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都梁殿。


    侍女們訓練有素地將菜肴端上,等布完菜,雲笠便帶著他們退了出去。


    殿中隻剩下帝後二人。


    雖然這宮中隻是多了一個人,但是氣氛卻得到了非同一般的改善,終於不再像之前那般壓抑沉悶了。


    雲笠看了看天色,烏雲濃集,風霧漸起,不多時將要落雨。


    她料想皇上今日不會那麽早要人進去打擾,於是讓候在外麵的侍女們都退下了,自己則是另外去準備熱水與巾帕。


    明明飯菜與自己一個人時並無不同,但是宓奚還是覺得這一頓更為誘人一些。


    身邊的簡毓一手執筷,一手拿調羹,一口珍珠魚丸,一口醪糟甜湯,眼裏還盯著桌子最遠處的醬板鴨,吃得不亦樂乎。


    她吃得雖然多樣且快速,但是,沒有一滴汁水灑下,吃相比做狐狸時幹淨多了。


    宓奚撐首看著,見她腮幫子鼓鼓,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碗,伸手戳戳。


    換來簡毓一記眼刀。


    宓奚將碗中的羹湯一飲而盡,簡毓十分迅速地給她添了一碗飯。


    用勺子一圈圈按實了,再壘出高高的尖,把這碗沉重的飯往宓奚麵前一砸,正色道:“我也不要求你吃多,隻需要將這一碗吃完便可。”


    宓奚挑眉,沒有動作,等待著什麽。


    簡毓皺眉:“做什麽這樣為難?你不吃飯傷的是你自己的身子,為了天下子民,皇上可要好好愛惜身體。”


    見他仍然盯著自己,簡毓終於認命道:“好好好,你把這碗吃了,我就給你按摩一次。”


    為了讓宓奚好好吃飯,她想出了以按摩作為交換條件,明明宮中有那麽多手法專業的侍女和太醫,偏偏宓奚像是認定了她一般,時不時以吃飯來騙取她的免費按摩服務。


    要不是宓奚迴自覺給些寶石作為獎賞,簡毓才不會輕易滿足他。


    沒辦法,誰讓她是窮過的人呢?不攢點值錢的東西心裏總是不踏實。


    宓奚卻搖了搖頭,拍拍自己的腿,嘴角掩飾不住地上挑:“你喂我。”


    簡毓:“想得美!”


    宓奚:“一口一個紅寶石。“


    簡毓眼睛”噌“的一亮,立刻坐到宓奚腿上,雙手扶著他的臉,生怕他反悔:”君子一言!”


    簡毓現在無比感謝剛剛實誠的自己,她都不敢想,這麽一碗飯下來,她該賺多少!


    不論穿越前還是穿越後,這應該是價值最高的一碗米飯了吧。


    宓奚拉過她的手,順勢在掌心親了親:“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有了他的承諾,簡毓立馬拿過調羹,開始一口一口喂他,時不時夾一些自己喜愛的菜肴,蔬菜肉食魚蝦通通加上,健康搭配著喂給宓奚。


    明明隻需要喂飯就行了,她還給配點菜,多麽有良心!


    宓奚連吃飯都十分矜持,簡毓喂過來一口飯菜,他的唇齒輕輕含過調羹前端,牙齒並不會磕碰到白瓷發出聲響,就連咀嚼飯菜,也是細致且安靜的。


    不用自己動手加菜,宓奚便一手攬著簡毓的腰身讓她能穩穩坐在自己腿上,一手輕放在她的腿上。


    夏日暑氣未消,簡毓才剛剛沐浴過,換了一身輕薄透氣的衣裳,現下還帶著微微濕潤的氣息,離得太近,宓奚的鼻尖縈繞著她沐浴時所用鮮花的香氣,是一種清冽微甜的香。


    宓奚始終盯著簡毓,眼神逐漸暗下來。


    簡毓雖然已經吃了八九分飽,但是在喂宓奚的時候自己還是沒忍住,將幾塊醬鴨、幾顆粉糯芋頭圓子中飽私囊了。


    宓奚的飯還沒吃完,她自己倒是沒忍住打了個小小的嗝。


    轉眼看宓奚,他的眼中全是笑意。


    不由得惱道:“笑什麽笑,我這是不浪費糧食。你不知道農民伯伯種出糧食有多麽辛苦!”


    她這一趟去雲國,途中跟著胥黎去看了燕赤與代國之間修建的朝新渠,見識到了許多東西。


    那巨型水車一箱箱將河水送到田野之間,將原本貧瘠的土地變為一片沃土,周遭幾個鄉縣的百姓皆分到了良田,那一處常年鬧著饑荒的土地,終於也有了孕育生命的能力,朝新渠所在的地方,甚至變為了燕赤和代國的糧倉,數以萬計的人們都能夠吃上米糧,從此免禦饑殍之患。


    簡毓親自下田嚐試種稻子,體會到了農民的艱辛,所以格外珍惜這一桌飯菜。


    她認真給宓奚提建議:“以後咱們兩人吃飯,可以讓他們不要準備這麽多,隻要按量做,夠咱們兩個吃就行了,好不好?不僅可以節約糧食,還能為你省點銀子呢。”


    宓奚覺得她這幅做打算的樣子實在可愛,頗像一個平凡百姓家的妻子,憂憂愁愁地跟自家丈夫商議家中事宜,為過日子計較著省糧省錢。


    心中一片柔軟,宓奚神色溫柔,為她將碎發簪到耳後,應道:“好,依你。”


    說起朝新渠,簡毓便想起她這趟雲國之旅。她本是收到姬姒懷孕的消息,所以才在軟磨硬泡、使盡了所有手段的情況下,讓宓奚放自己出宮去雲國見姬姒,去看看那剛出生的孩子。


    這一去,就是整整三個月,讓燕赤皇宮中的人飽受煎熬。


    她剛到雲國時,姬姒腹中胎兒尚還有一個月方才足月,於是她便留在雲國等待產期。


    第二個月,姬姒順利產下了一個女孩,舉國歡慶,這對雲國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現在的雲國已然適應了了女帝的統治,若是個男孩,他的處境反而不如女子來得好。


    說起那個孩子,簡毓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當時我和胥黎都守在房門外,聽見姬姒她在裏麵叫得好大聲,那陣勢當真嚇人!嘖嘖嘖,果然女人生孩子就是遭罪,還是在你們這種醫學不發達的地方,連麻醉都莫得。胥黎當時急得團團轉,差點就衝進去了,還好我給他攔住了。”


    “雖然看起來十分危險,但是好在我們請的是雲國最有名的婦科聖手,整整生了五個時辰,終於生出來了,母子平安。”


    “後麵一個月,我都待在皇宮裏麵看小寶寶了,她真的好小,我都不敢抱她,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她弄骨折了,所以我就常常去抱姬姒,應該是沾染上她氣息的緣故,小寶寶對我十分親近呢,我越看越喜歡,於是就和姬姒她們商量,把她認做幹女兒。”


    她說到興起,在宓奚懷中比比劃劃:“我既然是幹娘,你就是幹爹了哦,我給她取了小名,叫小琥兒,琥珀的琥,將來她繼承王位,定能做一個威震四方、善待臣民的好王上。”


    簡毓似乎對這名字很是滿意,露出驕傲的神情,又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沒幹完,就拿起碗勺,將最後一口飯扒拉扒拉,喂給宓奚,姿勢活像奶奶溺愛自家的孫子那樣喂飯的手法。


    宓奚乖乖將飯吞下,手卻越收越緊,眼神停留在始終在簡毓身上。


    放下空碗,簡毓順勢端來茶杯,兩人漱了口,她繼續道:


    “總之,姬姒能生下這個孩子,我很高興,他們經曆了那麽多事才能修成正果,有這樣的結局真的是很不容易。”


    宓奚插話道:“我們能修成正果也十分不容易。”


    簡毓攬著他的脖頸,將頭靠在他的鬢邊,點了點頭:“你能娶到我,當真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


    她本是想開個小玩笑,沒成想宓奚卻認真道:“嗯,是我九生有幸。”


    簡毓反而害羞了:“哎呀說姬姒他們呢,別打岔。我和你說個好笑的,我迴來之前姬姒還問我,既然我看起來很喜歡那個孩子,為什麽不自己生一個呢?”


    “你猜我怎麽迴的?我說,我隻是一隻小狐狸啊?狐狸生的孩子是什麽,狐狸崽子嗎?”


    簡毓自顧自地說話,沒注意宓奚的眼神漸漸幽暗,手在在她的腰側輕輕摩挲著。


    他的聲音略顯沙啞,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克製:“那你會喜歡狐狸崽子嗎?”


    簡毓以為他問的是真的狐狸崽,於是想也不想,答道:“喜歡啊!毛茸茸的,又可愛又聰明,誰會不喜歡呢?”


    她還不知道自己這個話題轉移得有多麽失敗。


    腰間的動作越來越明顯,宓奚已經將手轉移到簡毓的小腹處,輕輕揉著。


    饒是小狐狸再遲鈍,這個時候也該明白些什麽了。


    她急忙按住宓奚的手,臉上染上一層薄粉色:“你你你……做什麽?”


    宓奚十分喜愛她這般含羞帶怯的模樣,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問道:“吃飽了,幫你揉揉,消食。”


    簡毓怒道:“你這根本不是幫忙!你這是……是耍流氓!”


    誰知宓奚一臉坦誠:“嗯,我是。”


    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震麻了簡毓半邊身子,這下她連脖子都紅了,掙動著想要離開宓奚的懷抱,但奈何雙方力氣懸殊過大,她的掙紮宛如小貓伸爪,根本撼動不了這隻銀尾巴狼分毫。


    他一手便能鉗製住簡毓的雙手,將它們固定在自己胸前:“自私的小狐狸,吃飽了就不管別人的死活?”


    簡毓麵紅耳赤,大喊道:“我剛剛喂你吃了那麽大一碗飯!”


    宓奚好整以暇,神采奕奕:“沒人告訴你,燕赤皇帝性情殘暴,頓頓啖血食肉嗎?今日我還沒吃上肉呢。”


    簡毓絕望:“宓奚,你是個混蛋。”


    宓奚微笑:“嗯,我是。”


    簡毓的抗議聲盡數被堵在喉嚨之中,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響,這點聲響很快隨著吞咽之聲沒入腹中,到最後磨成了細碎的喘息。


    宓奚輕而易舉便能將她抱起,讓她掛在自己腰間。他一手扶著簡毓的腰,一手扶著簡毓的後腦,將她困在自己的氣息之中,不肯讓到手的獵物離開寸許。


    簡毓受不住,隻能在宓奚的桎梏下與他緊緊相依,不留一絲縫隙。


    他將她輕置於床榻,一手將她的兩隻手腕固定在頭頂,氣息交融,予取予奪。


    之前的冷清與寂寞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炙熱而濃烈的氣息。


    幃帳落下,不多時,床架輕響,逐漸傳出令人浮想聯翩的聲音。


    一隻雪白的玉手伸出,抓住了簾上的穗子,其上還掛著薄汗。那隻手仿佛失去了力氣,晃動著,揪住了零星的幾根線頭,眼看要滑落時,又再次張開纖細的手指,如同溺水之人沉沉浮浮,想要抓住什麽能夠拯救她的東西。


    如此幾次,終於一隻大手抬起,將那隻手抓進了自己懷中,像是珍藏的某種寶物,緊緊捂在胸口。


    簡毓的唇齒不清晰,念叨著什麽,宓奚停下動作,側耳去聽。


    ”不喜歡……狐狸崽……討厭……宓奚……嗚嗚……”


    宓奚勾唇一笑,那張臉令簡毓失魂落魄,他低下頭,捧住簡毓的臉極盡溫柔的吻去她眼角的淚珠。


    他柔聲道:“不,你喜歡宓奚,喜歡得要命。”


    簡毓恍然跟著念:“喜歡……宓奚……愛……”


    宓奚感覺自己的心顫抖了一下,一股暖流送心髒開始流遍全身,他的眉頭輕皺,像是在隱忍什麽:“小毓兒,叫聲阿宓。”


    “阿……宓,阿宓。”


    簡毓將這兩個字念得珍重,如同挖出了埋葬千年的寶藏,此刻她如同初蒙開化的幼狐,既天真又澄澈,既無措又滿是依賴。


    宓奚不再忍耐,將簡毓欺負地連淚也流不出來,隻能一遍遍地念著“阿宓”,像是求饒,又像是勾魂。


    最後宓奚深深地吻住簡毓,抵著她的額頭,喘息道:“小毓兒,我喜歡狐狸崽。”


    簡毓精疲力盡,費力迴抱住他,迷迷糊糊道:“那你要……一輩子對我們好……”


    宓奚捉住她的指尖,印下一個虔誠的吻:“我會,此生此世,千世萬世,至死不渝。”


    窗外傳來模糊的風雨聲,淅淅瀝瀝並不真切,簡毓窩在她溫暖的港灣,陷入了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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