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染血屍身被從洞外投擲進來,將餘燼滅了,李存鶴也便從記憶迴到現實來。


    陳殤靜靜地望著李存鶴,道:“這是蒼衛托我帶來的,前天夜裏承你相救。”


    李存鶴歎了一聲氣,道:“你昨日早晨便已然還了迴來,不用說甚麽謝謝,反倒是我要謝你才是。”說罷,手中皮膚滲出血來,又轉而滲透進死屍的身體,將死屍之中的鮮血注入血煞功真氣,最後吸迴自己身體中。


    那屍體在時間流逝中愈加發白,想必不久之後便會成為一具幹屍。


    陳殤不知何時已然動身去了館舍,洞裏洞外也又隻剩下了李存鶴一人,她望了一望漫天風雪,卻也隨即要迴到文宣閣內,將暫且接替自己的人換下,畢竟易容術也有其極限處,日久生變。


    江南多雨,直至天氣寒冷後,也竟多雪起來。


    北方似君臨、霜雲般陳殤親眼見過的州,皆一般的大旱;南方卻是汪洋也似的洪澇,即便是冬風來到也不曾更改。


    故而穀南才有了四萬人之災。


    館舍之內,早已候著許多人,正要等待召集比武。


    陳殤恐怕人群之中有認得自己的人,早早依據那《戲法入門》將自己的臉以黏土顏料易容,又附上了一層麵具,即便是陳殤的同門兄弟,恐怕也難以將陳殤認出。


    驀地裏,陳殤察覺有一人手腳不淨,竟乘著自己進門之時,伸手來搶奪自己背上的長劍折霜,當下裝作不知,卻暗地裏將一片飛鏢投上劍柄;那人未曾想到會有這般情景,一手捉在那飛鏢上,血便濺了出來,吃痛縮迴手同時竟怒喝出聲,這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惱羞成怒在此處,便好似陳殤犯了甚麽不可饒恕的罪責。


    方才聽見那人怒喝,陳殤心中便想起了一件事,當下向前矮身而過,看也不看地閃過向自己頭部突去的穿雲掌,又轉而用右手向左肋彎腰擲出短刀,向著那人心口而去。


    這方才打向陳殤的穿雲掌,是剿滅浩然宗數宗裏一名作“雲嵐宮”的武功,陳殤打自三月前下山之後,便一招一招地琢磨仇家的功法招式,恨不得將所有破綻全部找出,再一招一招破去;眼下仇人相見,陳殤是半分手都不留,分明便是要衝著奪命而去,更何況那人出手偷竊在先,若非現下在穀南王府,恐怕陳殤便因師門要將此人折磨致死泄憤。


    卻不想,那短刀卻被另一股巨力一下擊飛,接著陳殤身後便有一股橫勁迸發而出,陳殤始料不及,當下飛出去三四丈,好在於砸向牆壁前一瞬用江湖輕功卸力,否則恐怕這一下已然沒有了性命。


    陳殤口角流出一股黑血,複仰頭望去,原來是一位花白胡子的道士,隻是即便到了如此年紀,眉目間卻還是一副兇狠陰鷙的模樣,全然沒有道門的出塵氣質,隻有咄咄逼人的怒氣。


    “為甚麽要用飛刀殺我徒弟!”那道人向著陳殤嗬斥道,聲音充滿中氣而洪亮,強大的內功功夫竟使得整個賓客居為之側目。


    想不到跟了個師傅來。


    這道人分明看見了他的徒弟偷劍而並未勸阻,直至現下自己來護自己物事,卻要來斥責為何出手這樣重;更何況兩方還有不共戴天的死仇……


    隻是不好糾纏……陳殤埋著的眼裏露出一道兇光,透出的仇恨好似要將那道人連同偷盜的賊人一齊千刀萬剮,但終究考慮到自己還要繼續活著報仇,終於妥協。


    隻是那一掌何嚐不曾打在自己宗門之人身上。


    “前輩教訓的是。”雖說隻有六個字,但陳殤卻說得無比生硬,自然引得那道人不滿,當下一個耳光甩在了陳殤臉頰,響亮異常,還罵道:“你這賤種,也不知是哪家混賬教出來的,真是沒有半分教養,向前輩道歉時候竟是這副態度?”


    說到此處,那道人冷笑兩聲,望向身側的徒弟道:“這個混賬方才想要殺你,咱們道門的人也並不能怎樣兇惡,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便讓錫光你去賞他一個巴掌,也算顯得我們寬宏。”此刻廳中有幾人欲要過來幫忙,被這道人狠瞪一眼,也因畏懼而坐了迴去。


    江湖上便是以實力為先,這是萬古不變的大道理,畢竟日後還要在江湖上混跡,總不能因為所謂“正義”,便將自己賠進去。


    那偷劍人受陳殤的氣,鐵青著臉便走將過來,揚起了巴掌便要抽下。


    不想,便在那巴掌落下之時,一道紫影接住了那人手腕,而廳裏便響起一聲清脆的骨折聲。


    陳殤已然做好了受辱準備,而後便能順勢能以這屈辱掩蓋自己實力,卻未曾想過有人會為自己出頭,當下緩緩仰頭望去,原來是一個紫衫女子,看這衣著裝扮……


    衡煞穀的。


    為何會在這裏?陳殤還記得衡煞穀一門隱居深山,是江湖之中出了名拿錢辦事的門派,招人不分男女,辦事不問對錯,做事幹淨隱蔽高效,交錢就辦事,且還並不會出賣東家;甚至兩邊雇傭的情況也常有發生,由此便照著規矩內訌,是江湖裏聲譽不錯的中立勢力。


    那道人氣得臉色發紅,質問道:“你衡煞穀的來管甚麽閑事?”雖說是質問不錯,但這老道麵對比自己高的高人時,膽氣還是弱了三分,活脫脫一副欺軟怕硬的模樣,還時不時用兇惡眼神橫掃周遭眾人,聽不得他人隨時的譏嘲。


    那紫衫女子笑了兩聲,道:“衡煞穀收錢辦事,今日收了王上的錢財時,我可是驚訝萬分,想不到官家的人,竟然還要我們這些草寇來維持王府比武秩序,但王上有一點想得不錯……”那紫衫女子的笑漸漸轉為冷笑,將那骨折的賊人抬手摔翻在地上,一足踏斷了他一條肋骨,續到:“有些時候,還是江湖上的人好處理江湖上的事,衡煞穀朋友甚多,你雲嵐宮怎麽也做不得主。”


    接著,那紫衫女子望著地上哀嚎著的賊人,冷笑了一聲,望向廳內眾人道:“比武一事,約莫明日開始,敢惹事的,便不是這樣簡單了事。”


    周圍的人聽了,又想起方才這女子手段,皆為之色變。


    “怎麽半夜不迴去休憩?散會!”那紫影喝了一聲,便緩緩走歸賓客居深處,那道人連同賊人瞪視陳殤一眼,也隨即離開。


    陳殤從地上起來,將嘴角血跡擦拭幹淨,投來的譏嘲目光正中他的下懷,或許隻消隱藏的好,今夜便能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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