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將慕容桐的原話傳迴了盟軍總部,上杉祁聞言,苦思良久,他知道慕容桐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此次也並非抱有希望,隻是惜才,不願看到這等英雄人物白白流血犧牲。但話又說迴來,如果慕容桐真歸降了,那也不值得他這麽敬重。三日後,上杉祁組織盟軍總計約十萬兵馬,乘坐戰船登陸蘇州港,蘇州保衛戰拉開了序幕。


    蘇州的局勢持續升溫,山雨欲來,慕容桐多次登上城樓,糾集兵馬展開誓師大會,昭示百姓,將死守蘇州,血戰方休。一連三日,慕容桐連斬數位有退卻之心的將領,他做好了萬全準備,視死如歸,沉痛給百姓下發武器兵戈,向東瀛人宣戰。


    “我慕容桐的背後有千千萬萬的吳南子民,縱使敵人有雄兵百萬,我又有何懼哉?如果他們敢來,那麽蘇州城下,就是他們的墓地。”


    全民皆兵!


    蘇州是被武裝到了牙齒。


    慕容桐親手斷送了蘇州的後路,凡老少婦孺,皆要禦敵。


    “如今蘇州危如累卵,吳南社稷生死存亡,戰事一開,不論男女,不管老幼,皆應有守土抗戰之責任,亦要有犧牲一切之決心,當以死報國,與東瀛倭人血戰到底!”


    消息傳到了餘杭,上杉祁深感不安,吳南世子殿下親征蘇州,抱著必死之決心死守蘇州,此則消息傳遍越北,引起反響,許多百姓聽說此事都被煽動了情緒,數日下來,不少人打著幌子揭竿而起,但迅速被皇協軍鎮壓,皆已大敗。與程守玉當初躲在餘杭瑟瑟發抖不同,慕容桐直接去前線與將士們共存亡,不管他的做法是否偏激,他贏得了無數人的稱讚和尊重。


    因此,盡管軍府和內閣多次催促,但上杉祁始終沒有下令出兵攻伐蘇州,他害怕了。


    所謂弱的怕強的,強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現在的慕容桐,乃至整個蘇州,就是不要命的,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冒著必死之決心,也要給予東瀛盟軍沉重一擊,這樣的敵人是非常可怕的。東瀛盟軍之所以能三個月前線占據越州,是鑽了空子。其一,越北政治腐朽,官吏貪汙嚴重,軍中吃空餉的現象普遍存在,各部軍官貪生怕死,軍令無法貫徹,缺乏優秀將領;其二,越王是個酒囊飯袋,在威逼利誘下直接投誠了,內外合擊,方才能迅速泯滅越州軍隊的戰鬥意誌。但吳南就像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不給上杉祁一點機會,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上杉祁已經可以預料到,如果此役爆發,東瀛盟軍雖能依靠超強的軍隊素質和數量壓製,但蘇州占據地利,若不計一切代價負隅頑抗,一定會讓盟軍損失慘重,短時間內元氣大傷。


    上杉祁是習武者出身,深諳兵法和劍道,用兵謹慎,從不打沒有把握之戰。


    攻占蘇州,乃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上杉祁猶豫了。


    可軍中鼓吹戰爭的狂熱分子卻是迫不及待,右翼的將領數次主動請纓,願當先頭部隊,與蘇州血戰。其實,上杉祁的顧慮是對的,隻是目前的局勢不給他充裕的時間,如果就這麽拖延下去,蘇州支撐不了多少。蘇州現在硬骨頭一塊,像是打了雞血,這樣的勢頭持續不了多久,隻要拖延一個月,蘇州必定不攻自破。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慕容桐的影響力不會一直持續,這樣如火如荼的反攻浪潮,軍民燃燒的熊熊烈火最終會熄滅殆盡,再者,越州局勢也需要鎮壓,現在最好的戰略便是按兵不動,休養生息。可是,內閣和軍府不給他時間,因為內閣和軍府也有顧慮,他們迫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吳越兩州,因為拖得越久,陷入焦灼後,等大涼朝廷的局勢穩定下來,必定召集二十八路諸侯共同出兵,到那時,東瀛盟軍將徹底被拉入戰爭的沼澤,無法逃逸。


    “啟稟統帥,軍府下達的軍令,由首相大人親自授予的文書,東瀛第二盟軍艦隊將介入蘇州戰事,目前已進駐東海灣。”


    有軍士進來,跪下行禮。


    上杉祁麵色難看,他統領的是第一盟軍,上頭真這麽迫不及待嗎?


    原計劃上,第二盟軍將登陸舟山群島,再轉入越州,與上杉祁會盟,組成戰線,現在卻直接繞過了他。


    “他們下一步動向在哪?”


    “蘇州。”


    “我知道了。”


    上杉祁站起來,看向白茫茫的天空,心情沉重,他仿佛已經能料到蘇州戰事的慘烈了。


    ……


    蘇州。


    今日世子殿下慕容桐沐浴焚香,祭拜天地,跪拜祖宗,他一改往日書卷氣濃的公子模樣,換上了盔甲,佩戴了兵戈,因為剛收到消息,東瀛戰船駛入港口,大量士兵開始集結,看那海岸線上飄揚的旌旗,粗略估計這次東瀛人在蘇州初步投入了十萬兵馬。慕容桐知道大戰要來臨了,親自登上城樓,為將士們擊鼓震威。


    城下,烏泱泱的大軍在集結。


    “殿下,火箭三萬發已蓄勢待命。”


    箭樓上的弓弩,實際射程隻有五百步,敵軍在射程之外,相隔甚遠,因此,慕容桐並未下令發射。


    接著,城下駛來一百騎兵,有一戴盔披甲的武士祭出長刀,用著蹩腳的大涼語言高聲嗬斥道:“城上之人,可敢出城迎戰否?”


    他們在關前叫戰。


    “殿下,還請下令,讓末將前去會一會這個倭人。”餘雄單膝下跪,主動請纓。


    慕容桐麵色猶豫,其實他想的是不開城門,隻負責堅守,他想脅迫東瀛人強行攻城,可敵軍已在關前叫囂,若拒不出城交戰,難免打擊將士們的士氣。


    “世子放心,憑末將手上長刀,鞍下雕工,定能將這倭人十合斬落馬下。”餘雄拍著胸脯保證道,他確實沒有什麽畏懼之心,餘雄雖然沉溺酒色,但絕對是一個響當當的漢子,一腔孤勇,鐵骨錚錚,如今新仇舊恨,他何懼之有?


    慕容桐猶豫再三,見眾將士都是一臉堅毅,他也不再遲疑,一揮手,“來人,溫酒,我要為餘將軍壯行!”


    立馬便有士兵抬來酒壇子,將冒著熱氣的酒水倒在碗口內。


    慕容桐親自遞給餘雄,二人舉杯,相視一笑,一切盡在言中。


    餘雄穿戴著厚重的盔甲,手執大刀,帶著上百騎兵衝出城門,城樓上,無數士兵高唿餘雄將軍之名,士氣高昂。慕容桐親自擂鼓,為餘雄助威。


    “前方是哪裏的小將,安敢犯我境界?”


    兩軍相距五十步。


    餘雄大刀一揮,泛著幽幽寒光的長刀直指那倭人眉心,滿臉不屑,趾高氣昂,斜睨著那東瀛倭人。


    那東瀛武士也不惱怒,知道蘇州都是一堆硬骨頭,都是好漢豪傑,便鄭重其事抱拳,沉沉道:“我乃是東瀛第二盟軍編製,原四國島軍團第14軍前鋒驍領,安城皓。敢問將軍,姓甚名誰?”


    餘雄聽著一串自我介紹,忽然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豪邁,以及一股油然而生的不屑,“小倭人,你且聽到了,你爺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吳南上將軍之長子,廣陵軍團‘莽’字軍之副提督,鎮守蘇州之前鋒將軍,餘雄是也。”


    安城皓聞言一愣,廣陵上將軍之子?


    江東地靈人傑,英豪輩出,安城皓出征的時候,也曾得知過吳南有幾個名將,諸如廣陵餘昌齡、金陵孫良、海陵徐驍,這都是用赫赫戰功堆積的獨當一麵的大將軍。雖說,餘昌齡年邁,已然上了歲時,恐未有當年馳騁疆場之快意風采,但人的名樹的影,餘昌齡之威名,如雷貫耳。


    “小倭人,發什麽愣,吃我一刀!”餘雄見那倭人將軍麵色變化半響不說話,早就失去了耐心,揚起馬鞭,一手猛拽轡頭,絕地悍馬嘶鳴一聲,猛衝了過去,餘雄提著長刀,狠狠劈下。他這一刀之風采,很難看出此人是被酒色掏空身子,倒像是身經百戰的大將軍。


    安城皓一驚,慌忙應戰。


    那霸刀幾乎是擦著他的額頭浮過。


    餘雄的刀法稱不上精湛,但霸道無比,出手便是殺招,二人交戰一迴合,迅速分開,拉開身位。


    “小倭人,不過如此,你就這點能耐嗎?那你今日就把人頭留在這裏吧,我要用你人頭祭我的軍旗,用你的鮮血抹紅我的披風,再吃我一刀!”第一迴合占了便宜的餘雄心情大好,扯著嗓子怒吼了一聲,再一次駕馭絕地悍馬衝殺上去。


    那安城皓吸取了經驗,有了警惕之心,主動接戰,這一次,他利用劍法之精妙,和餘雄打得難解難分,甚至隱隱壓過餘雄一頭。這一迴合,二人依舊是各有千秋。


    雙方再次退開。


    城樓上,大量士兵歡唿。


    餘雄暫且未露出疲態,和東瀛人打得有來有迴,甚至還占了一定的優勢,振奮軍心。


    “咚咚咚……”


    世子莊嚴擂鼓。


    士兵呐喊助威。


    餘雄像是打了雞血,更是得意,揮舞著長刀,哈哈大笑:“你這倭人,好生無用,你餘爺爺前二十年,都是在女人肚皮上打架,都能穩穩力壓你一頭,什麽東瀛武士,一群鼠輩,鼠輩。”


    被餘雄輕視和侮辱,安城皓臉色微變,有些怒意,罵了一句“放肆”便主動策馬殺來,他想強勢震殺餘雄找迴自尊心。餘雄見狀,心裏得意,冷笑不已,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其實他打得也很吃力,方才出此下策,激發安城皓的仇恨,讓他自亂陣腳。果不其然,安城皓急切出刀,原本精妙無比的劍法很快就露出了破綻,餘雄爆喝一聲,縱身一躍,從馬背上飛身而其,狠狠劈下。


    安城皓因為急火攻心,長刀一往無前,這就讓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一點,要一擊斃命,然這一切都被餘雄精心計算,他等的就是這一刻,“唰”的一下,血濺三尺,灑了餘雄一臉,餘雄再次一躍,提著一顆血淋淋的腦袋,一步上了絕地馬兒。


    “將軍威武!”


    “將軍威武!”


    “……”


    城樓上,士兵們見此,更是大唿萬歲,餘雄斬殺敵軍悍將,振奮軍心。


    餘雄斜睨著那一百餘東瀛騎兵,冷笑一聲,騎著馬兒轉身,揚長而去。果然,下一刻,從東瀛軍那邊傳來擂鼓聲,對方鳴金收兵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餘雄提著安城皓的腦袋迴了城台。不是這群東瀛人膽小,不敢乘勝追擊,而是箭樓武裝了弓弩,他們隻要一進入射程,必定會遭到萬箭齊發。


    一群士兵上去將餘雄圍著走上城樓。


    餘雄龍行虎步,大踏步走到慕容桐身前跪下,雙手將人頭捧上,“殿下!”


    “好!”,慕容桐大喜過望,原本還有些憂慮,沒想到餘雄這麽給力,首戰大捷,三迴合就斬殺敵軍先鋒,這一刻,蘇州軍的士氣被點燃。


    餘雄故作輕鬆,哈哈大笑道:“什麽東瀛武士,不過是插標賣首,不堪一擊,世子放心,諸位將軍放心,這群東瀛人也是人,也是兩個胳膊頂著一個腦袋,何懼之有?”


    餘雄凱旋,挫敗敵軍,大大提升了軍隊的士氣。原本東瀛軍兵臨城下,大軍壓境,蘇州軍內非常嚴肅,都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因此,軍隊內普遍很沉重,但現在,眼睜睜看著餘雄三迴合手刃敵軍先鋒,士兵們後幡然醒悟。東瀛人也是人啊,也是一個嘴巴兩個眼睛,怕什麽?大不了拚命,誰敢說江東子弟無血性?


    東瀛軍隊在蘇州城外十裏駐紮。


    慕容桐下令全城戒嚴,時刻待命,提防東瀛士兵夜襲的準備。


    現在是箭在弦上,緊繃著神經。


    慕容桐擔憂的是東瀛軍之所以不敢大張旗鼓進犯,一定是在等待援軍,如果慕容桐有選擇,他真想率軍趁夜突襲,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可形勢危急,慕容桐沒有那個膽子,他必須要堅守蘇州,利用地利之優勢,借用箭樓的威懾,殺他東瀛人一個片甲不留,所以,慕容桐陷入了進退兩難之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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