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兵不可一日無將,軍不可一日無帥,我二十八路盟軍在徐州城會盟,是為討賊,保衛社稷,收複河山,若無統軍之領袖,實乃一盤散沙。陳東海將軍的提議,本官附議。”習深這個時候站出來響應,原本哄亂的諸位將軍們,見東道主說話,也就不再爭執,都齊刷刷看向他。


    現在武將們都擁護林孤命或者燕昌,但話說迴來,這裏是徐州,習深才是徐州的主人,論地位和聲望,習深乃是世襲罔替的吳州牧,習氏鎮守吳北四百年,掌控吳北地區數個大郡,擁兵數十萬,級別是比之林孤命和燕昌高上一籌。習深一說話,有將領便知道他心裏打什麽算盤了,隻不過,將領們都有私心,習深地位再高,也不過是一介文人,和酸臭書生沒什麽區別,因此,越州牧程守玉的例子曆曆在目,習深當這個盟主,也難以服眾。


    皖州的將領說道:“林孤命將軍乃朝廷親自冊封的南征先鋒,理當擔任盟主之位,統禦全軍。”


    “對,岐山帥府滿門忠烈,世受皇恩,中州鐵軍又乃天下第一雄兵,若林將軍不當盟主,誰能挑起大梁?”有來自青州的將領附和。


    皇權的影響力,大概是在北方以中州為中心向四周折射,他們不盲目擁護哪個皇子,也不像南方諸侯那樣利欲熏心,他們是皇室和朝廷的堅定擁護者,比如說皖州、青州、荊州等地。荊州就更不必說了,這一任的荊州牧和楚王,還是十幾年前平定了蓮池叛亂由朝廷論功行賞,重新冊封的爵位,自然是皇權的堅定擁護者。除了這幾州來的各路將領,以大皇子為首的西域、並州各將,也選擇擁護林孤命。


    眼看支持林孤命的人越來越多,陳東海有些著急,吳州牧習深也著急,但和陳東海不同的是,燕昌還能有競爭之力,但他習深可就真隻能幹瞪眼了。陳東海給趙軍主將寧城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起身作揖道:“諸位將軍,聽某一言,誠然,中州鐵軍威震天下,林孤命將軍也是少年成名,英姿勃發的將才,但畢竟一生尚為指揮過大型戰役,說句不好聽的,林孤命將軍出道至今,也隻是紙上談兵,空有設想,而無軍功,但此大任,恐能服眾。”


    為了不讓林孤命當上盟主,寧城也算是豁出去了,他知道說了這番話定然要被許多人唾罵和指責,但為了大計,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眾將士聞言,也是這個道理,林孤命徒有虛名,但還沒指揮過大型戰事。其一,距離最近的那一次荊州之戰,林孤命尚且年幼,沒有能去荊州作戰;其二,中州乃是皇權直接統治的一州,從沒有什麽流寇草莽作祟,所以說,林孤命最傑出的功績,無非是練兵,他能否有能力指揮這一二百萬人的大部隊還有待懷疑。


    寧城笑道:“我極力推舉燕昌將軍為盟主,其一,燕昌將軍乃是雪國世子,也是少年帶兵,數次親率大軍阻擊試圖越過長城戰線的草原韃子,帶兵打仗,燕昌將軍可謂是經驗豐富;其二,燕昌將軍深諳兵法,研讀謀略,有著極高的軍事素質和戰略眼光,他一生都在與外邦蠻夷對抗,對付區區東瀛倭寇,彈指可滅,實乃是盟主之位的不二人選。”


    聽到這,燕昌淡淡端起酒杯,向四周敬酒,一飲而盡,他對盟主之位,勢在必得,也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軍功,也是為了給外甥鋪路。隻有他輔佐著三皇子登基上皇位,朝廷才能將軍事重心轉移到北方,恐再過數十年,燕雲鐵騎就將取代中州鐵軍,成為天下第一雄兵。


    陳詞聽著這些將領高談闊論,興致盎然,用匕首切割烤肉塞進嘴裏大快朵頤,滿嘴都是溢出來的油水,相比之下,陸仟也對這些將軍的爭執不感興趣,但他雖有座位,但沒席位,自然無福享受這些酒食,隻能眼巴巴看著陳詞大口吃肉大口吃酒,哈喇都流出來了,陳詞覺得好笑,便割下來一羊腿遞給他,“諾。”


    陸仟一臉警惕之色,雖心裏很想接過,但怕陳詞輕視,便強忍著渴望,“幹嘛?”


    “吃啊,怎麽,怕有毒?”陳詞翻了個白眼。


    陸仟猶豫再三,還是接過烤肉羊腿,他早就餓了,奈何沒有席位,沒有酒食,見他大口啃著羊腿,陳詞又遞過去一壺酒水。陸仟也不含糊,吃得起勁,說道:“駙馬爺,不是我陸某人吹,在我們桃止山,豪爽的緊,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大稱分金銀,他娘的來了這裏,受些鳥氣,沒個席位,吃食也不給,真他娘小氣,還他娘是自詡什麽朝廷正義之師,我呸。瞅瞅,真他娘的不害臊,一幫大老爺們,為了個小小的形同虛設的什麽盟主之位,跟他娘的小娘子一樣吵吵鬧鬧,潑婦罵街,真是丟嘴。”


    也許是陳詞的酒肉給了陸仟為數不多的麵子,也算是拉近了些許關係,陸仟話匣子也打開了,他本就是豪爽之人,這幾日是受了不公的待遇,窩著火,繃著臉,生著氣,現在見陳詞是唯一和自己有些親近的和熟絡的,便罕見的露出了本來麵目。


    陳詞忍俊不禁,哈哈大笑,用那油膩膩的雙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陸將軍也是性情中人啊,說句實話,陳某也看不起這些家夥爭權奪利,什麽盟主,什麽大局,還不是為了自己肚皮裏那點二兩利益。”


    幾方人就盟主之位該誰來坐爭執了半天,燕昌想當這個盟主,但林孤命就興致缺缺了,見有人為了抬高燕昌而貶低自己,他冷不丁笑了一下,輕撫著長劍,“有的人說本將是沽名釣譽之徒,隻會紙上談兵?本將對什麽盟主之位不感興趣,但說出這番話的人可願站出來,眼下倭寇占據吳南,那咱們就比試一番,各帶兵馬,誰先收複一座郡城,誰才有臉麵貶低本將,如若不敢,哼哼,那本將的長劍可真是不長眼睛,勢必要把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倒行逆施之人,狼狽為奸之人,手刃於此。”


    聞言,寧城臉色難看至極,他為了抬高燕昌的地位不惜貶低林孤命,早就知道會被林孤命等人盯上,便硬著頭皮訕笑道:“將軍,恕罪,是小人胡亂說笑了,中州鐵軍之名,威震天下,享譽南北,誰敢懷疑?”


    “那你就是懷疑本將的帶兵打仗的才能了?”林孤命斜睨著他,幽幽開口。


    寧城語塞。


    “本將雖出身天下武宗之首的林氏,但也不是那種隻知道馳騁女人肚皮的紈絝,你既這般瞧不起本將,看來你趙軍驍勇非凡啊,又或者,寧將軍武功高強?”林孤命說完,抽出軍劍,冷冷道:“不如這樣吧,既然寧將軍如此托大,可敢與本將比試比試?是帶兵打仗還是和我一教高下,任君選擇。”


    寧城現在是騎虎難下,見林孤命是鐵了心要殺雞儆猴,不敢托大,隻好卑躬屈膝低下頭,餘光看向燕昌,想讓燕昌說句公道話。


    陳東海笑道:“將軍息怒,眼下倭寇入侵,我等作為討賊盟軍,如今還未大戰,就自己鬧了矛盾,傳出去難免惹人恥笑。”


    燕昌把玩著酒杯,笑吟吟道:“將軍,鐵軍之名,如雷貫耳,中州岐山,帥府林氏,乃天下四大武宗之首,武藝之精妙,不言而喻,寧將軍是喝多了貓尿失言,無需跟他一般見識。將軍海涵,姑且算是寧將軍吃醉了酒。”


    “最好如此。”


    林孤命冷笑著坐下,長劍歸鞘。


    他的寶劍做工非常精巧,鑲嵌有各類閃爍的寶石,若非那劍鋒泛著寒光,恐讓人第一眼看了還以為是一件藝術品。


    “燕昌,本將話撩這,收起你的小心思,本將這次奉命出征,是為剿賊,是為建功,而非和你們爭權奪利。本將也不管你們背後是三皇子還是大皇子在暗中對峙,但最好別扯到本將身上,如若不然,這朝廷派發的糧餉,究竟如何調配,依舊是本將說了算。”


    林孤命說完,眾將軍都沉默了,一時之間,他們幡然醒悟。


    是啊。


    林孤命代表的中州鐵軍,代表的可不僅僅是岐山帥府,而是朝廷。


    二十八路諸侯出兵討賊,在吳越地區所需的一切糧餉,都是朝廷掏腰包,若是誰惹怒了林孤命,他有權在軍餉中動手腳。這人斷了糧穀,馬失了草料,軍隊就廢了,豈不是任人宰割?


    燕昌臉色微變。


    各路兵馬抵達徐州城,雖帶了一部分糧草,但根本不能支撐太久,所以在林孤命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眾人看林孤命的眼神變了。大軍出征,糧餉緊巴巴的,要是戰事陷入了焦灼,他們的糧食來源隻有三個途徑,第一自然是朝廷給的,第二是吳州牧習深給,第三那就得去收複失地,繳獲東瀛人的,要麽就是收複郡縣後征收的賦稅。


    提到糧餉,陳詞壓低聲音道:“陸兄,你們桃止山義軍,可並非是那一路王侯,到時候朝廷的糧餉來了,可沒你們的份。”


    陸仟不覺得意外,豪氣雲天:“將軍多慮了,我等義軍既然遠赴吳越剿賊,自然抱著必死之決心,朝廷不給,那就我們義軍自己去爭取,在東瀛人手裏奪下郡縣,還怕養不起我軍數萬將士?”


    陳詞聞言點頭,豎起大拇指,意有所指說道:“素聞桃止山沛公帳下群賢雲集,雄踞東南二十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你們桃止山的義軍,比起某些隻知道吃飯不辦事的正規軍可有責任多了。”


    林孤命也不廢話,掃視著一群武將,冷冷道:“本將也不吝嗇告訴你們,凡有偷奸耍滑者、倒行逆施者、貪生怕死者、狼狽為奸者,就別怪我把糧餉給扣了,本將一生辦事,隻看軍功。”


    他的話已經挑明了。


    來這裏會盟,是討賊的,讓大家收起小心思,要是動歪心思的,別怪他不給糧食,餓死在這吳越。不過,還是那句話,兵不可一日無將,軍不可一日無帥,他們二十八路兵馬,加上吳北軍隊,有二百萬大軍,若無統籌作戰的盟主,的確形如一盤散沙。為了兼顧,林孤命起身,來都習深背後一副巨大的軍事地圖外,他指著下相、海州和瓢城三郡,說道:“我觀各路兵馬,派係林立,既然合在一起無法選舉出能貫徹全軍的領袖,就此分開吧。”


    眾人麵麵相覷。


    習深似乎猜到林孤命的意圖,急忙站起來阻撓道:“將軍,萬萬不可,您可千萬不能分散大軍,這樣隻會正中敵人下懷,恐被逐個擊破啊。”


    林孤命不搭理他,指著下相郡說道:“下相郡,有一城六縣,乃是吳北南部防線,重中之重,我願親率大軍駐守,誰願合盟?”


    青州軍、山東軍、皖州軍、荊州軍、楚軍,秦軍主將,皆站起來抱拳,異口同聲道:“末將願往。”


    林孤命頷首,又指著海州郡的一城六縣說道:“燕將軍,海州就交付給你了。”


    燕昌皺了皺眉,說道:“既然是前鋒將軍之令,定不敢違抗,有我鎮守海州,將軍放心。”


    冀州軍和趙軍的主將都起身附和,表示願意一同駐守海州。


    林孤命見此,覺得海州的兵馬不夠,他當然知道以燕昌為首的北方軍隊代表了三皇子的利益,而以西域軍為首的西部軍隊代表了大皇子的軍隊,於是說道:“達克將軍,你們西域軍、並州軍和山西軍,一同駐防海州。”


    達克一愣,旋即皺眉,但畢竟糧草被拿捏著,也不敢拒絕,隻好表示願意鎮守海州。


    陳詞看到這個場景,暗道林孤命用兵真是謹慎,他當然知道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恩怨,林孤命反其道而行之,讓這兩股不合的軍隊共同駐紮海州,一來,可以讓這兩支軍隊互相提防;二來,也能讓他們不要多生事端。如此一來,幾乎各城都是銅牆鐵壁一般。


    “瓢城,乃是重中之重,既是港口險要,乃是沿海第一道防線,由夜郎軍、南詔軍、巴蜀軍、益州軍、湘州軍、粵州軍、閩州軍、贛州軍、江西軍共同駐守,誰有異議?”


    那群南方各州的將軍聞言狂喜,如此一來,瓢城雖然重要,但卻有十二方兵馬駐守,何懼東瀛人之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諸君,且聽劍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寸胖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寸胖魚並收藏諸君,且聽劍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