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走了沒幾年,那是1983年春天吧,楊引弟的丈夫介娃在一次車禍中意外身亡了。這對楊引弟一家人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天陷地崩,兩個孩子尚未成年,臨風上初中,玫玫上小學,楊引弟不明白自己的命運何以一波三折、一唱三歎。

    難道她真是悲劇中的人物,克夫的命相,男人她一個也留不住,先是和章玉樹被迫分了手,現在又走了介娃,她想想這幾年介娃對自己的百般嗬護,百般愛戴,眼淚都打濕衣襟。

    臨風是一個懂事的孩子,盡管他還小,隻有十三歲,仿佛一夜之間他已變成一個堅強的男子漢,他懂得母親的悲傷。

    “媽,我知道你心裏痛。你千萬別傷了身子,放學以後我會幫你到地裏幹活,代替爸爸的位置。”臨風在寬慰母親。

    “我也會打豬草、涮鍋、洗衣服。”玫玫也應和著哥哥減輕母親的悲傷。

    看見孩子的懂事楊引弟的心寬慰了許多。可是介娃走了以後,麵對臨風,他不知為什麽時時迴憶起當初一件令自己終生感到惡心,有時從惡夢中驚醒的事,她對所有人隱瞞了十幾年,但她內心所受的煎熬又有何人知曉,那顆心比在大火中燒沸水中煮都難受。

    楊引弟懷孕後,大家都認定是章玉樹的孩子,楊引弟也堅信不疑是章玉樹的孩子。

    很小的時候,臨風怎麽看都象章玉樹,於是取名玉樹臨風之意,起名臨風。這兩年,孩子漸漸成長,怎麽看起來多少有點象那惡魔尹明良,這是楊引弟的隱痛。其實拋過尹明良的陰險狡詐不說,單從相貌看也算一個堂堂男子漢。章玉樹走了以後,尹明良由於其它問題被群眾揭發,自己也認為再在白河縣呆不下去了,就灰溜溜地迴到華林市,後來聽說也調迴金河市工作了,消息不得而知。

    不過隱痛歸隱痛,單從臨風這孩子懂事、孝敬父母、品質優良、熱愛學習方麵看,一定是章玉樹的種不錯,楊引弟把多少年來埋沒下來的一段恥辱、一段隱情必須永遠深埋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用當地的一句俗語道:帶到棺材裏去。

    楊引弟一個人帶兩個孩子,盡管相當艱辛和困難,好在80年那陣子改革開放的春風已吹遍了神州大地,市場經濟已經動起來了。楊引弟是一個勤快人,每天挖些藥材去賣,也能換一點零用錢,種地幹農活,她也用她柔弱的身體扛上幹。

    最後沒辦法,楊引弟在家裏養了幾十隻雞,賣掉雞蛋也能增加一點收入。鄉親們看到楊引弟沒黑沒明的苦幹,心裏都非常憐惜,怕累壞了身子,有些鄉親也勸楊引弟再找一個男人改嫁,或者招贅一個上門女婿,這陣子的楊引弟卻認命了。

    她告訴鄉親們,自己這輩子沒有靠男人的命,先是讓章玉樹走掉了,再接著失去了介娃,用母親的話說,自己是母雞命,必須自己刨著吃。所有來提媒的人都讓她給拒絕掉了,她一心往孩子臉上看,她相信自己再艱辛也要把兩個孩子拉扯大。

    楊引弟的勞累是有收獲的,兩個孩子在一種雖貧困但又祥和的氣氛中長大。1987年夏天,兒子臨風接到了浙江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這是一所重點大學,楊引弟高興得幾夜沒合眼,臨風也自信到達極點,玫玫手舞足蹈地為哥哥慶賀。

    四年大學畢業後,為照顧母親,臨風放棄了留在南方大城市工作的機會,迴到白河縣所屬的華林市,被分配在華林市的一所重點中學任教,臨風在大學是學計算機專業的,可90年代初的西部地區,學校計算機還少得可憐,幾乎沒有,臨風迴到學校,隻能被安排帶幾節副課,比如體育、曆史、地理之類,臨風很苦惱,他覺得自己,學非所用,心裏十分煩悶,現在計算機更新換代太快。再過幾年,自己所學計算機專業幾乎成了一堆廢料。他一方麵在學校委屈求全地工作著,一方麵在自己聯係一些有計算機設備的單位準備跳槽。每隔一兩個星期,臨風要迴白河老家一趟,看望母親和妹妹,妹妹已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幫助母親幹些農活,料理一些家務。玫玫很能幹,村裏追求的小夥子不在少數,她和本村做木活的劉智才好象是一對兒。

    臨風在大學也有自己的初戀,那是一位陝西姑娘,叫華蔭,他們是在大三時認識的,臨風覺得自己來自偏遠的農村,在大一、大二時很少與女孩子來往,主要是覺得自己經濟上的原因,他覺得母親這些年太辛苦,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低廉的,玫玫作為一個女孩子也很樸素,他們倆節衣縮食供寄自己上大學,自己當時選師範學校,也主要看在學校管生活費的原因,許多人把師範院校叫吃飯院校,是這個道理。

    大三的時候,由於臨風學習成績優秀,一表人才,雖比較沉默,但還是吸引了一個女孩子眼光,那就是華蔭。她也很優秀,與臨風雖在一個係,但不在一個班。她主動向臨風靠近,臨風抵擋不住她熱切的目光,舉起了愛情的白旗。華蔭家裏是西安市的,父母都是教師,經濟條件可以。她在經濟上經常幫助臨風,不讓臨風尷尬。臨風也從心底愛上了華蔭,但愛得很苦,他不知道他的愛情有沒有結果。總之,他們手挽著手共同走過了最後兩年大學的生活。

    臨畢業分配時,臨風和華蔭鬧得很不愉快,華蔭要求去深圳外資企業工作,她已和一家外資企業簽定了用人合同,她勸臨風也去深圳,她認為臨風所學的專業去深圳更有潛力,可臨風一想到母親這大半生的坎坷經曆,說什麽也不想去深圳,她想迴到家鄉去。

    不愉快歸不愉快。華蔭毅然決然地去了深圳,她必須到那樣的大都市去開拓自己的事業。而臨風呢?也毅然決然地迴到了華林市當上了一名中學教師。臨風迴憶起華蔭,心裏也隱隱有一種傷痛,那是一位多情善感的女孩,可她心底十分善良。

    當了一名教師後的臨風,有些後悔。後悔當初沒有聽華蔭的話,一心迴家鄉,結果呢?專業麵臨荒廢的危險。後來,臨風和華蔭還通過幾封信,再後來,漸漸中斷了聯係。

    臨風一邊在學校有心無心地上課,一邊偷偷地另謀著職業。他的不安心已成為這所市重點中學公開的秘密,沒辦法的情況下,校長找這位年輕人談了一次話。

    “臨風,到我們學校這麽長時間還習慣嗎?”校長是當年金河大學的高材生,很有點學者風度。

    “還行吧!”臨風的迴答似乎底氣不足。

    “我知道你是學計算機的,學校現在沒有計算機,不久的將來,學校一定會有計算機讓你管理,你千萬別著急。”

    “隻是,我所學的專業更新太快淘汰太快,兩三年之後,等於是一堆廢料。”

    臨風直言不諱,讓校長下不了台,但校長還是幽默地笑了笑。

    臨風秘密聯係工作的事還是比較順利,當時銀行係統率先在全國建立網絡係統,臨風去應聘,經過層層選拔,銀行的領導看上臨風本科計算機畢業的條件,答應讓臨風迴家等通知。等候通知的結果是臨風被落選,這家銀行卻進了幾個條件學曆都不如臨風的人,臨風第一次嚐到了社會生活的殘酷性,有好學曆不如有一個好爸爸。

    臨風消沉了幾天,但他翻身起來後,準備繼續進行。這次他把目標鎖定在一家國營電器廠,從報紙上看到這家工廠引進計算機人才,於是他帶了簡曆去應聘,被這家工廠選中了。在辦理調動手續的過程中校長也語重心長地勸過他,讓他不要迷惑一時的衝動,從過去到現在來看,教育業一直是穩定的,教師的職業也是受人尊重的,而企業一直是受經濟大氣候的影響時好時壞,波動很大。

    當時臨風一心要從事計算機的工作,固執得很。他也在別人處打聽了一些這家工廠情況,當時工人工資比教師的工資略高一些,年底還發各種各樣的日用品,福利待遇也比教師好一些。

    鐵了心的折騰,校長沒辦法,隻好在調動申請書上簽了字,但校長從內心感到遺憾,他預感到臨風將來會後悔的,他隻好祝臨風一路走好。

    臨風經過七騰八折終於調進了這家國營電器廠當技術員,並摸上了夢寐以求的計算機。

    單位也給了他一間平房做單身宿舍,這時臨風年齡已經二十四五歲,婚姻問題迫在眉睫,處於這樣一個位於郊區的封閉性的國營大廠中,隻好從自己廠中找對象。於是別人給臨風介紹了一位檢驗車間的女工,廠技校畢業,母親已去逝,哥哥、嫂嫂、父親一家人都是這個廠子的,祖籍東北。

    姑娘名字叫小玉,長得濃眉大眼,高挑身材,說話快人快語,比臨風小五歲,剛二十歲,人特別麻利能幹,就是脾氣稍微燥一點。臨風開始和這姑娘處對象,從1992年到1995年整整三年他們的感情也是起伏不定,三起三落,吹了又好上了,好了又吹了,

    有時候臨風感到太累,和小玉談對象不是一種溫馨甜蜜,而是一種疲憊,臨風便準備放棄,過一陣子而小玉主動找到他,他們又和好了,有一陣子是小玉感到沒有激情,感到臨風性格沒有棱角,便主動提出分手,後來兩人又粘在一起。最後兩人還是走進婚姻的殿堂,披上了紅蓋頭。

    第二年,他們有了一個小女孩。單位又給了他們一間平房在隔壁。為了照看孩子,臨風把母親從鄉下接到城裏看孩子,這隻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妹妹玫玫已經出嫁,把母親一人孤零零地扔在山溝溝裏,臨風覺得太內疚。

    剛開始小玉還和母親能處得來,後來總是磕磕絆絆的,小玉和臨風也是矛盾很多,孩子又小,廠子效益受經濟大氣候的影響大幅度滑坡,發展到最後,兩個人實在過不下去了,小玉提出離婚,臨風也同意了。辦完離婚手續,小玉又麵臨下崗的危險,索性簽了合同去深圳闖一闖。臨風的境況越來越不好,和母親、孩子一塊過,廠子效益不好,每月隻發幾百塊錢的生活費,有時還拖欠,一家三口,全靠他一人支撐,他的性格變得越來越沉默。好在母親會料理,就這幾百塊錢,也計劃得井井有條,臨風很佩服母親這種忍辱負重的能力。

    小玉在深圳打工,因為有一位老父親和哥嫂在華林這家廠子,每年春節迴家探親,也給孩子帶一大堆東西,到臨風這邊過來一下,也和臨風一塊拉拉家常說說話,和臨風的母親也說說話,就迴娘家去住,孩子雖小,還是很依戀母親,整天纏個沒完,臨風勸小玉孤身一人在外幹活悠著點,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小玉在外麵的花花世界跑來跑去,穿衣打扮比較新潮,廠子裏有一些人也議論頗多,閑言碎語不時傳到臨風和楊引弟的耳鼓,臨風和楊引弟雖心裏有氣,權當睜一眼閉一眼,臨風又和小玉離婚了,除了是孩子薇薇的母親外,也管不成人家的言行,有什麽辦法呢?

    一晃幾年過去了,到2000年,臨風所在的廠子效益下滑厲害,就三、四百塊錢的工資也時拖時欠,臨風這時雖已升為工程師,但拿不上工資,一切都是徒勞,華林的物價卻是翻倍地漲,臨風母親楊引弟是農村戶口,在城裏沒法申請低保。

    臨風這個曾在中學因長相英俊,學習優良、孝敬長輩而光芒四射深得女孩子青睞的小夥子,現在被生活的重壓壓得喘不過氣來。一塊的朋友、同學不是從單位分上了新房,就是自己購到新房,喬遷之喜所發請柬,每每都送到他手裏。而臨風一家三口住著廠子那兩間破平房,一件象樣的家俱都沒有再添置,還是他和小玉結婚時的舊東西。

    他的意誌和對生活的熱情在一日日地消磨,許多中學、大學的同學在各行各業都飛黃騰達,臨風聽說他們的消息以後會更加沉默。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難,到底是什麽地方錯了,連最起碼的生存都出現問題。

    再者,他和小玉離了,因為小玉所在的家庭都在這個廠子,這個小區生活,小玉的陰影始終籠罩在周圍,關於小玉的一些議論也不時的傳進來,有人說小玉在外麵當三陪小姐,孩子在一天天長大,臨風擔心對孩子的成長不利。為了生存,臨風又在尋思著調動工作的事。

    他每天都打聽消息,看報紙的招聘廣告,有一天,他終於看到報紙上的一則招聘啟示。那是附近的一家國營電子廠招聘計算機及技術開發方麵的人才。

    臨風拿著這份報紙,好象遇到了救星,因為這幾年,他知道這家電子廠效益也穩步上升。他激動得一夜沒有合眼。第二天,他騎上他那輛破舊不堪的自行車去那家廠子應聘,經過麵試,筆試幾道關口,最後麵試官讓他迴家等通知。這次知覺告訴他麵試是成功的,不出所料,沒幾天,他就接到電話通知,讓他到這家單位去上班。

    因為是招聘,他的一切手續還留在原廠,臨風覺得這樣不穩妥,他必須徹底離開現在的環境,否則再壓抑下去他會崩潰。

    到新廠子上了幾天班後,他直接去找廠長,主動談了他目前在原廠的一些處境,他談到他和小玉的婚姻,談到他家裏目前麵對的一切困難,廠長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也很同情。本來這家廠子原打算是招聘一些人,並沒有準備正式辦理調動手續的想法,鑒於臨風情況特殊,廠長答應幫這個忙,可通過勞動人事部門辦理正式調動手續。

    幾經周折,手續批下來了,臨風成為這家工廠的正式職工,工資也比原來多拿一兩倍,能拿到一千多元錢。

    一切手續剛剛辦好,臨風誌得意滿,準備大幹一場時,廠長通過別人來給臨風介紹對象,介紹的對象是這家廠子的一位安檢工,年齡和臨風差不多,丈夫原是廠長的司機,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意外身亡了。有人說這位司機生前和廠長有私交,又是因公身亡,廠長總覺得欠這夫婦一份情,於是想把這份情還上,就一直在給這位叫羅麗的女人物色對象。

    當然更有另外的傳說,說這女人和廠長關係暖昧,廠長一直很關照她。當時廠長答應調臨風也是出於這個目的,所以才那麽爽快,因為他知道了臨風是單身,有意想成全這件事。

    臨風和這位叫羅麗的女人見過兩次麵,答應了這門婚事。在他看來,羅麗長相還說得過去,待人接物有點刻薄,但他一想到這是大廠長一手搓合的,自己的工作是人家調動的,自己的前途掌握在人家手裏,母親和孩子都住在原來的廠子,他調出來後,必須從那家廠子搬出來,而羅麗因為原來是雙職工,在廠子有一套住房,雖然也帶著一小女孩,自己在這種環境下隻能將就了。

    臨風給母親楊引弟提到了這門婚事,他讓兒子自已定奪。最後臨風和羅麗很快結婚了,一家三口從原來廠子搬了過來,搬到羅麗家。平靜祥和的日子沒過上幾天,羅麗和臨風之間已矛盾多多。兩個小女孩之間也有矛盾。羅麗的姑娘叫咪咪,總是在母親處告臨風女兒薇薇的狀,薇薇也很壓抑,很膽小。再後來羅麗和臨風母親之間也有了矛盾,嫌棄農村女人吃得多,做得少,弄得楊引弟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臨風很是心疼母親,也心疼女兒,他內心的壓抑也在與日俱增。他覺得自己很是無能,他把母親從鄉下接出來,為的是讓母親依靠自己享幾天福,可這清福沒享成,卻讓母親受了許多罪。母親含辛茹苦拉扯大了自己,又含辛茹苦帶大了孫女薇薇,先是讓小玉嫌棄,現在又讓羅麗嫌棄,母親的一生是如此坎坷也如此令人敬佩。可由於自己的事情,讓母親這把年紀了還陪著自己受罪,他認為自己是一個不忠不孝的逆子。

    再者,薇薇的不愉快,壓抑也是顯而易見的,自己受多大的委屈可以忍受,但他不能夠讓這兩個世界上他最愛的親人受到傷害。明知前路荊棘簇簇,臨風還是準備向羅麗提出分手。一個本就重新組合的家庭因為沒有接好,很快解體了。臨風處在更大的險象環生之中,第一,他必須從羅麗家把他們一家三口再搬出來,臨風火急火燎地到處找二手房,原來中學的一些同學也在幫著他找。

    在原紅旗路的老街旁,終於找到一所比較合適的二手房,也就60多平米,大約得六、七萬塊錢。對別人也許這個數目並不大,但對臨風來說,大得驚人,他在到處尋求借貸,幾乎說,那是一種瘋狂的掙紮,那借錢的滋味臨風還一時半會兒品不過來。

    借錢是一種傷害自尊心的行為,借者和被借者心裏都存有一份尷尬。臨風每天出去借錢,楊引弟總是哀聲歎氣,這位堅強的女性看著兒子處境的艱辛,自己也悲哀起來,她隻有不時地寬慰兒子焦燥的心,化解兒子心中的塊壘。

    她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罪孽還是別的原因,兒子的路越走越窄,錢總算是湊到了一大部分,那個小小的電話本讓臨風幾乎翻得破破爛爛,剩下的一部分還是妹妹玖玖和妹夫從鄉下拿來的自己的積蓄。

    二手房到手後,臨風把母親和薇薇搬過去了,來不及稍加裝修。自從臨風調進這個華正電子廠後,是比較受器重的,一直在廠技術開發部工作。這個部門都是廠裏的一些精英,高工、副高雲集,大家有事商量,每人都配有一台最先進的計算機,不論是外部環境,還是內部環境都比較好,薪水也比別的部門高一些。

    這是近幾年來,臨風在工作上感覺到心情較舒暢的一段時間,盡管迴到家裏也有許多矛盾,臨風和部門的幾個同事,研發了許多新產品,特別是產品外型設計這一塊大多由臨風完成,臨風感覺到是如此的得心應手,乘長風破了萬裏浪的感覺又迴來了。

    安頓好母親和女兒沒幾天,背著一身債務的臨風已負重不堪,心力交瘁。雪上加霜,廠部的一紙調動通知書送達到臨風的辦公桌上,讓臨風到下屬的一個分廠去報到上班,臨風不明白這究竟 是怎麽迴事,自己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準備大幹一翻,卻換來了這樣一紙通知書。

    這是2003年,公司已實行大規模的改製,全國國有企業改製已搞得轟轟烈烈。但是人們很少對國有企業改製、職工身份置換過程中出現問題作進一步思索。臨風所在的這家國營電子機械廠,也和其它國有企業改製一樣出現了同一類型的問題,企業資產評估不規範,國有資產流失嚴重,在企業改製過程中,隻注重對房產、設備等固定資產的評估,而對企業商標、專利、商號、名稱等無形資產沒有進行評估或評估不足,造成國有資產流失。從事改製企業經營的人,就是原華正廠的廠長尹明良,他為達到自己的目的,投機鑽營,虛增債務或虛減資產,盡量使評估資產價值降低。

    另一方麵國有企業改製過程中的產權交易市場普遍不完善,缺乏公開透明度,暗箱操作,政府通過協商轉讓,零轉讓方式和原經營者實現企業改製。企業改製工作缺乏應有機製製約,國有資產管理部門多頭並進,沒有統一的領導機構和監督機構,那些所謂的大股東就是原國有企業負責人,大股東通過玩“空手道”將國有資產據為己有。自己一點本錢不出,而是用企業的資產作擔保從銀行借款買股,買股後則成該企業的大股東,用這種手段就把國有企業三下五除二,搞到了手,獲取了巨額利益。

    改製後企業職工工資構成因素因改製出現單一因素工資,公司私自加大工作強度,降低工資標準。

    在某種意義上分離出國企職工,有利於改善國家和職工長期存在的這種無限期的勞動合同關係,為企業改製後規範創造條件,改製後的企業再解聘職工,根據員工改製後的工齡計算補償金就可以了。

    臨風幾乎作了這個國有企業改製中的犧牲品。他被以不成理由的理由下放到分廠後,正碰上企業改製,分廠也出現人員優化組合情況。分廠把他當皮球踢來踢去,不想要,年底考核,分廠實行末位淘汰製,臨風的脾氣耿直,那些中層幹部給他打分總打不上去,他幾乎要被淘汰出局,分廠逼著要和他解除勞動合同關係。

    這時的臨風想哭都沒有眼淚,當時薇薇已上小學,就在他所買的房子附近,每天由母親接送,他上班路遠,轉讓了一輛特別破舊的自行車作為交通工具,上、下班都需騎好長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他所受的煎熬是前所未有的,他不明白,無非他和羅麗過不在一起,分手了,廠長為什麽要這樣對待自己。那個豬女人施了什麽障眼法,迷住了廠長的心眼,對他這樣一個善良的人要狠下毒手。

    這天臨風又鬱鬱寡歡地迴到家裏,無意間向母親提到那位陰險狡詐的廠長尹明良。企業改製後,他現在是該公司最大的股東兼董事長,國有企業改製後一個能唿風喚雨的人物。臨風提到尹明良三個字,楊引弟突然僵在那兒。天,這尹明良絕不會是當年在白河駐隊的尹明良吧!一個不祥的預感幾乎要把楊引弟打昏在地,臨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母親,急問母親怎麽迴事,漸漸地母親才在自己臂彎裏緩過氣來。這個該千刀萬刮的尹明良,他在白河揪住自己和章玉樹不放,幾乎毀了她的一生,她懷孕後匆匆結婚,與章玉樹分手,這其間道不清,說不明的委屈都皆由尹明良而起。

    多少年來,自己認為這個恥辱印跡要背進棺材中去了,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卻又碰上了這個尹明良,又被害得殘不忍睹,連飯碗都要丟掉了。

    “臨風,那個尹明良老家是哪兒人,有多大年齡,文革期間是不是在白河駐過隊?”

    “文革期間的事情,我並不清楚,隻知道他有五十七、八歲,老家好象是金河人。”臨風幽幽地說。

    “那麽羅麗呢?外麵不是傳得沸沸揚揚,她是不是和廠長的關係暖昧嗎?”楊引弟已經急火攻心,她不想讓亂倫的事在自己身上發生。在臨風和羅麗結婚前,因時間倉促,這後麵背景她一概不知,她隻知道現在這個廠長是一個好人,他幫了兒子的大忙,辦理了調動手續。兒子一度很感激涕零,她也為兒子從心底感激那位知遇之恩的廠長。後來廠長提親,兒子征詢她的意見,她想一想兒子處境,也表示理解,直到她和孩子薇薇搬過來後,才聽這邊廠子一些關於羅麗和廠長之間的議論,緊接著兒子與羅麗分手了,她也似乎從心底解脫了。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與當年的尹明良有關係,原來這個讓他們母子一度曾感激涕零現在又暗施陰箭害兒子的人就是尹明良。

    天,這真是造孽,楊引弟決心單槍匹馬去會會這位廠長,下油鍋也應該自己去下,不能再延續到兒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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