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小玉從深圳迴來,她在外麵漂蕩了四五年,也是快三十歲的女人了。身體比以前清瘦了許多,其實在華林市,臨風周圍的人的傳說並沒有誇大其辭。

    小玉剛去深圳時,是投奔她一位在深圳打工的表哥去的,小玉是技校畢業生,表哥介紹她到一家外資企業打工,一天十幾個小時的勞動強度小玉身體確實吃不消,特別是她看到在那些外商開辦的用工密集型企業,每個人仿佛是生產鏈上的一個環節或螺絲,想偷懶都不行,拚命地轉動,拚命地工作,每天廠區重重的鐵門一鎖,還有保安值勤,想出去都出不去,身份證在別人手上。那些外資企業的老板,就是典型的資本家,非榨幹你身上的血汗不可,他付出一點點工錢,就在你身上成倍收獲,這人就象螞蟻一樣,一點價值都沒有。半年後,累得麵黃肌瘦的小玉辭工離開了該廠,到許多地方去應聘,都遭碰壁,就在她走投無路時,她在深圳街頭意外地碰上了一位華林老鄉丁卉。丁卉濃裝豔抹,穿戴新潮,一看就是出來撈世界的,丁卉問起小玉的情況,小玉把自己實情和盤托出。

    “小玉,不要太認真了,你也是結過婚的人了,不為別的,單為自己想一想,難道你出來大半年,對男人一點欲望沒有,如果說沒有,那應該是假的,再說在深圳這個花花世界,認假不認真,認錢不認人,笑貧不笑娼。”

    小玉明白丁卉是勸自己去和她一樣撈世界,她心裏極度恐慌也極度畏懼,去吧,自己將來墮落成什麽樣子,很難想象,不去吧,眼下的生存都成問題,自己是在家破下崗的種種交迫中逃出來的,難道就這樣一無所有地迴去?歸宿又在哪兒?

    丁卉看見小玉內心的矛盾和複雜心理,她建議憑小玉的長相、身材和從事過電子行業的經曆完全可以應聘dj小姐。

    小玉來深圳後一直在工廠,第一次聽說這個新名詞,她問dj小姐是幹什麽的?丁卉介紹說dj小姐就是那些高檔大型夜總會ktv包房裏陪客人點歌、點酒、試音響的服務生。小費收入比較高,但丁卉沒有過多介紹,dj小姐也有出街的,隻要客人願意出錢,dj又願意,dj小姐是介於服務生和三陪小姐之間,在某種意義上等同於三陪小姐,隻不過比一般娛樂場合的三陪小姐有品位,檔次略高一些,她們能唱、能跳、能公關,有些還懂英文翻譯。

    一聽說隻是陪客人唱歌、跳舞、喝酒一類的,隻要不出賣身體,小玉同意去試一試。於是丁卉提議說,小玉可以先住她那兒,這兩天聽說一家新開了的夜總會正在招聘dj小姐,她可以辭了原來夜總會的工作,陪小玉一塊兒去應聘,小玉隨著丁卉來到她的出租屋,是一間很舊很陰暗的小屋。以前是丁卉和別人合租的,一位四川姑娘,也是幹三陪的,現在走了,小玉隻能權當暫時的容身之所。丁卉把自己的幾套較袒露的衣服拿出來讓小玉試穿,小玉覺得太露,太透不想穿,可丁卉在行地勸說,小姐,你以為你是去應聘總裁秘書啊,吃這碗飯,不穿得暖昧些別想混過去,到這兒必須先把自己的麵子抹下去。

    小玉執拗不過丁卉,隻好挑選了一套行頭穿戴上,然後丁卉迅速化好妝後給小玉盤頭化妝,藍色的眼影,紫色的唇膏,丁卉稱這是煙熏裝,象火裏烤過似的,小玉不習慣,也隻得任憑丁卉擺弄,化好裝後,已是下午三點鍾,花枝招展的丁卉和小玉一同來到這家新開張的夜總會應聘。

    這裏已聚集了二、三十位這樣的應聘者,一個個要被稱為妖豔鬼魅,奇裝異服並不為過,也有幾個比較清純含蓄一些的,不過個個有著魔鬼一般漂亮的身材。

    夜總會的老板是一個被稱為林姐的女人,一位四十五歲左右,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她帶著一位副手,一位主管,一位化裝師等幾位跟班,象審犯人一樣來一個個審視這些應聘者,眼光一個比一個挑剔。在輪到小玉麵試時,那位五大三粗仿佛黑社會的業務主管問“你以前做過dj小姐吧?”小玉迴答沒有,“那你有什麽特長?”

    “唱歌,跳舞,還會維修音響,也做過大酒店的公關,能拉來客戶。”

    這是臨出門前丁卉再三叮囑得毒招,小玉隻好大著膽子象背台詞一樣背出,結果小玉被錄取了。

    也有幾個淘汰下去的,丁卉因以前做過dj小姐,也被錄取了。於是小玉隨著丁卉在這家夜總會幹起了dj小姐,陪客人斛觥交錯,投懷送抱。起初,小玉隻是做著單純的dj小姐,風月場中的清水丫頭。潔身自好,隻掙客人的小費,客人給再多的金錢誘惑也不肯出街。

    過了一年多時間,小玉已小有積蓄,雖然多少帶點風塵女子的痕跡,晝伏夜出的生活讓她臉色有點青黃。父親在老家看病要錢。孩子薇薇上幼兒園要花費。小玉每隔幾個月也給臨風寄點錢算薇薇的生活費。

    春節迴華林探親,小玉買了一大包東西去看孩子,廠子裏風言風語也傳播不少,小玉隻當充耳不聞。

    後來,在夜總會的接待客戶中,小玉意外地認識了一位年輕的台商,台商在台北也是離過婚的,現主要在南京做生意,和小玉接觸了幾次後,彼此都很有好感。後來這位台商還給這家夜總會介紹過幾單客戶,主要是為了完成小玉的業務。也許是這位台商見的風月場上女人多了,小玉多少還殘留著一點純樸吧!台商勸小玉把工辭了,再另外找工作,因為彼此喜歡,小玉辭了工,台商介紹小玉到一家電器公司做客戶經理,小玉很快就適應了新的工作,業績也在不斷上升。台商在深圳租了一套房子和小玉過起了同居生活,南京深圳兩頭跑,半年多時間後,台商因為和小玉處得比較和諧,飛台灣準備把這件事告訴父母,辦好手續再過來正式迎娶小玉做新娘,台商走了以後,給小玉留下了無盡的思念和遐想,小玉一直在腦子裏謀劃著自己的未來和婚禮的形式。

    她處在一種極度狂熱和興奮中,可是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台商的音信全然沒有。小玉擔心是自己上當了,但又似乎不象,從接觸中她感覺到那位台商對自己是真誠的,喜歡的,以前他們恩恩愛愛的點點滴滴都幻化在麵前。

    小玉開始向台商一塊的朋友打探消息,最後才得到準確的消息,台商迴台灣後不久在一次意外車禍中喪生了。

    小玉蹲在地上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深圳租來的這棟房子是豪華的,但房租絕對不霏。台商臨離開時雖然給小玉留下了一點錢,但也早花光了,小玉再也住不起這麽豪華的房子了,特別睹物思人,她不離開這裏,會更加悲痛欲絕。她退掉了房子,辭掉了電器公司的工作,因為這家公司近來也生意越來越難做,小玉又成為一個流浪漢。台商去逝的消息給她的打擊太大,她不知道今後的人生路該怎樣走下去?

    她到大街上漫無目的,晃晃悠悠了一整天,她在想,難道自己的命運真是這樣嗎?她和台商相敬相愛了有半年時間,這半年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短暫了,剛好象抓住了生命的攬繩,忽然之間又失去了,生命之船時時都有觸礁的危險。

    她走著走著,不由得又想起了丁卉,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隻好又去投奔丁卉。幸虧丁卉還在這出租屋住,她等到半夜三點多鍾,才見丁卉酒醺醺地被一個男人扶迴來。

    小玉叫了一聲丁卉,丁卉愣在那兒,好半天才醒過神來,象看到了外星人一樣看著小玉。

    丁卉有一搭沒一搭地嘲諷小玉:“你不是攀上高枝做鳳凰了,怎麽今天想起來看我。”小玉看了看那男人,神情也怪怪的,似有難言之隱,丁卉是聰明人,親了那男人一下,撒嬌地說,今晚我的好姐妹來了,你先迴去吧,改天我們再聯係,那男人看了看小玉,極不情願地走了。小玉明白那男人是來陪丁卉過夜的,半路殺出了她這個程咬金,他能高興嗎?

    小玉扶丁卉進屋裏,幫丁卉敷了熱毛巾醒酒,丁卉感覺好一點了,問小玉為何又迴來找她,台商哪去了?小玉抽泣著向丁卉道出原委。丁卉也為小玉悲歎起來:“我們這種女人大概隻能是這個命,好運是壓不住的,以後還是放開點,乘自己能吃能喝時就吃就喝,別他媽有一天兩腿一蹬了再來後悔。生死路上無老少,就是這個道理。”

    小玉也有同感,她決心這次和丁卉一樣去撈世界,不再虧待自己,掙夠一個數目後再返迴老家作打算,也許是台商的死對她觸動太大吧,她覺得生命太變化無常了。

    小玉隨丁卉重新迴到夜總會後,也開始花開酒地,出街陪客,隻要有錢賺。

    她們倆個退掉了原有的小小出租屋,租了一套兩室兩廳的單元樓房,房租是貴了點,但因為兩個人在生意上珠聯壁合,總是有錢賺。

    小玉的行頭也越來越多,越來越高檔,丁卉對待男人屬潑辣大膽型的,有一種野性的美,而小玉屬成熟穩練型的,各有風格,各有利弊。

    小玉覺得自己越來越丟掉了善良和美好的東西,恥辱在攪和著她的身體,她想到孩子薇薇,她的內疚就壓迫著她的心髒。但清醒過來後,還是得去醉生夢生,dj小姐與三陪小姐就隔著那麽一層薄薄的紙,現在讓她們有意無意地給捅破了。

    一年以後,小玉和丁卉的身體都有些不適,丁卉被檢查出有很嚴重的婦科病,但丁卉很樂觀,一邊檢查治療,一邊還暴食暴飲,而小玉的不適也越來越嚴重,婦科病也有,但人卻時時感到疲累。2001年春節,小玉因身體不適帶走自己所有東西準備迴老家過春節,丁卉也和小玉一同迴來了。

    迴來後,丁卉的病經過治療大有好轉,春節過完便去西安打工,而小玉不想再去深圳混了。她徹底死了心,她帶著東西去看臨風和孩子,卻撲了空,後來她千辛萬苦地打聽到臨風的下落便約在咖啡店見麵。臨風感覺到小玉的氣色不是很好,便問小玉是不是身體不好,在外打工吃不消,小玉沉默不語隻是說沒什麽,過一陣子就好了,打工也太累。

    這時的臨風已搬離了原來的廠子,調進現在的電器廠,並和那位叫羅麗的女人剛完婚。

    小玉知道此情此景,又是當頭一棒。臨風已經結了婚,自己的出路在哪兒呀,她從深圳迴來時,她本想這次要和臨風好好談談,她準備改邪歸正,為了孩子,她還準備請求臨風原諒自己,重新接納自己,在外麵飛了這麽幾年,她已經太疲累了,經曆的事太多了,心的傷害也太大了。

    沒想到的是臨風已有了自己的巢,那個家已沒有她的位置,複婚的念頭隻好死在肚裏,不再提出了。

    小玉心情不好,沒坐幾分鍾便提前離開了。她在心灰意冷的情況下,看到街上一則超市招聘廣告,便去應聘超市導購員,結果應聘上了。

    她一邊上班,一邊也在治病,似乎她的病情有所好轉,臉色食欲也好多了。在當導購員的過程中,別人給小玉介紹了一個對象,是一個小包工頭,小玉因為想到臨風給她招唿沒打就偷偷地結婚了,賭氣之下,兩人也很快登記結婚,由於性格等各種原因,兩人總是爭吵,這位包工頭還是一個粗人,動不動就大打出手,打得小玉總是鼻青臉腫,小玉為了逃活命,提出了離婚,又恢複了自由身。沒想到從圍城中剛剛跑出來的小玉,卻聽到了另一個令她欣喜若狂的消息,臨風也和那位叫羅麗的女人分了手,從外麵搞了一套二手房和母親、孩子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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