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沉沉甚至連喘息聲都能聽到迴音的宮殿裏,牆壁上布滿著一道又一道的劍痕,好像是曾經有過什麽人仗劍在這裏廝殺。


    最為詭異的是,滿是劍痕的牆上有一個尤為清晰的掌印,脈絡叢生的掌紋清晰可見。


    跪伏在大殿裏的柳陽不敢抬頭,什麽男子心裏隱約覺得,好像才出虎口,又入龍坑。


    哪有什麽道長是坐在棺材裏的?


    雖說心裏感覺怪異,但畢竟這道長出手將那比鬼怪還要可怕的章念除去,所以肌體生寒的柳陽還是恭敬低頭,拜道:“多謝仙長,仙長的大恩大德,柳陽沒齒難忘。”


    漆紅棺材中,上半身坐起,下半身盤膝在棺材中的老道人腿邊,有花鳥魚蟲,繞著腳邊環繞。棺材裏,似乎長滿了一株株通天古樹,樹上有飛鷹環視而立,有蛇類纏繞吐舌,有猿類掛在枝頭,樹下狼熊虎豹,伺機而動。


    披散的長發從背後蔓延垂落到棺材裏的老道人展眉一笑,將手中魂光揉成團,樂道:“誰說他死了?”


    道人手中,被揉成一顆珠子的魂魄上,章念的麵孔浮現。


    扭曲淒慘的聲音中魂珠中傳出,“仙師開恩,繞我一命!”


    心頭恐懼的柳陽不敢說話。


    道號三葬的老道人看不出是何神色,淡然道:“不疑惑我為什麽不殺他?”


    強壓下心頭恐懼的柳陽開口說道:“仙長自有安排,在下一介凡夫俗子,如何敢猜測仙長意圖。”


    揉搓著魂珠的三葬道人哈哈大笑,冷眼對魂珠說道:“壞我大事!”


    老道人屈指一彈,將手中魂珠彈出。


    大殿內,被一道流光射進額頭的柳陽倒飛數十米遠,昏倒在地。


    好像做了一件趣事的老道人大笑不已。


    “一體雙魂,有趣有趣。”


    棺材裏,山河震動!


    老道人將一隻手探進棺材裏,手掌旋動間,山體蹦碎,山河炸裂,不知道多少生靈被碎石殘山砸死掩埋,生靈塗炭的哀嚎中,一道道山脈連根拔起,如萬丈巨龍騰空,飛向道人手間。


    手掌一握,道號三葬的老道人收迴手,不理會下方山河的破敗景象,從漆紅的古棺上掰下一把龍頭骨體,不過幾尺長的淡金色骨體的龍骨發光,龍嘴張開,將條條山脈吞在口中。


    老道人右手持著龍骨,輕輕搭在左臂上,絲絲縷縷的地脈垂蕩而下。


    吩咐坐下童子將昏倒在地的柳陽帶下去,長發垂髫的老道人腳下朵朵黑蓮綻放,將老人托起,頭頂上,一座衝開雲羽法掌,掙出李四星光的青銅古殿輕旋。


    所謂君子貴以左,兵者貴以右,而用兵為不祥,所以要用左手把右手包住,而老道人恰恰相反,此刻雙臂自然下垂,右手包住左手,持地脈龍骨拂塵輕輕一掃,地脈龍骨打造的拂塵綻放神光,照亮整座大殿!


    “開葬殿!”


    刻在牆上的名字成片亮起,交相輝映。


    神光拂過後,活死人肉白骨般,一具具倚靠在殿牆上的白骨上筋肉生長。


    一條無頭的龍屍,圍繞著大殿盤旋,渾身繚繞死氣的神禽,展翅間百鳥齊鳴。


    與倒掛在天穹上的葬天殿遙遙相對的葬地殿猛然抬高。地下,一頭大如山嶽的漆黑玄龜撐起四足,一條隨著玄龜蘇醒的黑蛇纏繞葬地殿。


    葬地殿上,目露兇焰的百獸之王仰天嘶吼。


    葬天殿猛然一震,旋即又如以往般,靜靜倒懸在天穹。


    ————


    “皆宜?”


    董難言心裏默念兩句,把少女名字記下,向門口走去,正要開門時,少年一愣。門外邊,閃過兩個人影,站在門口,正兩眼放光的看著自己。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出身富貴之家,雙耳掛著兩枚玉環,手中一枚玉潤黃戒在清晨日頭的照耀下讓人感到晃眼,黃色衣衫隨風飄蕩,一看就是上等質地,至少董難言在這離南小鎮裏,從沒見過這種布料,


    中年男子旁邊的老者,頭帶金冠,腰係玉帶,白袍上繡有落葉,腳下一雙青色葛履,仙風道骨般的人物。


    中年男子和老者都麵帶笑容,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唯一稍顯不足的是,門外兩人看向少年的眼神猶如久未進餐的餓狼見到食物。


    董難言率先打破僵局,他還要去給少女找吃的呢,沒聽到少女說嘛,都餓了一天了,想到昨晚少女擋在身前結結實實受了那一掌,董難言就更覺得心裏有愧。


    瞧著門外兩人不像惡類,董難言和顏悅色的問道:“兩位有什麽事嗎?”


    “怎麽了?”,宋皆宜瞧著少年被人堵在門口遲遲不出門,從屋裏走到少年身邊問道。


    門外等了一夜的葉老祖嘴角展開一個老者自認為平生最善意慈祥的笑容,笑道:“冒昧打擾,還望見怪。”


    一旁的安青也麵露笑容的點點頭,若是這一幕被傷春穀的弟子看到,定要驚掉下巴,傷春穀裏,安青號稱十年一笑,平日間都是板著一副嘴臉,威嚴冷肅。


    董難言搖搖頭,想起昨天少女說過,“隔著門說話,你不覺得不禮貌嗎”,董難言輕輕打開門,笑道:“先生有何指教?”


    葉老祖笑意更勝,山上修行,除了講究根骨外,心性更是重重之中,眼前這個落葉宗誌在必得的少年謙謙有禮,葉老祖如何不喜,不過心性不同根骨,勘驗不能憑一時一麵,需全麵考量,不過至少目前,葉老祖對著少年的一麵之緣,十分滿意。


    董難言眼裏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葉老祖開門見山,直接笑道:“此番途徑貴地,見小友天資出眾,所以今日來此一問,不知小友可願隨我去落葉宗修行,入我落葉宗,得證長生法,從此脫胎換骨,延年益壽。”


    董難言心中稍稍了然,從青耀郡迴來的路上,馬由衷就曾為了讓少年收下錦囊,沿途一直誇讚少年的資質驚人,修行後會比他人事半功倍,按照馬由衷信誓旦旦說的,就是:“你修一日抵得上他人修一年。”


    少年看著門口這個麵臉善意的老人,董難言這些日子遇見的修行人不少,但除了臨江宮曹婉兒和馬由衷,對了,還有那個背著書箱的老先生以及青耀郡慈眉善目的吳老外,能夠跟普通人客客氣氣說話的修行人,董難言還真沒遇見過。


    門裏少年愣神,門外安青以為少年不信或者無知,此刻身體飄蕩在空中,笑道:“小友,若是你願意入落葉宗修行,這般淩虛禦空,指日可待。”


    葉老祖讚賞的看了一眼安青。


    宋皆宜看了眼踩在空中的中年男子,家外麵的人,都這麽無聊嗎?


    董難言則是心頭震撼不已,眼前的中年男子能腳踏虛空,這不是說,這男子是登樓境之後的淩虛境修士?


    怪不得馬由衷沒有心湖提醒自己,想來,馬由衷也沒有發現這兩人!


    董難言壓下心頭的震撼,想了想後,恭敬道:“多謝仙師厚愛,不過仙師,我現在有點事要去做,還望仙師見諒。”


    葉老祖注意力一直都在少年身上,見到少年此刻見識了淩虛禦空的安青後,仍然說話不卑不亢,葉老祖心裏更是樂開了花,聽少年說有事要去做,老人不禁覺得有趣,老者想知道,未來肩負落葉宗大興重任的少年會覺得什麽事比成為修行人更重要呢?


    葉老祖雙手放在腹前,笑問道:“事關大道,不知小友何事如此著急?”


    下一刻,一旁的傷春穀穀主,十年一笑的安青開懷大笑,猜破腦子的葉老祖愣在原地。


    隻見葉老祖心目中,認為肩負落葉宗大興重任的少年指了指身邊的少女,輕聲道:“她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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