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幾下,玩玩,要是擾民了跟我說一聲,我隨時停止。”我笑嘻嘻地說著,拖出了板凳坐了下來,開始撥弄琴弦。

    悠揚的琴聲傳來,琴音還是那麽動聽。看來我不在的這幾年,琴一點兒都沒壞,還好還好。

    試了幾下音,沒啥不妥,便停了下來。彈點什麽好呢?那首被方采荷偷出來的曲譜是萬萬不能再彈了,太悲傷了,他會覺得我不想死的。如今他就跪在不遠處,他一定可以聽到。我想用這種方式告訴他,我很好,無需再求情,他應該趕緊迴去才是。

    不過,我自創的曲子可多了,隻不過那一首比較倒黴,恰好被方采荷偷走,才被誤認為的絕筆。懷著灝兒的時候,長時間沒有接觸那些惱人的戰事,心情平靜了,許多事情也看開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從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要離別。能夠和他相識相知一場,也不枉此生。

    那段時間,我又寫了無數首曲子,是為他,也為我自己。不過是說書人故事裏的一個橋段,別人茶餘飯後裏的談資罷了。在時間麵前,無論是豐功偉績,還是累累罪惡,都實在太渺小了。即使後世的人把我說得再不堪又怎樣?眼一閉,就什麽都聽不到了。

    “快來啊,清河公主要彈琴了!”外麵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

    “哇,早就聽說清河公主琴藝超群,今日終於可以親耳聽見了,快去快去!”

    我微微揚了揚嘴角,輕輕撥動起琴弦。別人聽不聽無所謂,隻要跪在不遠處的那位聽見就好。

    久違的琴音從指縫中傳來,還是那麽空靈,卻少了幾分悲愴。這幾首曲子,我從未給他彈過。隻是單純說故事罷了,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好聽,至少,比那首悲愴的要令我滿意得多。

    琴聲悠揚,不知能夠傳多遠,外麵已經擠滿了前來圍觀的人。雨似乎更大了,和琴聲一起迴蕩在耳邊,給平鋪直敘的故事帶來一絲激蕩的情緒。朦朧之中,我仿佛迴到了及笄之年,躲在瑤城的驛館外麵想要偷偷看他一眼;然後,畫麵一轉,已經是戰場上,我再次見到了他;緊接著,在營帳之中,我戲弄他,和他談天說地……一直到最後那一戰,我站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主動迎上了他的那一劍,然後掙開了他的手,整個人掉下懸崖……

    奇怪,明明是前世的事情,我為何記得那麽清楚?明明已經決定忘記了,可最最懷念的,不是自己還是杜依依時,和他新婚的那段幸福時光,而是戰場上刀槍無眼時,覺得他心裏根本沒有我時的糾結與悲涼……隻因為那個杜依依,是最純粹的我,男人嘛,都喜歡單純善良的女子,他愛上杜依依並不奇怪。但若他愛上的,是冷酷無情又不擇手段的清河公主,那絕對是真愛了。

    可那個時候,我卻嫉妒清河公主,甚至每天都在吃醋。現在想想,還真是有意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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