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蜿蜒曲折,如巨龍臥眠,充沛的天地靈氣滋潤著這裏,恍如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鬆柏倒掛懸崖峭壁,白鶴翔於天際,潺潺清泉在兩峰之間流淌,有人坐臥在山頂,向下望去,有茫茫多的人在沿著山路登山而行。


    “拂雲童兒,這次有多少人登我六嶽山?”


    老者臥身的雲團大有說法,是聚集日月精華所生,似雲非雲,是一件先天靈寶,縹緲山水間,能夠日行萬裏,來去無蹤。


    長相與孩童無疑,實際上真實歲數已經有上百年的拂雲童子不敢怠慢,上前躬身道:“稟老祖,這次四國八宗,山上修行者,皇室貴胄,王侯子弟,街井百姓,共計三千有餘,按照老祖旨意,皆從山腳行,登臥龍道。”


    左眼上有一道橫劃而下的疤痕,讓長相和善的麵孔了多一分兇氣,以他的本事,哪怕是剛剛從“攘憂”上結束了百載的臥眠,也根本不需要向金丹境的拂雲童子尋問登山人數,在老者眼裏,下方那些微弱氣息清晰明顯,閉目可見。


    這座山有講究,敢以“六嶽”冠名山前,就可以知道這座山不簡單。


    五嶽之外,唯我獨尊!


    敢有這麽大氣魄,倒不是說占據六嶽山的老者任沅有多強,修為雖然不俗,但是通玄境的修為,還真的配不上這麽大的口氣,之所以六嶽山能夠在神州站穩腳跟,還是源於,或者說緣於任沅的一雙慧眼。


    任沅的人脈實在是太廣了,別看不過才是通玄境,可是老者的至交好友哪個不是逍遙境?


    六嶽山每四十九年會舉行一次收徒試煉,凡是走臥龍道率先登頂六嶽山者,便為六嶽山門人,可入山學法,等到結成金丹之後,不管是留在山上也好,還是下山改投其他門派也罷,六嶽山從無任何約束,甚至樂於見到弟子離山,另投他處,這麽多年下來,除了一個拂雲童兒外,任沅這座六嶽山可以說是杳無人煙,甚至當拂雲童子有事下山曆練的時候,臥於山巔的老者更是顯得形單影隻。


    不過可千萬不要因此而小瞧六嶽山門人這幾個字的份量,千百年來,六嶽山門徒眾多,有的成了別宗老祖,有的成了王朝供奉,皆是身居高位,更有甚者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成了江嵐王朝的大供奉!


    對於每一個六嶽山弟子,任沅都是傾囊傳授,故而下山之人皆念這份師徒之情,而且同出一處,這種師兄弟之間的同門之誼也成為這群人相互之間聯係的紐帶,彼此之間往來中難免多了一份異於常人的親切,所以登六嶽山的人數一次比一次多,如果說以前是單純的為了拜師學藝,那麽現在當一些家世顯赫,本就身份背景不比任沅差的大族子弟走上臥龍道,為的可就不是拜師學藝了,他們看中的,乃是六嶽山弟子這個身份能夠給他們帶來的龐大價值。


    成了六嶽山弟子,那就搖身一變,等於成了江嵐王朝供奉以及周邊掌握宗門實權人氏的小師弟了,這樣的人脈圈,所帶來的的好處,是連他們這些大族弟子都難以想象,無法估量的!


    下方登山眾生相一一映入任沅眼中,笑而不語中,任沅對身後童子眯眼問道:“拂雲童兒,在我酣睡期間,你晏師弟可有書信往來於六嶽山?”


    因為獨留此處,常伴老者的童子被任沅賜號拂雲,意為微風輕拂,雲海花開,早已經忘了真名是什麽,返老還童的拂雲童子聽到晏師弟這三個字,臉上露出笑容,與有榮焉道:“老祖,最近江嵐王朝有一場牡丹花會,晏師弟可能比較忙。”


    任沅點著童兒的腦袋,笑罵道:“你呀,就會替他說話,再忙能忙到哪去?區區一個牡丹花會,難道他一個堂堂供奉去忙前忙後?你這理由,可糊弄不了我。”


    這段時間確實沒有書信從江嵐王朝來,拂雲童子苦笑道:“老祖,晏師弟不是忘恩負義的之輩,興許真的是有什麽瑣事脫不開身,抽不出時間唄。”


    任沅這次是拍打童子的頭了,“寫封信的時間都沒有,他怎麽不去忙死啊,你這麽護著他,我看你幹脆下山跟他混去好了。”


    “老祖,拂雲不敢,拂雲隻是平心而論。”


    任沅輕歎一聲,“你怎麽就是不懂呢,你是不是以為我在數落你?你什麽時候能有點長進啊?”


    任沅語重心長道:“六嶽山弟子中,以晏恕的本事最高,未來大道最寬敞,而曆代弟子之中,又以你跟他的關係最好,當年他入山之後,你沒少幫助他,算是他的半個師傅,以你和他的這份同門情,你沒事的時候多下山去江嵐王朝走動走動,跟著他,不比跟我這個糟老頭子強?我一直跟晏恕聯係,信上內容除了師徒敘舊外,也曾隱晦的提過此事,他並不反對,反而在信中曾跟我說,如果是拂雲師兄去江嵐王朝,他會以最高之禮待之,留你在江嵐共同輔佐江氏,晏恕他是逍遙境,你在他身邊,得到他的指點,再加上江嵐的資源,破丹結嬰指日可待,成為通玄也是板上釘釘,何必跟我在這裏虛度光陰,獨守空山,拂雲童兒,你為何就是不懂呢?”


    從登上六嶽山以後,不再山上的日子,掰著手指都能算出來,拂雲童子恭敬道:“老祖的好意拂雲已知,但是在山已久,早已習慣,拂雲雖然跟晏師弟相處頗好,可是老祖對我有知遇之恩,傳拂雲金丹技,這身本事都是從老祖身上學來,絕不敢忘,拂雲最大的夢想,就是跟著老祖,不管在哪,皆是拂雲的歸宿。”


    看著任沅欲言又止的模樣,拂雲童子說道:“老祖,人各有誌,就隻當是拂雲胸無大誌吧。”


    這個弟子太念恩情,讓任沅心裏不是滋味,明明知道拂雲的好意,可是老者還是替他感到不值。


    要論資質,被老者賜號拂雲的童子其實並不差,雖然不如晏恕,可是在六嶽山曆史上,也排的進前五之內,有通玄境的資質,而是與雲團形狀的攘憂靈寶生有感應,所以才被任沅根外看中,賜下拂雲名號,希望有朝一日這個弟子能夠撥雲見日,大道有成。


    本來準備在弟子下山之時將攘憂送給他,可是看樣子是等不到那日了,任沅迴望山腳,“你替為師把關的怎麽樣了,這次登山之人中,你覺得有誰會是你日後的小師弟?”


    任沅往往在雲團上一臥就是百年,有時候六嶽山收徒一事其實都是拂雲童子代師收徒,這次任沅從酣睡閉關中蘇醒過來,其實在拂雲的意料之外。


    臥龍道並不輕鬆,算是一步一個坎,一道一座關,拂雲童子遙望走在最前麵的年輕人,說道:“老祖,此人是沛陰羅家的嫡長子,是羅前輩親自送到六嶽山腳下,對我點了點頭之後,才騰雲駕霧而去,期間還依依不舍的留戀迴頭,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做給我看的。”


    任沅大笑道:“當然是給你看的,羅老兒這個蠢貨,通玄境扭扭作態的樣子會被金丹境瞧見,他真是一點腦子也沒有,怪不得沛陰羅家不負昔日盛況,有這麽個老祖在,不衰敗就不錯了。”


    拂雲童子又指著正在臥龍道上駕馭著一匹神駒狂奔的男子,任沅嘖嘖稱奇,哎呦一聲,目光停留在那匹色澤鮮紅,頭頂上長有一根鮮血欲滴的獨角的神駒,樂道:“這一百年不見,又是哪家發達了?連血角追月馬這麽難尋的神駒異種都舍得送給晚輩,真是大氣。”


    拂雲童子說道:“這是一名散修,聽聞是身負機緣,引的這頭神駒追隨,不過為何僅僅隻是渡海境,卻能保護住這頭神駒不被他人奪取,我到很是好奇。”


    血角追月馬乃是難得一見的龍種,相傳是碧水龍窟內的蛟龍之屬與追月馬所遺後代,馬身龍音,據說曾有人見過血角追月馬頭頂的血角顏色褪去,融入馬身,化作一條蛟龍紮進深潭,總之不管傳說如何,這都是一匹金丹境趨之若鶩,元嬰境見了都要心動的代步神駒。


    任沅笑道:“應該是這頭神駒選擇了他,血角追月馬性格剛烈,不事二主,估計惦記這匹神駒的人也不希望它隨主去,所以沒有下手,不過仗著這樣的異種,卻僅僅排在第二,我倒是對他有些失望。”


    拂雲童子最後手指落在中間,指著每走一步就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男人,拂雲童子說道:“權當是壓個彩頭,一介凡夫俗子,能踏足臥龍道,還走在中間,讓我刮目相看了,而且他還在繼續向前,看的出來,對於這份仙家機緣,他有決心,也夠努力。”


    任沅目光隨著拂雲童子的手指而動,看到滿頭大汗卻在咬牙前行的男人,每走一步都是煎熬,都是折磨。


    任沅輕聲道:“毅力,信念都不錯,隻可惜想要登頂六嶽山,光看努力是不夠的,以他的資質,終歸是會失敗。”


    “那老祖的意思是?”


    “再給他一百次機會,他還是會失敗,何必讓他自討苦吃呢?山上雖好,可登山之路對他來說確實折磨,不如勸他早些放棄。”


    任沅打了個哈欠,咬牙前行的男子麵前就出現一陣旋風,將他卷起,落在山腳下。


    “你猜他還會再登山嗎?”


    老者自問自答道:“我覺得不會了。”


    與此同時,神州北部,宋靜嫻耳邊響起又響起了一道聲音。


    已經不知道失敗多少次了,董難言身體虛弱,可是雙眼卻炯炯有神,擺好拳架對敵,說道一聲,“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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