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燕赤皇宮。


    近日宮中氣氛很是低沉,夏季最後一絲燥熱伴隨著溫燙的風,卻叫人冷汗津津,尤其是近身侍奉皇上的人,無一不把心提到嗓子眼,小心得不能再小心,深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會小命難保。


    宮女們的鞋都是軟底,走在連廊與殿中不會發出一絲聲音,身上也不會有任何飾品,因為環佩或者首飾相碰撞的聲音會令皇上不悅。她們整齊有序地從紅木門魚貫而入,將各種精致菜肴擺放在桌上,隨後便行雲流水地退出去。


    但是並不會走遠,隻會留待殿外聽候吩咐。


    皇上這幾日食欲不佳,不一會兒就會讓人撤菜。


    原因無他,是因為皇後娘娘出宮去了,不在皇宮之中。


    這宮中沒有人能像皇後娘娘一樣,輕易能掌控這一統天下的暴君的喜怒哀樂。


    果不其然,才不到一刻,皇上就叫人進去,將所有菜肴全部撤掉了。


    那些菜肴分明沒怎麽動過,若是皇後娘娘在,這些恐怕都要進她的肚子。


    最前頭的宮女暗道可惜,隻有皇後娘娘在時她們才能跟著享口福,與冰冷暴戾的皇上相比,皇後娘娘真是極好極和善的好人。


    用完膳,宓奚將人全部趕出都梁殿,自己躺在了床榻上。


    一摸身側,空的,一摸心口,也是空的。


    沒有人看見,這位普天之下人人畏懼的暴君,竟露出了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


    他翻身坐起,打開床頭的櫃子,把那個已經有點舊的匣子拿了出來。


    第一層塞滿了各色亮晶晶的寶石和首飾,她那愛財的性子從未改變過。再打開第二層,裏麵是一串摔得稀碎的焰絲石項鏈,被小心翼翼地收納好,包裹在柔軟的絲綢內。


    第三層則是毛絨小狐狸,形態各異,端坐的、奔跑的、唿唿大睡的,還有生氣扭頭的,全都是從前的小湫兒的樣子,他親手所製。


    宓奚拿起第一隻,愛憐地摩挲著。


    心中的思念憑此才能疏解一二。


    她已經離宮足足三個月了,一開始還會如自己要求的那般每日來信,到後麵就越來越懶,七八日才寄迴來一封,言語也十分敷衍,甚至還有別人代筆的。


    “今日天晴,我去看了朝新渠,水車真好玩!”


    “下雨啦!沒帶傘淋了點小雨,但是不用擔心,我沒感冒,身體倍兒棒!”


    “姬姒終於生了!人類幼崽真的好小一隻哇,她們讓我抱,我不敢……”


    “稟皇上,臣觀測最近雲國與燕赤交界處兵力驟增,皇後娘娘在雲國一切安好,請不必擔憂,百姓們皆因兵力增加而受驚,臣請皇上撤去兵將,臣一定將皇後娘娘安全送迴燕赤皇宮。”


    “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你就不要那麽掃興了嘛~”


    “想你!其他沒了!乖乖等我迴來哦。”


    就算隻是一些潦草敷衍的文字,宓奚耳邊也能想起她那歡快的語氣,想象到她寫下這些信的時候,用的是怎麽樣的表情。


    宓奚把每一封信都翻來覆去地看,尤其是最後一封,都翻出了毛邊,被他收在胸口貼身放著。


    這小狐狸一點良心都沒有,一放出宮就如泥牛入海,根本沒有迴來的可能。


    宓奚暗暗咬牙,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這種事情僅此一次,她再也別想有獨自離宮的機會了。


    等她迴來,他一定要讓她知道什麽叫做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又過了整整五日,簡毓終於來信說要迴來了。


    宓奚日日在都梁殿守著空床,已經數日沒有睡上好覺。


    上早朝時,前排的大臣們甚至能夠看見皇上眼下有兩道明顯的烏黑,有擅長察言觀色的,就知道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去觸皇上的黴頭,不然隨時有可能人頭落地,是以參奏時都盡量挑著好事說。


    所幸這段時間政事上並沒有出什麽特別大的岔子。


    一堆人在宓奚的壓迫之下膽戰心驚地過日子,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皇後娘娘盼迴來了。


    彼時宓奚正在都梁殿批折子,批了半天看不進去一個字,直接將朱筆一撂,揉了揉酸疼的眉心。


    這時玉玨握著拂塵小跑進來,額頭上浮了一層汗也來不及擦,驚喜道:“皇上!皇後娘娘她……她迴來了!儀仗現下已經到皇宮正門了!”


    聞言宓奚麵上尚且鎮定,雙腳卻動了起來,幾步便到了門口,將玉玨遠遠甩在身後。


    玉玨帶著一堆侍衛和奴婢在後麵拚了命地追,怎麽也追不上。


    明明已經在一起這麽久,宓奚卻像新婚小別的莽撞少年郎一般,不顧所有人的追趕,疾步往正門趕去。


    穿過一道道宮門,跨過一道道台階,銀色的發絲在肩頭顫動,宓奚的腳步雖快,但是儀態絲毫未亂。


    快要到達時,他的腳步一停,麵上早已調整好冷漠的表情,活像一尊冰雕,立在大道中間。


    隨著儀仗越來越近,簡毓終於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她衣著輕便,沒有乘轎子,一路與身邊的雲蔚雲笠有說有笑,沒發現前麵立了個人。


    等一眾人跪拜在地,她才終於反應過來,看見了等候多時的宓奚。


    宓奚眉頭一挑,冷冷道:“你還……”


    “阿宓!我好想你!日日夜夜都想!!想到睡不著!!!“


    還沒等宓奚開口興師問罪,簡毓麵上一喜,如一隻輕盈的小鳥撞進了他的懷中,勾著他的脖子撒嬌。


    宓奚表情一怔,剛剛擺好的冰冷臉色瞬間破裂,眼神不自覺溫柔下來。


    感受著懷中久違的溫軟,宓奚緊緊摟住纖細的腰肢,在簡毓熱切的目光中輕輕迴道:“我也是,很想你。”


    簡毓的狐狸眼睛笑得彎彎,問道:“也是想到睡不著的那種嗎?”


    其實她離宓奚這樣近,絕對能看見宓奚眼下的青痕,但是她偏偏要問,要聽見宓奚親口承認。


    “嗯。想你想到睡不著。”


    很輕很輕地,宓奚摩挲著她的臉頰,眼眸中全然盛著她的倒影。


    簡毓也照樣摸摸他的臉頰:“怎麽瘦了?我不在的時日有沒有好好吃飯?”


    宓奚把頭抵在簡毓的額頭上,身上的冰冷氣質已然融化了個幹幹淨,他閉上眼,喟歎似的:“沒有。”


    簡毓:“壞宓奚。”


    宓奚:“嗯。”


    簡毓還想說什麽,宓奚卻猝然睜開了眼睛,那雙藍色眼瞳之中閃過一絲占有。


    沒等簡毓反應過來,她的腰上一緊,便被一股大力帶起貼到了宓奚身上,下巴強抬而起,緊接著嘴唇就感受到了一陣柔軟。


    這一招猝不及防,簡毓慌張地用手抵住宓奚堅實的胸膛,卻摸到了他狂亂的心跳。


    與自己的一樣,雜亂無章,一片悸動。


    在宓奚強硬的輾轉攻勢下,簡毓很快繳械投降,被親得連怎麽唿吸都忘了,差點沒把自己憋死。


    不知過了多久,宓奚終於舍得放開她,分開時簡毓的雙唇濕潤,兩頰飛紅,細細喘息著,眼神不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本來想說的話,盡數忘了個幹淨。


    “你……你……怎麽這樣……”


    “我為何不能這樣?你是我的皇後,我的妻,丈夫與妻子之前,此事是最合禮法的事。”


    “那麽多人看著呢……”


    “沒人看見。”


    皇後的儀仗隊伍皆背過了身,趕來的玉玨等人也忙停在百裏之外,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看這邊。


    簡毓聲音越來越小:“當皇帝了不起啊……”


    宓奚眉頭一挑,露了個張揚的笑:“當皇後更了不起。”


    說罷,再次襲上簡毓的唇。


    這一次比第一次的親吻更久,久到簡毓以為自己做了個夢,覺得這一切如同幻夢,一點都不真實。


    宓奚的心情得到了疏解,那終日遮蔽在燕赤皇宮的陰雲終於盡數散了,玉玨抹了一把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皇後娘娘簡直是救世的菩薩!


    燕赤不能沒有皇後娘娘!


    簡毓雙腿發軟,想推開宓奚,但沒能推動。


    雖然沒人敢看,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樣親密的事還是讓她感到十分羞澀,簡毓的氣息不穩,說出來的話像是嗔怪:“放開我,我要迴都梁殿了。”


    下一刻她便發出小聲的驚唿,被宓奚一把抱起,拘在懷中。


    “真巧,我也去都梁殿,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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