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都城上下皆因江南發生的事情人心惶惶,畏懼這所謂戰無不勝的靈山軍,生怕這新王無能力平亂,茶館街角每日說的不就是這些事情,隻不過,近日這事情倒頗為新鮮了。


    “從古至今,就未曾有過女子入太學的前例,聖上讓那女子入太學任教,這意思還不明確嗎?”


    茶樓人多口雜,但大多今日討論的都是同一件事。


    “聖上寵愛那女子納入後宮便可,何故要弄什麽太學女官的噱頭,輕視了學問。”


    “這一國之君為自己的夫人做一些事可沒什麽稀奇的,稀奇的在於,如今顧家對那皇後之位可是信心滿滿,這等突然冒出的丫頭,怕顧家如今麵子上也過不去……”


    語罷,茶樓內早有顧家的耳目,將方才所聽到的所有字一字一句說給顧尚書聽。茶樓內的人說話不實,但有一點他們說的不錯,顧家對這皇後之位可是信心滿滿。如今顧家大小姐成了太妃退居清苑,新王後宮中也並無妃嬪,自然要趁此時機為顧家之後謀利。


    況且,如今顧尚書在朝中一手遮天,西北戰亂告急,倘若沒有顧家的支持,玉都很難抵禦靈山軍。


    “二小姐,芙蓉小姐在門外求見。”


    她端坐在銅鏡前,看著淺黃色的光緩緩拚湊出一個輪廓,低斜著眼眸說道,“讓她迴去,每日在我耳根子旁也就隻會說些閑言碎語,別毀了這清淨日子……”


    “是。”淺黃色的光照到那丫鬟的臉上,嘴角微微斜上,再一看,那丫鬟不是別人,正是當初玉乾身邊的貼身丫頭白城。隻不過,換了一身丫頭的服飾,塗了些淡妝有些難以辨認出罷了。


    “你等為何攔我!我和你們二小姐是什麽關係,你們真的不知?!”


    白城淺笑著,一步一步從台階上走下,推開了攔著芙蓉的那些人,對芙蓉很是恭敬地行了禮,“芙蓉小姐與我家二小姐的關係,這顧府上下自然一清二楚。隻不過,我家小姐今日不便見客。”


    “我這有要事要同你家小姐說,你再去通報一下……”


    白城微抬起頭,眼神並未落在芙蓉身上,隻是笑著迴道,“芙蓉小姐,是我方才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我家小姐不便見客,你就算是砸了這扇門,她也不會出來見你的……”


    “你……”芙蓉總算還分得清冷嘲熱諷,“你這下人敢嘲笑我!”


    此時屋內顧婠婠已然坐不住,走出門退去了所有下人,芙蓉本高興著上去迎,卻不料顧婠婠一個甩袖拒她於幾米外。


    “婉婉,你今日這心情怎麽不大好?難不成也是聽聞了宮裏的傳聞?”


    “宮中的傳聞?”她輕抬眼眸,稍顯疑色。


    芙蓉連忙說道,“今日宮中都傳遍了,聖上特許顏宋如太學為女官。婉婉你說,自玉都立朝以來,何人有過這待遇?聖上分明是偏心……”


    顧婠婠的臉色並不好看,稍顯青色,卻依舊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溫聲說道,“既然是阿乾哥哥的決定,我等又能說上什麽呢?那顏宋本就是顏太傅的後人,按著玉都以往的條例,確實可以繼承祖業,隻不過女子……”


    “是啊!這女子入朝為官也太說不過去了,更何況是太學,那顏宋不過是個野丫頭,何德何能!?”


    芙蓉倒是說出了她未敢說出口的話,但顧婠婠心中清楚明白著,玉乾此舉無疑是拿顏宋作為擋箭牌,如此,便可以暫時推脫他與顧家的聯姻。隻不過,他們顧府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太學殿內,大多人都對這初出茅廬的丫頭敬而遠之,而她到太學每每也是繞開他們,到書庫內翻閱典籍,大發時間。說實話,當初玉乾說要讓她去太學,心中還有些許期待,但這四周的人仿佛都不懷好意,確實,她也沒什麽真才實幹,按著阿春說的,她就是得了個靠山。


    而她近日見到最多的一個熟人竟是羅素兒,內學堂,她韶華夫人確實是實至名歸的女傅,受眾女公子愛戴。而她突如其來的到來,反倒成了這些女公子議論的話題。


    “姐姐,瞧那邊那人,便是新來的女傅?”小女娃小心指著她。


    而她身旁那女娃年紀大些,說話稍顯沉穩,“這今日她是我等的女傅,他日見麵或許就得叫娘娘了。”


    小女娃倒是目不轉睛看著顏宋,“姐姐不喜這新女傅嗎?”


    “對這女子的傳聞坊間可不少,況且,那女子是我們女傅的死對頭,還是少招惹為妙。”


    一轉眼,小女娃已經衝了上去,就站在顏宋麵前,小小的個子隻能抬著頭,“女傅,你是娘娘嗎?”


    顏宋覺得這女娃問得著實奇怪,但女娃娃臉上卻是最過純真的笑,這是她來內學堂第一個與她說話的人。


    她笑道,“不是。你是內學堂的女公子嗎?”


    女娃娃點著頭,指著內學堂的方向,“女傅可認識路?需要過夏給您帶路嗎?”原來這女娃娃叫過夏。


    身後腳步加急,又是個稍稍大些的女娃,看樣子該有二八年紀,“過夏,不得無禮!女傅,我妹妹尚年幼,不識禮數,還望女傅能見諒。”稍大些的女娃叫初生,她與過夏都是沒落的聞人家的後人。


    “不打緊。”她彎著身子,仔細打量著過夏,突然笑道,“你今日可是吃了綠豆糕?”


    過夏喜,高興道,“女傅怎麽知道?”


    她擦去她身上的碎屑,淺笑道,“噥,這不是?”


    過夏一聽更是好奇問道,“女傅單憑這碎屑就知道初夏吃的是綠豆糕?那也可能是別的,紅豆糕,桂花糕……”一旁的初生已經拉扯著她的衣袖,不讓她繼續問下去。


    但顏宋卻看著過夏的笑顏,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我以往經常做這些糕點,即便看不到這些碎屑,也能聞出那味道來。”在羅府的那十年,她幾乎日日夜夜待在廚房內,手指尖觸碰的不是書冊而是麵粉,雖說在學堂內她學得總比別人快些,但這又有何用,她要這學問有何用?


    “女傅竟然會做糕點,真是厲害……隻不過……”小過夏的小嘴突然嘟囔起來,“隻不過,父親說了這世間能讓我們抬頭做人的隻有學問,所以,他不讓我學。”


    顏宋搖頭講道,“那可不一定,人要有一技之長,並非是學問,韓愈的師說中有提到,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凡事隨性卻不忘初心,盡力但不拚命,這就好了。”過夏似懂非懂地點頭,一旁的初生卻看不慣她這一副隨心隨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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