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青白河的妖氣消失不見,安青體內的妖邪氣息被雷法除淨,肌膚生長出來,已無大恙,不過暫時還處於昏迷中。


    水流平穩下來,有一名女子從水草洞府中探出身子,擔憂張望著,看到喬壯元平安無事,長舒一口氣後,見到還有外人在場,並且向這邊迴望過來,女子臉一紅,略顯羞澀的點頭打了個招唿,同時對側目過來的少年感到有些熟悉。


    董難言說道:“喬大哥,這是青然姐?”


    當初離開青耀郡的時候,喬壯園曾經趕上他們,送出含有青白河水運的水珠,當時安靜賢美的女子就在後方站著,眉眼帶笑的看著喬壯園。


    喬壯園點頭道:“是,青然三魂六魄雖然被葉老先生聚攏,得以再次出現在世間,但是若沒有青白河水運滋養,維持不住多久,在加上安穀主來的突然,所以她沒有辦法出去通知青耀郡的人避難,我隻好讓她躲在水草洞府裏。”


    安青還沒蘇醒,喬壯園笑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半年光景,想不到你竟然已經成長到這一步了。”


    董難言在水底可不能開口說話,不過背後有洪旭他們四個在,青白河水跟本靠近不過來,雖在水底,但是董難言仍然可以說話,“喬大哥可別誇獎我,我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


    喬壯園想起一件事來,“對了,葉老先生當初送給我一箱書籍,在這半年裏,我基本上都看的差不多了,老先生曾經有一封書信夾在書頁裏,上麵交代我,如果你想看這些書,可以讓我轉送給你。”


    董難言有些傷感,喬壯園口中的葉老先生自然就是葉心,在跟葉望因顧謙事件發生爭執,心灰意冷下離開落葉宗的老者就是在青白河不遠處的石子山上,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青耀郡死去亡靈皆有來世,皆得福報。


    董難言說道:“喬大哥,書先放在你那吧,我可能暫時看不進去。”


    現在沒有什麽比修煉更加重要,當務之急就是要早早成為元嬰境,改變自己僅剩幾年可活的宿命,董難言真的沒有時間看書,而且心不靜,心思不在書上,看也是白看。


    喬壯園是書生,沒有借助青白河水運,喬壯園這次與董難言交談,發現少年好像變了。


    曾經就感覺少年內心有些裂痕,現在一看,已經是隨時有破碎的可能。


    喬壯園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安青,“董難言,多虧了你來,現在安青已經沒大事了,不過這裏水運紊亂,而我又不方便上岸太久,所以就不與你多說了,來日方長,我們改日再見。”


    董難言說道:“好,喬大哥,我把安穀主帶走吧。”


    喬壯園搖頭道:“安穀主就等他蘇醒了再讓他離開這裏吧,你放心,不礙事的。”


    “那好吧,喬大哥,我們就下次再見,到時候我再來看你。”


    董難言先是對著喬壯園抱拳,而後又對著劉青然笑著點點頭,隨後率先離開青白河。


    劉青然遊蕩到喬壯園身邊,“壯園,你怎麽也不留一留他們呀,我們又是相識,他們又是特意過來幫你,你這麽做是不是顯得有一些冷漠了呀。”


    喬壯園解釋道:“青然,你誤會了,我怎麽可能會對董難言冷漠呢,不是我不想留他待一會,而是我擔心安青醒了,事情又會變得更加麻煩。”


    安青為什麽會冒險與妖體相結合?究其原因,是因為安青被白露剝皮,而白露又是去對付董難言。


    修行世界強者為尊,安青心底其實對白露的恨意不是特別大,恰恰相反,安青對跟他毫無仇怨的董難言,意見最大!


    要不是董難言,他也不會被白露剝皮,不會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會冒險與妖體結合,更不會變成現在這種認不認妖不妖的樣子,在用青白河水運壓製安青的時候,喬壯園聽到歇斯底裏的安青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董難言,我恨你,我好想讓你也感受一下這份滋味呀!”


    正是因為如此,喬壯園才沒有挽留董難言,而是像下逐客令一樣勸走少年。


    倒不是擔心安青會與董難言拚個你死我活,喬壯園是擔心這件事會加劇董難言本就搖搖欲碎的內心。


    離開青白河之後,洪旭忍不住道:“少爺,這人真是你的朋友?”


    董難言迴頭道:“是呀,也不算是我的朋友,算是一位大哥哥,人很好。”


    “人很好?”


    洪旭替董難言憤憤不平,“少爺你特意過來幫他,結果倒好,連個客套寒暄都不會,把我們當做工具人也就罷了,怎麽能對少爺也這樣,要不是少爺你說他是你朋友,老奴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死。”


    董難言停下腳步,仔細的看了一眼洪旭,看的老者心中發毛,“洪前輩,我不反駁你,可是我想說,這趟我們特意過來,不是為了跟喬大哥寒暄以及讓喬大哥記住我這份人情,我隻是避免意外發生,不想讓喬大哥出事,現在我想要的都做到了,不就夠了嗎?洪前輩你法術高深,但是要是因為一點自己覺得不順心的小事就要用巴掌拍死人,恐怕吃飯睡覺都要帶著血腥味,我覺得是不好的。”


    現在董難言說什麽就是什麽,洪旭趕緊道:“少爺說的對,是老奴愚昧,隻知道打殺,還請少爺責罰。”


    董難言按下老者賠罪的拳頭,“洪前輩,不用這樣,我說的不一定就全對,你做的也不一定全錯。”


    沒有在青白河底就讓何硯帶他迴去,董難言對何硯笑道:“勞煩何先生再把我捎迴去。”


    何硯伸手在董難言肩上,同時手腕一抖,天地之中就有微弱難查的魂魄從青耀郡中飄蕩過來,落在何硯手心,被男子大袖一甩,落進青白河裏。


    能夠在魂魄中感應到一股熟悉的氣息,董難言問道:“何先生,你這是…”


    劉青然不能踏出青白河太久,是因為當年葉心的境界不夠,無法將女子的魂魄全部聚攏,有一些還散流在青耀郡,而今何硯將其全部打入青白河底的女子身上,讓劉青然魂全魄聚,何硯淡笑道:“舉手之勞而已。”


    ————


    皇城深宮內,府邸中門打開,算是裏麵那位規格最高的待客方式了。


    從另外一座大王朝跋山涉水而來,有六根手指的老人欠身低頭,施禮道:“楚天寒拜見大源王朝。”


    府邸中無人迴應,在白發蒼蒼的楚天寒欠身良久後,終於有一道略顯陰柔且尖銳的嗓音迴蕩,身穿大紅袍的老宦官自宅邸裏慢步走出,紅袍上有流光蕩漾,似水墨染彩。


    老宦官不合禮儀的伸手擦了擦下巴,彈去下顎沾染的灰塵,不動聲色道:“楚天寒,算你聰明,你該慶幸你剛才沒有口稱吾王名諱,否則你現在就不是站在這裏,而是該掛在這府邸上了。”


    楚天寒保持著施禮的動作,看都沒有看一眼老宦官,沉聲道:“楚天寒拜見大源王朝。”


    老宦官腳步向前一踏,不見有任何異動發生,實則在老者的一怒之下,大源王朝境內已經有孤山粉碎。


    為奴者替主分憂,既然主子不願意答話,老宦官自然沒有讓楚天寒在開口的道理,“楚天寒,念在我們相識一場的情分上,今日我大源朝也讓你進了,你若在喋喋不休,休怪老夫不念那一點人情了。”


    楚天寒無動於衷,在老宦官的震驚之中,弓腰跪在府邸門口,第三次沉聲道:“楚天寒拜見大源王朝!”


    老宦官本姓為丁,與跪在門前的老者是同鄉,一個在大源王朝侍奉過三代明君,一個在帛木聖都為臣,輔佐六代明主。


    丁奉心怒道:“楚天寒,你是真不要臉?!”


    身形暴起,眼看著丁奉心掠空而去,即將一掌擊在跪地老者的身上時,這座府邸突然亮起了一層金光。


    楚天寒終於抬頭,在視野盡頭,金光鋪起一道大路,皇袍加身的男子背後仿佛有龍類張牙舞爪,帝道皇威彌漫。


    丁奉心跪伏在地,恭敬之意不用言表。


    不怒自威的男子笑道:“早就聽說帛木聖都的楚天寒跟丁爺爺你是同鄉,這股強勁還真是像。”


    丁奉心誠惶誠恐道:“主子,老奴該出手再快點的。”


    中年男子搖頭道:“丁爺爺,我不是這個意思,咱們無端動手,終究不是待客之道。”


    坐擁大源王朝的中年男子問道:“楚天寒,孤已知曉你的來意,請迴吧。”


    楚天寒的眉毛一挑,跪地道:“楚天寒請陛下三思!”


    “三思?”


    中年男子大笑道:“哪三思?”


    楚天寒進言道:“思民思國思社稷。”


    府邸牆壁上刻畫的金龍遊曳在牆壁和地麵上,最後聚集在中年男子腳下,好似萬龍低首,共尊一人。


    中年男子輕聲念叨楚天寒所說的這三思,然後搖頭道:“這三思,孤的祖輩在思,孤的父輩在思,所以給孤留下了這份基業。”


    輕輕一笑,複姓獨孤的男子聲音如洪鍾大呂,響徹在楚天寒耳邊。


    “孤有三思,思大源未來,思九州天下,思…”


    中年男子抬頭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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