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殤來到賓客居裏分配給自己的房間,將門掩了上。


    這穀南王府的賓客居並不是一整棟建築,而是由幾棟樓相互圍就,因王府的規矩,那道人與徒弟分開住於不同的樓,也與自己不在同一樓。


    想要殺人,便要做好殺人的規劃,陳殤的房間有著一戶窗口,但位置刁鑽,全然看不見外邊的情況,安危不定之下,陳殤也不敢貿然嚐試,或許從門去還安全些。


    夜裏時,樓間隻有衡煞穀的人在巡邏,而自己用幻術來欺,或許可以摸入那賊人的房間之中,而那賊人武功並不如己,一擊必然能夠成就,而自己白日裏那樣武功實力,恐怕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是自己殺的人。


    陳殤要冒險殺那人,並不隻是因為屈辱一事,還因迴來時發覺自己身上少了一件物事。


    他的行囊與折霜一般背在身後,卻被那人用利刃劃開,拿走了作為浩然宗掌門信物的劍狀玉石,也說不準那人明不明白,他的師傅又明不明白,隻能立即將這人殺了,也須希望這人足夠蠢笨自私,不會將這塊玉佩交予他師傅看。


    花三刻時間,陳殤粗略將那“戲法入門”看了一遍,便記住了其中的諸多妙詣,但是因材料限製,也難以調出配合幻術的物品。


    但用來騙一騙普通人的耳朵卻夠了。


    陳殤將一塊布墊在了門後,又轉而倒出些火油在門之機括處,複運上一口真氣來,將那門輕輕打開。


    如此一番,便是在這樣夜裏也聽不見半點響動,隻是光照的問題卻難以解決。


    畢竟大雪彌漫,月光透不下;府內又為了防止刺客,除卻王府以外一盞燈都不點上,反正衡煞穀的大多能夠聽聲辯位,也不用擔心監管無力。


    可是便也因為不掌燈,陳殤反而能夠出門而不被瞧見。又用紙張製作了一個罩子,輕輕套在口鼻之上,則口鼻的唿吸也成了風聲;腳步聲則運用兩塊墊在足底的厚布與輕功,算得上是天衣無縫。


    一路路徑,陳殤記得甚熟,當下手中飛鏢向窗戶位置擊去,隻聽得“嘭”的一聲,那窗子便被飛刀砸破了一個洞,向房中不住灌輸冷風,陳殤也乘勢出去,卻終於停了一步。


    短刀從陳殤左手袖中探出,輕輕地掃向地麵去,原來是許長的釘子,約莫有一隻小指一般長短,密密麻麻被布在地上。


    而那窗外,便是火光翩然閃動。


    陳殤之假設衡煞穀布防於屋內,卻是衡煞穀的巧計,以那紫衣女子為引,使人認為屋內有人,而往往忽視屋外。


    屋內的人膽敢鬧事,第一道阻攔便是這釘子,第二道便是早已候著的衡煞穀。


    現下陳殤將飛鏢發出可謂是打草驚蛇,衡煞穀的人見了,便會立時來此間誅殺鬧事之人。


    但陳殤因對那窗子的疑慮,多做了一手防備。


    因一路上飛鏢撿得多,這一鏢是自己眾多仇家之一“鐵追派”的,而自己方才見到賓客與自己住同一處樓的,也有這樣一位“鐵追派”的傳人;而隻消衡煞穀的人有追來樓內的,那外邊的則會被減弱一些,能夠混過去的幾率也就愈大。


    那窗子布置為那般樣子,無非便是要讓人看不見外邊情況,那外邊有人也說不定,是而陳殤多預備了這一手退路,想不到卻能夠派上用場。


    陳殤將門再度掩上,正好房間內的燭火還未熄滅,便將長劍拔出細細觀看。


    很快,樓門被拉開的聲音與鐵釘相互碰撞的金石聲響作一片,而後便是一間間房間門被拽開的聲響。


    他們動作很快,似隻是將鏢對了一對,便已然另查;而陳殤於第二位房間受查,因為身上飛鏢再也沒有一件一樣,又是挑燈看劍,來此兩人很快便將陳殤的門關上,接著去查下一間。


    乘著機會,陳殤從窗戶翻越出去,這一迴果然沒見到人影,但還是並不放心,當下輕功運起,如電也似地砸碎了另一棟樓的一處房間窗戶,閃到那房間中,以雷動之勢抽出折霜,將房間裏愣住的人當即刺殺。


    這是那偷盜自己東西的賊人,那劍形玉佩便放在床頭,染著那人噴出的血。


    陳殤用的是一著向著喉嚨點刺的劍招,既迅捷,又難以防備,還可盡量少的留下痕跡,算得上是預謀已久。


    先前觀看武當陰陽心法的陳殤,心中便有了個靈感,便是如同血煞功一般,將他人的真氣吸在自己身上,吸真氣的方法便參詳血煞功,且將陰陽心法的秘訣加在受功之人身上,再在此基礎上混入自己真氣,最後再將化而為一的真氣傳入自己體內。


    畢竟沒有哪個活人會傻到讓別人來吸取自己的功力,陳殤便用這死人來試,而正如他所料,真氣的轉換雖因不了解他人之真氣而有些滯窒,但還是能夠應用。


    此人約莫二十、三十來歲數,練真氣的時間好歹有了十數年之久,現下被陳殤混元為一,自是功力大漲,還在轉換過程之中猜到了雲嵐宮內功的總綱。


    雲嵐,雲霧,真氣運行諸脈,來如天雲飄渺無蹤,去如地霧散作無形,一著穿雲掌更是在飄渺虛無之中尋求真功夫,畢竟是道門之一,雲嵐宮的開派先人恐怕也是一代訪道的聖人。


    道門分老莊兒學,而雲嵐宮則是占了莊子的逍遙與那虛無縹緲的心境;可後來怎麽成了這個模樣?


    陳殤心中既是感慨,又是惋惜,雖說與雲嵐宗有莫大仇怨,但武學畢竟隻是理學,原來無罪,也並不將對雲嵐宗的恨加諸其上,更不會怨恨先人。


    真氣盡數化在了陳殤體內,畢竟陳殤依自己靈感改進的陰陽心法所在,這外來的真氣與原先的真氣竟半分無二。


    浩然宗所修內功,原來是一門至正的少陽真氣,但陳殤早些年卻以自我心境,將心法稍加改動,便換修作了最純粹的先天氣。


    沒有半分長處,也自然不會有半分短處,最淳樸,也是萬般真氣的源頭,是最接近大道的氣;這般算是萬法自然的境界,許多人一輩子追逐而難以求到,隻消時間再流逝個十年,陳殤便一定能以青年之身,躋身天下第一。


    隻是這樣的真氣最是難以修煉,更是在短時間內難以有所成效,更不用說怎樣在這樣急迫的時局下修煉內功。


    而陰陽心法之整合,恰好需要對這樣一種不偏不倚的真氣有所概念,而陳殤修行甚久,哪裏還是概念?反倒給陳殤捉住了契機,將他人的氣挫兌解紛,和光同塵,化為先天氣。


    陳殤不知,這是天下第一卷盜取他人功法的功夫,此後諸多偷功之術,大多由此演變而來。


    後人也不知,時間長河的上遊,那寫著佚名的利害功夫,原來出自一個無門無派的散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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