一手向口中塞著香噴噴的芝麻糖。


    容榷手中也拎著幾個油紙包,有香酥鴨,熏兔腿,幹肉條……


    容榷邊走邊買,今日他穿了件廣袖藍衫,墨發端正正束了,人如玉,衣翩躚,結果腳下又趿拉著草鞋。


    燕遙也想穿草鞋,紫川幾乎人人編得一手既簡單又精致好穿的草鞋,隻是容榷不準她穿,說什麽女孩家不可露足雲雲。


    “你七歲時來這裏做什麽?京中有親戚?”


    燕遙大眼左顧右盼,吃的很認真,問的漫不經心。


    “我到京中討飯。”


    容榷沒好氣的迴了一句,燕遙卻嘻嘻笑了起來,鬼鬼祟祟湊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道:“我瞧見許多女子對你暗送秋波,你瞧瞧有沒有合意的,帶幾個迴去做妾啊什麽的。”


    她這般說,是隱約聽說容榷打小便定了親的,所以旁的女子正房是做不成了,不過即便是給容榷作妾,那些女子也會爭先恐後罷。


    她正鬼鬼祟祟的笑,容榷一把將她手中咬了一半的芝麻糖搶了過去,邊咬邊道:“我看你是吃飽撐了,晚飯前什麽也別吃了。”


    “呸,甜死人了。”


    容榷咬了一口便將糖扔了,滿臉都是嫌棄。


    “哎呀真是浪費。”


    燕遙惋惜的歎了一句,轉眼又翻了包糖瓜子吃了起來,瞧見容榷瞪她,立刻笑嘻嘻的塞了一把在他手中,討好道:“這個不是很甜,你吃吃看。”


    容榷翻了個白眼,“我渴了,喝茶去。”


    他人高腿長說走便走,燕遙便隻好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


    兩人逛的是昆京最有名的食街,幾乎囊括了天南地北所有小食,轉過食街,便是昆京最有名的富貴街。


    街上酒樓比肩商鋪林立,吃的未必最好,買的未必最精,但價錢絕對是最貴的。


    燕遙是知道這裏的,一見容榷向著富貴街去了,立刻扯住他的衣袖勸道:“你不了解昆京便不要隨處亂走好不好,我告訴你啊,這裏的東西又貴又不好,不如我帶你去西三街吧,那裏的東西又便宜又好。”


    “我偏要去!”


    容榷翻個白眼,大步不停。


    “哎呀你都多大了還這般任性啊,你聽話啊,那裏真的不好……”


    不知不覺間,她一個候府千金已厭了虛浮。


    隻是她攔不住容榷,兩人拉拉扯扯進了‘百茶居’。


    小夥計見了客人立刻滿麵帶笑迎了上來請人落座,容榷瞟了小夥計一眼,淡淡道:“我訂了三樓清雅居。”


    三樓,以金論價,沒百兩金便別想體體麵麵走出來。


    小夥計稍微一愣,立刻便笑著引兩人上樓,對身後撕扯的聲音充耳不聞。


    在富貴街上當夥計,最需要的便是眼力,他觀容榷衣衫雖不十分華貴,但貴氣天成,這年頭什麽都作得假,隻有貴氣這東西假扮不來。


    等到小夥計推開房門躬身請二人入房時,撕扯聲便停了,他一轉身,撕扯聲又起。


    “你是不是有錢沒處花了?沒處花了你給我啊!”


    燕遙心疼的眼都紅了,什麽樣的白癡會閑著沒事花百兩金喝壺茶!


    容榷倚窗而立,順手掏出一把銀票遞了過去。


    燕遙呆呆問道:“你作啥?”


    容榷奇道:“你不是要錢?”


    他順手又從袖袋中往外掏東西,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半個巴掌大小的紫晶、血玉麒麟、碧水璃珠……


    轉眼便在桌上擺了一片。


    他裝這許多東西不重麽?他這是炫富?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啊……


    燕遙呆了,端著茶盞進來的小夥計也呆了。


    “賞你了。”容榷隨手將璃珠甩在小夥計的托盤中。


    小夥計差點給跪了,將茶般向桌上一放對著容榷連連作揖道謝。


    “下去吧,這裏不用伺候。”


    容榷溫言細語,一副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小夥計又作了幾個揖才顫巍巍的下去了。


    小夥計在此處做事,大場麵見得是多,卻沒人賞他這麽貴重的東西,就連金錠也是看得見得不著的。


    小夥計累死累活成日巴兒狗似的討好客人,一個月也不過多得幾兩銀子,如今這價值百金之上的好東西賞了他,樂得立刻便辭工不作打算迴老家娶媳婦開麵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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